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压迫
若无人出头，断不可能赖到李重润身上。
哪怕将发生踩踏时，在场的百姓尽数抓起，也不会有人承认踩到过死者。
听到有补偿，穿着孝衣老者伏在地面上嚎啕哭道：“我儿命苦，好端端想去讨个囍钱，怎么就摊上这祸事！家中就他一名青壮，明年春耕怎么办啊！”
他是苦主之一马三。
另一家苦主，虽然跪着，怀中却抱着一名四五岁孩童的妇人悲切道：“娃儿阿爷，你这让虎娃怎么活啊！”
“阿娘，我们不是来接阿爷回家的吗？”
孟花将孩子抱紧了些：“嗯！我们待会便回家！”
而是对县令张谦吩咐道：“将那些负责恭安坊安危的人都带上来，本王要他们当着这些百姓道歉。”
张谦略有犹豫：“这……”
李重润压低声音道：“很为难？”
张谦行礼道：“这件事下官已经上呈了御史台，张县慰也已经送去了秋官大牢，除了衙役与不良人，况且下官能调，调羽林卫的人与张县慰下官无权调。”
诸葛敬斥道：“那还不快调！再发一道文书到羽林卫与秋官那边，不会连昨天负责恭安坊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了吧！”
“是、是。”张谦连声应道，心中却在叫苦。
他深知昨日调来恭安坊的羽林卫隶属相王李旦的右羽林卫。
转念一想，昨日临淄王李隆基还当李重润的傧相，想来传话只需报是邵王让那些兵痞子来道歉，相王府那边不会为难自己心中才放松了些。
李重润侧头示意跟随而来的诸葛敬。
诸葛敬让劭王府的两名士卒将怀中装着铜钱的木盒摆到两家人面前！
“对于两位郎君的殒命，本王深感痛惜。”
李重润的话还没说完，马三便已经揽过木盒，打开盖子，铜钱黄澄澄的光泽让他迅速合上木盒。
一侧的孟花则是打开一条缝隙，偷看一眼后将盖子拍了回去。
马三连忙拜谢：“谢邵王殿下体恤我们这些老百姓！”
“……”孟花与其余百姓也跟着说起同样的话语。
拿到钱的两家人想要告辞离开，至于其他人是否会因为失职对他们道歉，他们这些老百姓不太在乎，或者说心中不敢有妄想。
怀揣着目的李重润并没有让他们第一时间离开。
衙役与不良人倒是来得挺快。
不良人有八人，领头的名唤牛山，左边脸上有一条手指长的刀疤。
衙役有十人，领头的叫李见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衙役。
李重润并不着急，坐到县衙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喝着茶汤。
等了近半个时辰，县衙大门外有盔甲铿锵声响起。
走在前方的是李隆基，身侧跟着随从王毛仲，身后则是一队二十人的羽林卫。
李隆基四下张望，很快便寻找到李重润。
快步上前，微弓行礼：“王兄，很抱歉，都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让王兄的婚礼上闹出这等事情，父王刚刚得知，狠狠的训斥过他们了！”
看着态度诚恳的李隆基，李重润心中却是泛起不解：
从李隆基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是李旦对此事不知情，难不成是他手底下的人满报了？
不应该啊！如果说李隆基不知情我还信，都闹出人命了，这些人还敢瞒报！这样看来，李旦不可能不知道。
这般想着，李重润不甚在意的说道：“王叔事务繁忙，想必也是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这并不能怪王叔。”
他看了一眼羽林卫、不良人与衙役：“本王唤你们前来的缘由想必清楚了吧！”
羽林卫将军杨元琰出列道：“我等已被相王殿下训斥过，邵王殿下却要我等向这些百姓道歉，怕不是冤了我等。”
他秀眉美须髯，崇肩博颐，胡须多且稠密，遮住了整个脖子，目光透露着精明。
不良人牛山随之搭话：“邵王殿下，如果不是我等及时发现并且制止，乱子怕是更大吧！”
昨日负责带领衙役李见生却是怀揣着不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堂下之人的反应都落入李重润的眼中。
李重润看向跪在地面上的马三，孟花等人，没什么感情的说道：“皇祖母向来爱民，现下她的子民受了委屈，这其中原因便有你们的责任，难道不该道歉吗？”他的目光扫过羽林卫队正杨元琰、不良人牛山、衙役李见生。
“邵王殿下这样说，最大责任应该是殿下才对。”杨元琰继续说道。
“这档事发生本王的婚礼当日，本王自是道了歉了。”李重润说着抬手示意杨元琰看马三语孟花护在怀中的木盒。
马三连忙磕头：“邵王殿下可怜小老儿，小老儿感激不尽。”
孟花仍带着抽咽声：“当家的，您就安心吧！邵王殿下给的这笔安葬费足以让虎娃平安长大。”
“按照这位将军的说法，你是不打算向死去的百姓道一声歉？不知道将军是何人，竟敢罔顾百姓！”
杨元琰眉头微蹙：“末将绝无此意！下官乃是右羽卫将军杨元琰！”
杨元琰！李重润听着有些熟悉：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是张柬之前不久引见上奏，从荆州长吏的位置上调回洛阳，出任右羽林卫将军的，嗯，在与叶先生的交谈中，听说李旦也有在一旁出力。
按理说，张柬之是保我父王的，他又是张柬之推荐的，他没理由跟我对着干才对，不过，他的政治嗅觉很灵敏。
历史记载中，张柬之、敬晖等被武三思陷害，他发觉事态有变，提前上奏请求削发出家，等到敬晖等被问罪，他最终凭借先知先觉而获得保全自身。
哪怕后来李多祚因与李重俊，发动“景龙政变”被诛杀，他也被萧至忠保了下来，此后更是加官进爵。
以他敏锐的政治嗅觉，难道已经嗅到了武则天待我并不好？
这般想着，李重润先是在心中无奈叹息一声，随后严厉道：“即使如此，你负责的区域出了乱子，你该不该道歉。”
杨元琰因为先前的狂言感到无形的压力，他没想到身为天潢贵胄的李重润居然会折身给一些老百姓道歉。
“现在依旧觉得很为难吗？”李重润吹了吹手中的茶，浅抿了一口。
“杨将军，昨日之事你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王兄对百姓甚是爱护，你莫要恼了王兄！”李隆基笑着打了个圆场。
闻言的杨元琰有些不情愿的抱拳行礼道：“昨日之事，是我的不对！”
李重润将茶盏放下：“我从你的话语中，感受不到真切的情义！如果强人所难，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