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枞之乡 The Country of the Pointed Firs(双语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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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校舍

此后好几天,托德太太的顾客络绎不绝地从我的窗前经过。适合晾晒药草的时节即将过去,内地乡下的陌生人也陆续赶来,托德太太简直遐迩闻名。有时我看到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就像一朵一直开到仲夏的白色银莲花,结核病让她的脸颊潮红、心神不宁。但更常见到的,是两个身体结实、常年在农场下地劳作的妇女结伴而来,她们扯着嗓门欢快地跟托德太太喋喋不休地讲着她们的各种病状,趁着看病的机会拉拉家常、扯几句闲话,看样子心满意足。她们似乎有不少治疗的经验,都会讲给托德太太听。我意识到,学校是我的女房东充分展现她天赋的地方;不过她身上有股霸气,不容置疑地说,“牛膝草一把”(或者不论什么药草),对方便恭恭敬敬地默默照办。有一天下午,我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无所事事,突然听到了一场特别激烈而又私人的对话——不想听到也不可能,我耳朵里又没有塞上…棉花[3]——我笑了笑又接着听。担心自己经不住诱惑继续听下去,于是我伸手取下帽子,把记事本和别的东西夹在腋下逃之夭夭,穿过香气扑鼻的绿色花园,踏上满是尘土的大路。这条路直通山坡,走了不一会儿,我便驻足回望。

潮水上涨,郁郁苍苍的树木围绕着宽阔的海港,这座木制的小房子靠着码头而建。托德太太家里的房舍是通向内陆的最后一座房子。岩石嶙峋的海岸边,灰色岩礁上的大部分地方都长着厚厚的草皮,以及茂盛的月桂树和野玫瑰。我可以看见地势更高的内陆乡村和疏疏落落的农场。在山丘边缘矗立着一座饱经风雨的白色校舍,这是指引航行者的航标;站在校舍门口,大海和岸边的美景尽收眼底。现在正值暑假,校门没有上锁,我透过一扇朝海的窗户极目远眺,又在附近阴凉的月桂树丛中沉思片刻,最后回到村公所,以每星期五十美分的价钱租用校舍来度过我剩下的假期,这令邓尼特兰丁镇上两位行政委员——他俩既是兄弟又是当地的掌权者——忍俊不禁。

我这样做可能有点自私,但幽居独处的生活好处不少。住在这儿,一连几日都无人打扰。海风吹过高高的小窗,沉重的百叶窗来回摆动。我把帽子和餐盒挂在门口的钉子上,活像一名小学生;但端坐在讲桌旁,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大权威,前面是一排排怯生生的空长凳。一只绵羊闲来无事,不时地过来,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日落时分,我下山回村,感到一天挺有效率。半路上经常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这可不是药草园里的香味,而是托德太太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晚饭的香味。夜间,如果有晚会或公共活动必须要托德太太出席,我们就早早地喝了茶。她欢迎我回来,仿佛我久别而归。

有一两次我找借口待在家里,托德太太便一人出远门,很晚才回家,双手拿满东西,连围裙也鼓鼓的。现在是薄荷花盛开的季节,稀有的半边莲争奇斗艳,土木香也含苞欲放。有一天,托德太太来到校舍,可能是对我的工作感到新鲜和好奇;她解释说家附近的艾菊早叫人采摘得一干二净,校舍周围倒是长了些。春天任人踩踏的植物反而会长得更加茁壮,如同一些人在年轻时遭受磨难,去世前一定会安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