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好大的脸呀 （二合一）
吴泽面色一黑，他的意思是让大宝把人拖出去处理，他却就地解决。
大宝转身的瞬间，瞧见公子满眼嫌弃，抬手挠了挠头，讪讪一笑，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拉着百来斤重的李嬷嬷，往园子门外迤迤然拖去。
这会儿，青石板铺就而成的石道，显出一条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
众人心惊胆颤之余，才发现会芳园门口那头，不知何时昏倒四个守门婆子。
一众妇人就这般呆眼瞧着那人做完这一切。
王夫人毕竟出身高门，又是当家太太，这会儿惊吓过后也清醒过来。
缓了口劲，脱口而出：“哪里来的野……”
“小心你的狗嘴哟。”拖离宛如死狗的李嬷嬷，折身回来的大宝语气温和地说着。
王夫人直觉嘴巴被塞了一只死老鼠，偏生吐不得吞又不是，一时脸色青一阵、红一会，绿一回，渐变涨成猪肝色。
出身候府大小姐的贾母，若不是上了春秋，她指定要挣脱鸳鸯和李纨的手。带着她们二人，上前和那位泽哥儿拼了……掰扯掰扯。
阴沉着一张脸的贾母，看了一眼小儿媳妇的嘴，转而望向救了小儿一命的泽哥儿。
斟酌一会，方自沉声道：“先不论你一言不合，便唤随从伤了鄙府的仆从，你虽是本命妇小儿的救命恩人。但此事过了。”
“纵是天大的恩情，你始终不姓贾，我贾家后花园乃内眷逍遣之所，就连府里直系男子，他们都不敢轻易擅闯。更不是你一个外男说闯就闯的。遑论你现下只是一位小小案首，哪怕你已经金殿唱完名。”
“老身作为一品诰命夫人，必然舍了这身脸皮，递牌子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参你一个擅闯贾府后花院。治你一个惊吓我满门内眷之罪。”
贾母话落。
林黛玉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子，美眸担忧地看向吴泽。
这会瞧见吴泽给予她一记宽慰眼色，黛玉这才强自镇定下来。
另一边，与姐姐王夫人声气相投的薛姨妈，闻言眼前一亮：妙呀！老太太这番话说的好，不管眼前这位哥儿气势如何，咱先拿话问住他再说。
王夫人嘴唇嗫嚅几下，余光瞥见那动手之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望了过来，忙又急急垂下头去。暗自啐了他一口，粗坯~
吴泽对眼前的贵妇虽不认识，然而稍稍读过红楼的他，大抵也能分辩出。说话这人，想来是贾府的老祖宗。
“敢问，场上哪一位是珍大嫂嫂。”吴泽稍作沉吟，说话的同时，星眸匆匆在诸位衣香鬓影、珠围翠绕的众贵妇身上，依次打量，语气温和。
尤氏闻言，浑身一颤，宛如雷殛。
此时，她的脑海仿若有个小人正在呐喊着：不要应他，不要应他。
但礼节亟需她不得不僵硬着身子，款款上前一步，轻盈婀娜的身姿微屈，款款说着：“我便是，想必，当面的便是太爷常说的泽……兄弟罢，嫂子这厢有礼。”
“清臣见过嫂嫂，适才在前院，敬叔当着诸人的脸面，让珍大哥安排我住在这宁国府，一应供给，与珍大哥看齐。清臣敢问嫂嫂，我可否进得来这园子？”
瞧瞧这话说的？
尤氏敢说一句不字吗？那不便成了指着贾珍的鼻子说，你，不许踏进这会芳园？
“啊！哦……”尤氏的脑海懵了，好在她的意识支配着她不能违拗老爷的话语，螓首微抬，迎视那位朗目星眸的吴泽，说道：“这是当然，阖府上下，泽兄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说罢，暗自在心里加了句，我的房间却是不便的。
话音刚落，这会轮到贾母傻眼了，喉咙忍不住滚动了几下。
贾母的脑海嗡嗡作响，可是，还未等贾母缓过劲来，那位泽哥儿与尤氏的对话，有让她当场气得要去见国公爷的冲动。
“敢问嫂嫂，这里是宁国府？我应当没有进错园子罢？”
“瞧泽兄弟说的哪里话，这里肯定是宁国府。”
“宁国府什么时候，轮到荣国府作主了？”
“啊…这…”尤氏有想要给吴泽跪下去的冲动。
“既是宁国府，缘何我却瞧见除我之外，还有一位外男在？”吴泽微微抬首，望向缩在王夫人怀里瑟瑟发抖的脸大男子。
此时，才刚被平儿丰儿唤醒过来，宛如神仙妃子的王熙凤浑身乏力，整个人歪倒在平儿身上。
她那双素来凌厉的丹凤三角眼，再无半点果断干练，只一味拿惶恐惧怕的眼神，频频投向老太太。
放在平日，若是听见外人如此羞辱于她宝兄弟，凤姐儿必定要出面斥责对方。
尤氏脸色一变，红艳诱人的朱唇翕动了几下，这才硬着头皮说道：“这是西府的宝玉，他与旁人…别有不同。”
“哦？那按照老太太所说，这人穿着一身男装，想来是府里长辈尤喜姑娘，才会将她打扮成男儿身养着。”
“想必，她定然是一位妹妹了。”
说到这里，吴泽拱手朝宝玉揖了一个长礼，语气颇为自责道：“宝妹妹，泽大兄这厢有礼了，泽大兄要与你道个恼。方才兄弟把你误认为是一位男子，正想唤人把你给丢出去，失礼，失礼！尚请宝妹妹原谅则个。”
话落，场上除了老太太、王夫人脸色涨得通红，逐渐变成一块煤炭之外。
唯有宝玉的内心别无所谓，他这会儿，倒觉得吴泽看起来没那么可恨了。
其余众人皆是强自别过脸去。
三春和湘云才刚转过身子，却又只能别过螓首。偷偷拿手掐在自己细软的柳腰，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笑出声，这样会伤害了宝玉。
场上唯有两个女子，两双美眸不约而同地朝吴泽投了过去。秋波流转，横了一眼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黛蓝锦缎男子。
林黛玉这会子才发现，自己未来的夫婿竟……比自己的嘴，还会下刀子。
另一位便是薛宝钗了，方才那股血腥味，让她一度绷紧心弦。这会听见那人嘴里说了两句宝妹妹，她的芳心猛地一跳。
这人……这人……
早在数月前，她便已经领会过他的不按常理出牌，今儿这一遭，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说宝玉，还是在编排自己。
想来应当不是编排自己，毕竟此人不知自己的闺名。
念及此，宝钗的杏眸微抬，看向那道身姿挺拔的男子，不想却被对方似有所察，于半空中和自己的目光相遇。顿时，宝钗宛如惊弓之鸟般，垂下螓首。
“放肆！”王夫人搂紧怀里的宝玉，气极之下顾不得那动手之人的阴辣眼神。
“今儿是你的丫鬟和林丫头的丫鬟有错在先，况且林丫头都没异议，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理会我贾家的事情？”
吴泽语气淡漠：“你又是何人？”
王夫人语气一顿，斟酌一会，方朝吴泽唤道：“宝儿才多大，况且我是他的母亲，我唤他进园子伺奉在侧，这是他作为儿子的礼孝，这有何不可？”
“闭嘴！”吴泽目光森严，“你还有脸提礼与孝？左一句林丫头，右一句林丫头，你什么身份？竟敢对她这般呼唤，连我这位从四品官身，亦要对我师妹毕恭毕敬，你不过一位五品宜人诰命，就凭你是她舅母？”
“你好大的脸呀！”
“外戚的父母，尚还有对宫里贵妃出身的亲生女儿，礼仪有加。你可知道，我师妹已被今上赐于二品夫人的诰命，且待她大昏之日，礼部便会颁下一应诰命大妆。”
“我劝你还是赶早派人去寻你王家大兄，让他以京营节度使之职，入宫向陛下请罪罢。”
“如若不然，方才那个婆子便是你的下场。”
诚然，吴泽现今也只是拿话吓唬一下王夫人。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此事被有心之人拿来作文章，王夫人最好的下场，亦是被褫夺五品诰命之身。
毕竟，王夫人此举，已经是在打天家追封的脸面。
吴泽话落，场上一时静谧。
贾母、王夫人、尤氏、秦氏、李纨、王熙凤，及一众贾府姑娘们，尽皆朝林黛玉投去不可思议的神色。
其余仆役，亦是纷纷诧异地抬眸或转而抬首，看向那位娇喘吁吁的林姑娘。
这？她还不到及笄之龄罢。
这便就是二品夫人了？
贾母听后，一时既生气又欢喜。一双老眼慈详地看向玉儿，不承想，却见玉儿目露惊讶之色，显然是对这茬不知情。
众人被林黛玉被当今赐于二品诰命，一时心思各异。
倒是没人注意到吴泽话中说出，他自己是一位从四品的朝廷大员。
唯有探春，她那双英眉下的眸子一亮。泽大哥入仕了？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
吴泽又指着尤氏说道：“便是珍大嫂嫂的三品淑人诰命，亦是要对我师妹先行见礼，遑论你一个五品宜人，竟胆敢唤我师妹为丫头？”
尤氏气得胸前一颤：我的泽兄弟哟，场上诰命又不止我一人，缘何要指着我来说。
恰在此时。
贾敬、贾赦、贾政等人前后脚赶到。
却说门外的李嬷嬷和四名婆子，彼时早已被来升媳妇命人抬走了。
这会儿，他们三兄弟虽瞧见青石板上面的血迹，虽心生诧异，但却在进园时，恰好听见吴泽的话，暂时按耐此事不提。
贾政于半道上，只听了吴泽一半的话语。这会顺着清臣的话头，说道：“清臣说得不错，朝廷追封妹婿户部尚书的邸报，我已瞧过。按以往的惯例，玉儿极大机率会被朝廷赐于二品夫人诰命。”
林黛玉这会子也是懵的，父亲被追封她知道，但她那二品诰命夫人，却是不知情。毕竟，这事儿在扬州，清臣并没有同她说过。
倒也不怪吴泽不与林黛玉说起，主要是王为说过，此事朝廷虽已有了定论，然户部那边还没有实际颁下诰命，不好往外宣扬。
贾赦皱着眉头赶路，一直在思忖琏哥儿把那扬州瘦马藏于何处，有没有吃干抹尽这些。
这会子听见弟弟附和，不由得诧异地看向那位外甥女。却对她脸颊上的指痕视而不见。
贾政说毕，转而抬首，以欣慰的目光看了一眼玉儿。才刚想捋须，却瞧见玉儿左脸上的那道清晰可见的指痕，神色微微一怔。
“玉儿的脸怎么回事？”
贾家内眷太太及一众婆子丫鬟，此时听见老爷的确认，当下再不怀疑那位泽六爷的话语，无不是偷偷瞧了一眼林黛玉，震惊之余纷纷朝三位老爷欠身行礼。
“见过大老爷、老爷、敬老爷。”
“儿子见过母亲。”赦、政朝贾母行礼。
“侄儿见过老太太。”贾敬上前一步行礼。
贾母没心情理会两个好儿子，只抬头问着贾敬：“敬哥儿，你东府盘算让这位……泽哥儿住下？”
贾政见众人不大理会自己，母亲又发言在先，唯有暂时压下问话。
却是贾府众人，此时哪还有脸面也去提黛玉被打这事？纷纷躲避着老爷扫过来那记不满的眼神。
贾敬见老太太问话，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正是，侄儿已叫蓉哥儿搬离他的院子，由泽哥儿住在蓉哥儿原先的院落。”
“老太太，你莫不是，想要与我东府争着替泽哥儿安排院落罢？那不成，泽哥儿亦是侄儿的救命恩人，他可得住在我东府这头。”
贾母听完，此事再无可挽回，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祸害，我避之不及，又怎会按着他住在西府？快迎了去，供走供走。
贾敬话落，这也算是把吴泽说过的话，定了性。
可这番话头，还是把一众贵妇姑娘婆子丫鬟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地？
这泽六爷不单抢了宝二爷的外书房，才刚一回京，便又占了蓉大爷的院落？
“……”
这？
以后，合东西二府，不就多了一位，不姓贾的六爷了？
随着贾敬对吴泽身份定了性。
众位婆子丫鬟瞧向泽六爷的眼神，除了忌惮还是忌惮。
贾母仔细想了一会，便顺着贾敬的话头，闲话起来，问问敬哥儿修道一事。
目的，自然是想趁着轻便语气，聊聊家常，揭过宝玉奶妈子这一茬。
顺道给当家太太王夫人留一个体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当家太太的脸面，却是被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下。
哪还有脸面可言？
王夫人的权威在西府不敢说，但在东府，却是再也不敢逞她当家太太的威风了。
随着贾母被敬太爷一番逗弄，场上的气氛轻松起来。
众人三翻四次，被泽六爷震得心惊胆跳，这会子才彻底缓过劲来。
可是，众人似乎忘了一件大事情。
琏二爷这会儿，还在绣衣卫的手上呢。
却说此时。
心头惊恐不安的贾琏，正被等不及的宋业，喝令贾珍带他前来抓捕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