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搏人生:记优秀残奥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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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独腿,也能跑赢人生——记优秀残奥田径运动员孙长亭

王玉梅

18岁,当今城市青春襁褓里的孩子们都追逐什么呢?微信、淘宝、名牌、恋爱、长腿欧巴?当然,追逐崇高理想的青年,也大有人在。

但我还是请大家回到32年前,认识一个18岁的天津大男孩儿。他就是怀揣足球梦想、被特招入伍的中国军人——孙长亭。入伍后,他毅然报名参加了老山前线的对越自卫还击战。枪声、地雷、猫耳洞、尖刀班、牺牲的战友……18岁的他,还没来得及想到在足球明星梦的路上都会遇到些什么,就在无所畏惧的冲锋中失去了一条腿。那是一条健步如飞的腿、一条足球主力前锋的腿、一条写满冠军梦的腿。

那一年,他的人生遭遇重大转折——

立梦——挑战生命极限

如果把身体比作一台机器,双腿就是提供动力的马达。如果把身体比作一间房子,双腿就是房子的承重墙。

可是,18岁的孙长亭一条腿瞬间就没有了。他是个军人,为保卫祖国失去一条腿,他不抱怨。但他也是个孩子,抱着仅剩的一条腿,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他锦绣前程的18岁有了一个辉煌但却疼痛的定格。

1986年3月,孙长亭带着战斗英雄的勋章回到了天津。鲜花、掌声,一场场的英模报告过后,他才知道从小的球星梦破灭了。严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他不再是那个在球场上英武驰骋的足球小子,不再是穿着军装帅气得令人羡慕的特招运动员,他一只腿被安上了假肢,成了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

从英雄到残疾人,孙长亭该怎样正视这个现实?痛苦、迷茫,甚至绝望。倔强开朗的他,痛并无语着。心灵的搏击之后,是一个静寂的时段,之后便是他的大彻大悟:我不能倒下,倒在我青春的路上;我还有一条腿,我要继续前行!我不能躺下,躺在我“战斗英雄”的功劳簿上,我还要继续奋斗走完漫长的人生!

几经周折,他选择了重回赛场。他要参加残奥会,向金牌冲击!

孙长亭用剩下的一条腿,坚定地回到了他心爱的运动场,他开始了超出常人承受力的训练,可等待他的困难,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住的地方,是体育馆的看台下,虽然有一个小炉子,夜里盆中的洗脸水也会变成大冰坨。零下14度,为了增加耐力,他清晨6点就起床,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训练。一推门,经常被风吹回来,他再冲出去。晚上还要训练到10点以后才休息。

他当时的假肢是国产的,十分笨重。训练完把假肢卸下来,经常是血肉模糊。假肢的连接处,每天都得用凉水拍,拍完之后把护膝拽上来,最后腿部的皮肤都裂开了口子。那是怎样的疼痛啊!但是,无论多疼,他都咬着牙坚持训练。最痛苦的是一百米短跑,由于假肢质量不过关,常常跑一半就被摔出去,脸摔青了,头摔破了……那个拼命训练的阶段,孙长亭忍受了一般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一次训练中,他那炮弹炸的老伤口,被跑鞋刮开了,血流了出来。怎么办?正值训练的关键时刻,自己怎能上医院?孙长亭的倔劲上来了。他抓起沙坑里的一把沙子就把伤口堵上了。当时正值寒冬,零下七八度,血很快就凝固了。他带着伤痛坚持完成了训练。训练结束后,他到医务室去清理伤口,医生惊呆了,对他的鲁莽无法理解。沙子是一把塞进去的,要一粒粒摘出来。万箭穿心!嘴里塞着毛巾的孙长亭,整整喊叫了一个多小时,撕心裂肺!男人的世界里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刚强,刚强的力量是无法解释的。

英雄的字典里绝没有“怯懦”二字,孙长亭为了残奥会,拼了!

圆梦——残奥会为祖国夺冠

两年后的1988年,满眼的绿树为他遮阳,树上的知了为他送行,孙长亭带着他的累累伤痕,带着他已经乖乖听话的假肢、带着他的训练成果、带着他的信心和梦想,来到了汉城残奥会。

对残奥会渴盼已久的孙长亭恨不得参加所有的比赛项目。他一口气报名参加了6个项目——100米跑、200米跑、跳远、标枪、4×100米、4×400米。比赛一个接着一个,强度一个比一个大,他被炮弹炸伤的左腿受不了了,越来越肿,肿得比假肢套还粗。当孙长亭跑到4×400米最后50米时,他的腿几乎到了迈不开步的程度。这时全场响起了“长亭加油,长亭加油!”的呼喊声,他在喊声中冲到了终点却一下子晕倒了。他醒来后,被拥着踏上领奖台,获得了一枚银牌!

汉城残奥会上他总共获得3枚银牌和1枚铜牌,第一次参赛就夺得这么好的成绩,按说他可以满足了,但他没有,他发誓,一定要为祖国夺得残奥会金牌!

这一等就是四年。四年,孙长亭觉得漫长,他希望国歌早一点因自己的辉煌而奏响;四年,孙长亭觉得很短,国家队的苦练中他屡屡打破世界纪录,他希望自己有厚厚的积淀,希望自己更棒、更强!

1992年9月,秋的诗韵让孙长亭的出征信心满满。26岁的他,走进西班牙巴塞罗那奥林匹克体育场,代表中国队参加男子标枪项目的比赛。这个项目的世界冠军一直都被欧美选手垄断,9位参赛选手中,他是唯一的亚洲面孔。欧美选手报名成绩都在48米以上,而他只有42米。对手根本没把这个来自中国的小个子放在眼里,这反倒激励了他。比赛刚开始,他就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把耐克鞋脱下来了,把阿迪达斯的裤衩脱下来了,他不穿了,穿上了中国的“梅花”,穿着“梅花”,他力量倍增。第一次投掷,他提前6米就将标枪投了出去,急停时支撑的假腿吃不住劲,他就用好腿绊住假腿,把自己摔倒,整个人向前蹿出呈倒立状,眼看就要出界,他用手死死扣住界线边儿,硬是把自己停在了界线里,成绩是49.02米!打破了48.48米的世界纪录。最后一投他更是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标枪落处,是一个新的世界纪录:52.26米!体育场顿时沸腾了!52.26米,此后,这个世界纪录被孙长亭保持了16年。

他的标枪怎样追上了世界纪录,他的残腿怎样跑出了惊人的速度,他的喊声怎样在巴塞罗那奥林匹克体育场炸响,他似乎都还记得,但更让他记住的是他并不魁梧的身躯,在五星红旗的映照中高大起来,那时,没有人记得他缺少一只腿,人们都在欢呼胜利!欢呼人的尊严和奋斗的力量!

孙长亭获得残奥会标枪冠军并打破两项世界纪录,成为当仁不让的黑马,载誉回国,完成了从残疾人到残奥冠军的成长历程。

孙长亭的冠军梦实现了,他用跑出金牌的腿,开始了更有情、更有爱、更有义的骄傲的行走!

追梦——为更多残疾人助跑

其实,孙长亭的假肢公司1991年就开始创办了。当时的他,对假肢是又爱又恨。假肢是自己的腿,可这腿,笨重、爱折、不听使唤,简直就是自己冲击金牌的一个阻力。

他突然就有了一个冲动,要给自己做最好的假肢。当时周围的亲朋好友都认为这个举动太过疯狂,太不理智。

孙长亭当时的身份很多,要在运动队里保证训练,要在家里当一个好父亲,要在学校里继续学习,还要做好企业的经营工作。他的感觉就是每天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那种日子已经不能用艰难来形容了。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那时候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熬过最初的艰苦,孙长亭的公司慢慢发展壮大,从当年的3个人到现在的70个员工,从几十平方米到今天天津的这个已经有三层小楼三个分公司的规模。他的长亭假肢公司已经在国内的假肢生产商中赫赫有名。

在他的公司里,残疾员工占到了总人数的75%以上。他说自己的公司是一个福利企业,招收残疾人是要帮助更多的不幸者。他为100余名贫困截肢者安上了假肢,挽救了50多名因遭遇不幸而想轻生的人和20多个濒临破裂的家庭。为公益事业和社会捐款50余万元。孙长亭因此被授予“全国自强模范”“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等荣誉称号。

孙长亭知道他所做的这些一辈子也拿不到金牌,但他要为“残疾人事业”这块金牌奋斗一生。

2016年猴年伊始,50岁的孙长亭把抽了30多年的烟戒了,他又有了新的梦想。他知道高尔夫球2016年进入了奥运会,他希望有一天残奥会也能有高尔夫球比赛,他要成为残奥会的高尔夫球冠军!

孙长亭高举着火炬,向世界证实:只要心中有梦,独腿也能跑赢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