第33章 旧神之后
许多杀手曾言，死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事，不论富贵贫贱，英雄或者奸佞，最后的归宿也不过是一捧黄土，尸骸为白蛆所蛀，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但那是仅限于凡俗的眼光，在孙逊这类人眼中，死亡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因为那并不代表着结束，而是另一段开始。
由于之前翡翠阁的封锁，灵魂世界滞留了大量等待投胎的鬼魂，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腐朽，全身无不散发出绝望的气息。
“我曾以为这种状况只会在灵魂世界出现，结果在光辉明亮的现世也有不见天日的角落。”
周赞茜通过孙逊留下的裂隙来到海底，抬起眼眸，凝视着那道略显惊悚的残魂，还有底下灵智未开的鱼群灵魂。
在周赞茜来到此地后，孙逊发现四周亮堂许多，一些细小的魂灵从碎骨残骸中游出，落到周赞茜指尖。
“看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它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仍跟随着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
周赞茜看向孙逊：“你把它们吓坏了，所以它们才会瑟缩在自己的尸骸里，当时你一定很生气。”
孙逊若无其事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只不过是看行凶之人不顺眼，他明明可以一击毙命，却任由这只鲸妖被生吞活剥，就像是……不，他就是想要折磨鲸妖。”
鲸鱼的身躯本就庞大，修炼成妖后更是伟岸，绝不是可以被轻易拿捏的存在，如今却被一群食肉生物活吃，四下也看不到挣扎的痕迹，足以说明这不是正常捕猎，而是一场处刑。
“你这就是在生气。”
周赞茜拎起令牌，念出口诀：“方天昭昭，阴曹渺渺，天子赦令，汝等速行。”
这一段话周赞茜是用中文念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通向阴曹的鬼门关在周赞茜身后打开，此地刮起阴风，细小的鱼群魂灵被快速吸入，四周的海水却丝毫不受影响。
鲸妖的残魂没有灵智，阴风也不能够吹动，于是周赞茜拿出一张行尸符贴到他脑门上，如控制行尸走肉一般，让他缓步进入鬼门关，离开自己的葬身之所。
此处海底所有的阴魂都被送入轮回，失去了灵魂辉光，孙逊眼中白茫茫的世界变得和现实一般漆黑，他却由衷地松了口气。
有的时候，孙逊宁愿自己看不清真相，看不见那些惊恐狰狞的面容。
鲸骨之下的不只有鱼群，还有许多人形的尸骸，被淹没在这一片骨海里，当鬼门关打开的时候，孙逊才看见他们，一个个都散发着腐臭味和冲天的怨气。
“感觉很沉重吧，生命在死去的时候，什么也不能带走，因此大多数人离开的时候得到的只有恐惧，以及即将失去一切的认知。”
周赞茜很小的时候就死了，ta可以说是在死者的世界长大，ta已经看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却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周赞茜对孙逊给予忠告：“不要被他们的绝望侵扰你的思想。”
孙逊按住周赞茜的脑袋一通蹂躏，将ta的头发搞得一团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担心我了，我会因为几个死人就情绪低落？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我只想把凶手送下去陪他们。”
周赞茜笑了笑：“你果然很生气，博文说那天你闯进翡翠阁的时候，也是这样。”
孙逊暗中嘬牙花子：“这个博文，他还说是你把捣毁翡翠阁的事传出去的，那时候你还昏着呢，能知道什么，就是他这个大嘴巴到处讲，还喜欢添油加醋。”
周赞茜深以为然：“柜台上那些书也是博文从一只狐狸那里买来的，他现在是你的超级粉丝，三句话离不开你。”
孙逊颇为郁闷，他是惦记着扬名，但他不想在阴间出名啊，一口孟婆汤就全没了。
周赞茜继续说道：“婆婆还打算给你立个雕像，以此纪念你对灵魂世界的贡献，我觉得有点太夸张了，但婆婆执意要这么做，劝都劝不住。”
孙逊闻言眼神一凝，已是猜到了翠绿婆婆的打算。
灵魂世界虽已归属阴曹地府，但孤悬海外的局面没有得到改善，周赞茜名义上是灵魂世界的主宰者，以她的实力很难守得住灵魂世界这块肥肉，所以翠绿婆婆才会执意为孙逊立雕像，在灵魂世界处处留下孙逊的符号，这是想要给灵魂世界找个靠山。
周赞茜性格单纯，想不到这一层面，孙逊自是门清，却也不反感婆婆的作为。
周赞茜还想跟孙逊讲述灵魂世界的近况，孙逊却皱起眉头，他听见有人在呼喊他，是猪八戒？
但如果只是猪八戒的话，孙逊不至于皱眉，他还听到了其他不同寻常的声音。
“小猴王，你在何处？”
妖气消失了，猪八戒跟丢了孙逊，他在茫茫大海中四处游弋，呼唤着孙逊，却惊动了其他人。
一些影子从各个方向迅速将猪八戒围住。
“陆地怪物，你未经许可进入我们的王国，并且手持武器，以第九族之主的名义，你被捕了！”
说话的是一个鲨鱼头人身的怪物，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鲨鱼王，如今亚特兰蒂斯第九族的领袖。
所谓第九族，就是亚特兰蒂斯的贫民窟，即使是在这梦幻般的海底王国，也存在着阶级划分，从第一到第九族，数字越大代表着地位越低，皇权位于九族之上，其实还有不被接纳的第十族，这稍后再谈。
猪八戒见被人围堵，倒也并不慌张，他不卑不亢地上前与鲨鱼王交涉：“鲨鱼人，我无意冒犯亚特兰蒂斯，只是我和徒……学生在此处走失，我担忧他的安全，一时心急才会误闯你的领地，请见谅。”
和师傅走过那么多个国家，猪八戒也懂得一些外交礼节，他对亚特兰蒂斯也并非一无所知，因此才想用言语交涉。
但猪八戒不知道的是，鲨鱼王不是亚特兰蒂斯人，更重要的是，他习惯干完架再谈判。
猪八戒的一串话下来，在鲨鱼王耳朵里就跟“嗡嗡嗡”差不多，他早就厌烦了，见猪八戒没有束手就擒，当即怒从心起。
“让你跟我走就走，少废话，还是说你想跟鲨鱼王打一架！”
只能说猪八戒找错了交涉对象，鲨鱼王在自杀小队“服役”多年，脾气一直被压抑着，重获自由后不是一般的暴躁。
猪八戒很无奈，他不想跟鲨鱼王打，但这由不得他：“在此我向各位声明，我与你们的交战仅是为了自保，并不是挑战亚特兰蒂斯的权威。”
鲨鱼王懒得听他念叨，以离弦之箭的态势穿梭到猪八戒身后，两只粗壮的手臂钳制住猪八戒，张开血盆大口向猪八戒的头啃去。
猪八戒摇头晃脑：“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不听长者的话。”
鲨鱼王牙齿咬合，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疑惑地看向怀里，到嘴的肥猪飞了？
却是猪八戒变化成一条小鱼，从鲨鱼王牙缝里钻了出去，这会儿正暗自偷笑呢，结果笑着笑着，两只猪耳朵就漏出来了。
“糟了！”
猪八戒看向底下，鲨鱼王已然发现了他，如鱼雷一般冲向猪八戒。
“这一次你躲不掉了！”
鲨鱼王将猪八戒变成的小鱼捏在手心，一把丢进嘴里，这次他睁着眼睛，就不信猪八戒还能逃走。
而就在鲨鱼王的眼皮子底下，两只毛茸茸的手臂扣住了他的上下颚，纵然鲨鱼王有着将近5吨的咬合力，也抵不过这两只称得上纤细的手。
“猪八戒，你不会连一个鲨鱼人都打不过，现在可不是取经的时候，你也太能划水了。”
孙逊等到猪八戒从嘴里游出去，才猛地一下给鲨鱼王合上嘴，磕得鲨鱼王牙痛，捂住脸颊后撤。
猪八戒变回来，闷哼一声：“你懂什么，我是不想和亚特兰蒂斯起冲突，他们可是人间最大的一股势力，和他们闹矛盾会对我们的使命造成极大的干扰。
而且这头鲨鱼不简单，我认为他有特殊之处。”
以一个国家为单位，地球上亚特兰蒂斯是毋庸置疑的战力第一，这一点在闪点已经证实过了，猪八戒的避让不无道理。
但鲨鱼王可不懂得什么叫避让，他只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到嘴的猎物他都给放跑了，这会极大地影响他在第九族的威信。
“猴子，猪头，我不管你们是谁，居然敢两次愚弄我，你们今天死定了！”
鲨鱼王撞上孙逊，与他撕打成一团，孙逊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掐住鲨鱼王的喉咙，将鲨鱼王推开。
金光扫过鲨鱼王的身体，孙逊恍然大悟：“你居然也是旧神之后，怪不得猪八戒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鲨鱼王是鲨鱼之神的孩子，身怀旧神血统，这也是他非亚特兰蒂斯人，却能够在第九区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第九区没有秩序，拳头大就是硬道理，鲨鱼王用自身实力成为了第九区的领头人。
看到孙逊眼中闪烁金光，鲨鱼王想起了超人，他变得更加狂暴，奋力想要在孙逊身上啃出个伤口来。
只要有一丁点血液，鲨鱼王就会变得疯狂，这种状态下他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可惜鲨鱼王想要在孙逊身上弄出个伤口就是痴心妄想，鲨鱼王的牙齿个爪子能撕裂钢板，但就算孙逊站着不动让他啃，他也破不了孙逊的金刚不坏。
在和鲨鱼王缠斗的时候，孙逊还有心思观察四周，他看到鲨鱼王的手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部分鱼类的特征，但并不局限于头部，有的是四肢，有的是下半身，且大多数看上去营养不良，像是很久没有进食。
如此看来，应该不是鲨鱼王对鲸妖下的手，虽然他有这个实力，但他没有杀人的动机。
“听着鲨鱼王，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鲨鱼王不管不顾地一口咬向孙逊腰间，将孙逊拦腰咬断，上下身分离，孙逊却仍然行动自如。
孙逊的下半身锁住鲨鱼王的双腿，上半身勒住鲨鱼王的头，不让他张嘴。
“我和我的朋友在一处海沟发现了大量的骸骨，其中两个长着螃蟹钳和章鱼腿，看上去和你的手下很像，他们是你的人吗？”
听见孙逊的描述，一个鲨鱼王的手下冲上来问道：“你看见了蟹欢和章鱼橙？他们在一周前就失踪了！”
孙逊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我说了，只看到骸骨，他们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得只剩骨头，但我想那应该不是你做的，鲨鱼王。”
“唔唔！”鲨鱼王闻言无比激动。
孙逊松开钳制，鲨鱼王立马退出数米开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吃自己的族人，而且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有可能就是你们把蟹欢和章鱼橙杀了！”
孙逊慢条斯理道：“从这里向东北游五千米左右，那里有个海沟，一直向下游就能找到他们的骸骨，你大可以叫几个人去查证，一周的时间尸体不可能这么快只剩下骨头，除非你想说我把他们吃了。”
听见孙逊所说的位置，鲨鱼王的手下发出一片惊呼：“东北方向，那不是海沟族的地盘吗，蟹欢和章鱼橙怎么会到那去！”
鲨鱼王不喜欢动脑子，不意味着他没有脑子，他能成为第九族的领袖自然不可能是个无脑莽夫，听完全程，他已经确认族人的死和孙逊他们无关。
“哼，用不着麻烦了，我信了，但那条海沟是死地，有去无回，我不想族人冒无谓的风险。”
鲨鱼王开始讲理，真正原因是孙逊拳头比他大，他不得不讲。
设身处地，鲨鱼王也没有自信在海沟族的围攻下轻松逃离，他们就是一大群人形食人鱼，什么生物都吃，是海洋生物的共同天敌。
孙逊察觉到两人认知中的差异：“我去到的时候，海沟里一个活物都没有，也没有看见你说的海沟族。”
此话一出，鲨鱼王的脸皱成一团。
“海沟族被王国驱逐，在大海的各条海沟中苟延残喘，从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现在却……不行，你们得跟我到女王那一趟。”
猪八戒连忙帮着应下：“好好好，我们正想去见见海王呢，他肯定能查清事情的原委。”
鲨鱼王忍不住纠正：“你们在说什么，海王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现在的亚特兰蒂斯只有一个国王——湄拉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