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停歇的时钟:机器、生命、能动性与现代科学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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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机器中的笛卡儿

正在沐浴的自动机黛安娜逃到芦苇丛中藏了起来,而当观众试图追赶她时,一尊机械尼普顿走上前来用三叉戟威胁他们。观众撤退后,又会被一个海怪追赶,海怪出现并向他们的脸上喷水。这段参观水力洞穴的描述出自哲学革命者、新科学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勒内·笛卡儿(见图2.1)。笛卡儿可能曾在圣日耳曼昂莱住过一段时间,并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参观过那些让年轻的路易十三非常开心的水力装置。[1]精神饱满、生机勃勃的机器遍布教堂和富人的游乐场,正是在这样的机器中,笛卡儿引入了现代科学的“动物机器”(animal-machine)的概念:这种思想认为动物和人体在本质上都是机器。[2]

笛卡儿提出动物是机器,从17世纪至今,这个说法在大多数人听来就像是说动物本质上是没有生命的。我们将看到大量例子表明许多人都这么认为。[3]但这是对笛卡儿思想的误读:他的动物机器的要点在于它是有生命的,它是活的机器。如果考虑到他身边那些反应积极、引人入胜、栩栩如生的机器,我们就会更容易想象他是如何得出这个想法的。有生命是笛卡儿的动物机器学说的全部目的。不是好像有生命,不是表面上有生命,而是实际上有生命。笛卡儿把动物描述为自动机,并不是要把它们还原为无生命的东西。相反,他的意思是宣称人们可以用机械来解释生命的每一个方面,因此可以像钟表匠理解钟表一样彻底地理解生物的运作。他的意思不是将生命还原为机械,而是将机械提升为生命:要解释生命,而不是通过某种解释把生命消解掉。

大量热闹的、栩栩如生的机械装置使笛卡儿生活的世界充满生气,我将从这些实际的机器出发,然后再处理他激进的哲学和科学观点,因为思考这些机器会改变我们对笛卡儿关于动物机器的哲学论述的理解,正如这些机器本身确实影响了笛卡儿在17世纪三四十年代对动物机器的构思。他在写作时心中所想的是这些机器,而这些机器告诉他,也应该告诉我们的是,机器似乎并不是被动的和死板的。相反,机器似乎充满了能动性:它们行动、参与和回应。

图2.1 勒内·笛卡儿的肖像画,W. 霍尔根据弗朗斯·哈尔斯的画作制成版画,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和照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