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纷至沓来 (二合一)
“闭嘴,蠢妇。”
“闭嘴。”
吴泽和贾政同时出声。
贾政抢在吴泽前面,复又断然喝骂出声,“你若再胡乱说话,我便让王家人,把你这王家人请回王家。”
贾政这会子是真的震怒了。
眼下能相救琏儿的,唯有清臣绣衣卫的身份。
自己这位发妻说这番话,这是在推贾琏去死。
贾赦这才后知后觉地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琏哥儿,继而不动声色地睥睨着因好弟弟一句话惊吓得脸无血色的王夫人。
另一边,贾敬若有所思地望向这位堂弟媳妇,再瞧一眼落在老太太怀里至没有抬头的宝玉大侄子。
似乎明白了什么。
政弟媳妇儿,这是要把今天这水搅混,如此一来,她在处理宝玉侄儿奶嬷子此事,便就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事儿。
吴泽看了一眼王夫人,目光幽冷:“若非看在你是我未婚妻舅母的份上,这会子,连王子腾这位京营节度使都救你不得。”
吴泽这番话着实不是吓唬王夫人。
黛玉被贾家下人摔打,最终却又被当家太太轻轻放下,若是此事被王为知晓。
观王为对先生如海的交情,他在震怒之下,凭他都察院右佥都御事这一身份。
王家,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贾政都会遭受一个家风不严的牵连。
单就一句:就连陛下都称赞不已兢兢业业病故任上的功臣,你贾家、王家要干什么?便就这般欺辱功臣孤女?
吴泽今天这般逼迫贾家,底气来源并不是他自身的镇抚使及阵斩安亲王、镶红旗旗主这两大功劳。
而是先生同年好友,王为这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关系在。
观王为在扬州府衙对季达仲说出那句‘本官便可立斩于你。’这几个字来看,王为绝对是一个疾恶如仇的文官。
不得不说,王夫人出身王家这种官绅之家,说话倒是漂亮,一句仆从犯上作乱便想拿话问住香菱她们。
可她恰恰是错在,她以为林如海这一去,黛玉从今往后便就是一个孤女,再也无所依靠,她是圆是扁,还不任由她这个当家太太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吴泽话音刚落。
众人神色皆是一怔。
未婚妻?
贾赦眉头深深皱起,问道:“什么未婚妻,这是怎么回事?”
贾政朝贾母拱手,复又朝贾赦拱手,语气低落道:“兄长,如海妹婿已将玉儿许配给清臣,他们的婚书已被苏州知府加盖了官印。清臣今日,当是在替玉儿出气。”
这会儿,缩在贾母怀里的宝玉整个人如遭雷殛!
他的林妹妹与人订亲了?
那他怎么办?
宝玉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看着不远处那袭黛蓝身影。
林妹妹就要与此人成亲了?
“哇”的一声,痛不欲生的宝玉直接无力地软倒在贾母怀里。
贾母耳边听见宝玉这般痛不欲生哭泣,顿时心疼得老泪纵横,只得劝说道:“没影儿的事,没影儿的事。”
王夫人听见老爷那番语气,浑身一颤,这会听见心肝悲痛欲绝的哭声,顿时心如刀割,拿眼狠狠地盯着那个少年郎。
贾政脸色一板,朝母亲怀里的宝玉喝道:“该死的玩意,给我住嘴,若不是因你这孽畜,今儿怎会有这等祸事。再敢嚎一声,瞧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宝玉吓得浑身一颤,立马止住惨嚎。
却说离着这处地儿西南不远,有一间小雅阁楼。
贾府一众大小媳妇和姑娘们,被尤氏暂时安置在此处。
此时恰好吹着西南风,湖边那头的谈话声,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听清吴泽少少年龄,便已是从四品官身。
如此一来,他岂不比老爷的官身还要多出两个品秩?
不等她们震惊于吴泽比老爷的官身还要高,又被他的一句未婚妻三字给惊在原地。
自打吴泽说出那句未婚妻三字。
尤为震惊感到害怕的,当属紫鹃。
此时的她,突然回想起在扬州的种种,那会子的她,只一味想到林姑娘的良配是宝二爷,素来对泽六爷出言不逊。
当时见泽六爷不大理会自己,紫鹃还以为他是一个书呆子。
这会儿再一比对,泽六爷他哪是什么书呆子,而是人家不屑与自己这个丫头计较,跌身份!
三春及宝钗、湘云无不是同时望向林黛玉。
林黛玉后知后觉般垂下螓首,玉容泛起娇羞的红晕,微微垂下的眼帘,睫毛不住颤抖,垂在腹前的素手,猛地攥紧手心里的绣帕。
“林姐姐,那泽大哥说的可是真的,你与她有了亲事?”湘云杏眸微瞪,显然这一出,似乎比李嬷嬷被砍了手臂,更加让她惊讶不已。
宝钗杏眸微转,瞧见林妹妹此时的脸色,便情知那人说的多半是真的,遂上前揽着黛玉的香肩,笑道:“方才,他第一眼瞧见妹妹脸上的伤痕,我从他的眸子里,瞧见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这般瞧着,那人对妹妹,倒是紧张得很呢。”
“噫,咱们以后不就是要对林姐姐唤一声,二品夫人咯?”惜春掩嘴娇笑着打趣。
探春心弦紧扣,英眉缓缓蹙起,杏眸透过轩窗望向那道黛蓝长衫少年,粉唇紧紧抿起,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迎春则是攥紧手心中的绣帕,继而无力一松,缓缓舒了一口气。
早前老爷曾私下问过她与三妹妹的主意,观老爷那个意思,似乎要在她和三妹妹之中,挑选一位与泽大哥完昏。
这会儿听见那个人与林妹妹有了亲事,迎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替林妹妹感到高兴起来。
毕竟,观那人今日对林妹妹的种种维护,不正是话本里面描述的绝好良人吗?
另一边,尤氏、秦氏、李纨皆是神色复杂地望向林黛玉。
原来,那人今日这般强势,三番数次驳了老太太、太太的脸子。不单是为了照顾师妹情义,而是在替他的未婚妻出头,要替黛玉讨一个公道。
这些已出阁的妇人,心情无比苦涩,自己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若说此时心情最为复杂害怕的,当属王熙凤。
这会儿的她,也不知是不是认命了,整个人无力地歪靠在平儿的身上,两行清泪溢流不止。
蓦地。
王熙凤那双丹凤眼眸一亮,只见珍兄弟引着他的叔叔王子腾走了进来。
见状,王熙凤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贾家人不愿相救于她,能救下她的,只有亲叔叔了。
却说王子腾今天上门,盖因他收到风声,那位阵斩安亲王的吴泽,将来会被圣上大用。
他第一次听到吴泽这人,还是因为内阁和军机处因他晋爵一事吵闹不体。
此番登门,亦是想让妹婿替他引见引见,好结交一番。
王子腾甫一进入会芳园,瞧见一众绣衣卫竟然在场,神色微微一怔,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琏,眉头微微皱起。往老太太身边走去。
才刚来到老太太身边,却瞧见妹妹的好儿子不住地抽噎,登时傻眼。
不过很快,王子腾敛容朝贾母行礼:“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身子可安好。”
贾母这会精气神哪能好得了,虽不知宝玉他舅为何会在此时上门,但她还是挤出一丝笑意,与王子腾微微颔首打起招呼。
王夫人甫一瞧见大兄,眸子一亮,萎靡之色不见,换上一丝雀跃,“见过兄长。”
另一边,薛姨妈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位哥儿,这才随着姐姐朝自家兄长见礼。
王子腾朝自家两位妹妹颔首,才刚想问话,不承想,被一道凄惨的声音打住。
“叔叔,救我,救我!”
王子腾侧目而视,差点没认出披散着发髻,衣衫凌乱冲过来的人,正是自家那个侄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子腾皱眉,继而抬眸望向贾赦和贾政。
贾政叹了一声,略略把贾琏和王熙凤一事说了。
王子腾听完,脸无表情,转而看向身穿紫色飞鱼袍男子:“不知阁下居绣衣卫何官职,可有本官侄女私放印子钱的证据。”
“若有,无须你绣衣卫出手,本节度使必会绑了自家侄女,亲送大理寺。”
王熙凤一听,浑身一颤,惊惧地抬眸看向亲叔叔。
蓦地,聪明的她,细细品味叔叔这番话头,顿时心头一安,暗自镇定了下来。
对呀,放印子钱,一直是来旺亲自在办,她自己和平儿都没有露过脸,他绣衣卫未必有自己的罪证。
念及此,王熙凤哭诉起来:“叔叔,定是府里那起子恶奴,打着我的名声在外,私自作的这顶恶事。”
宋业一听,暗自皱起眉头。
王熙凤此话不假,那来旺倒是一个聪明人,虽是被抓进了绣衣卫,但他却从没有咬出贾王氏。
贾母见王熙凤那般凄惨模样,心有不忍,拍了拍鸳鸯的手,示意她过去搀扶一把。
吴泽不去瞧王子腾,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琏,星眸最终落在宋业的身上,问道:“宋镇抚使,你今日拿问贾琏,是因扬州卫家涉通虏。还是因贾府奴仆涉印子钱一事?”
王子腾见那位年轻人正眼都不瞧自己,眉头才刚皱起,这会听了对方的话语,蓦地心头一惊,复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吴泽。
宋业闻言,心神一凛,目光闪烁不定。
吴泽这是在对他表示揪着卫家一事表示不满了。
宋业思忖一会,转而面向吴泽,笑道:“瞧吴镇抚使说的哪里话,你隶属神京南司,我份属北司。怎么说,办案也是我北司的活,我这不也是替吴镇抚使,处理扬州卫家的首尾嘛。”
王夫人一直垂首细听,这会听见吴泽竟是绣衣卫的镇抚使,她的心头猛地跳动起来,目光中流露出的忌惮和恐惧,随着自家大兄在场,渐渐消失不见。
很快,王夫人品味出宋业和吴泽两人的对话,这二人不对付。
心里不由得舒畅无比。
都窝里斗罢,最好刀兵相见。吴泽被那宋业乱刀砍死才好。
却说王子腾,听完他们二人的对话,马上猜出对面那位身穿黛蓝男子,正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吴泽。
这会子,王子腾瞥见好妹妹注视吴泽那怨恨的眼神,见状,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糟糕,妹妹似乎得罪他了?
王夫人正在一旁暗自心喜,这会瞧见大哥脸色连连变幻,误以为是吴泽与宋业无视自己的大哥这个京营节度使,才会让大哥这般震怒。
自家大兄节制京营二十万大军,这在天子面前,怎么说,都比眼前这两人的地位要高出不少。
这会有娘家人在替她撑腰,王夫人不过脑子发话道:“老太太这会子乏了,你们绣衣卫的事情,还请回你们绣衣卫去办罢,这与我贾家也没有干系……”
“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闭嘴。”
王子腾和贾政异口同声,同时朝王夫人喝骂出声。
“来人,把李嬷嬷交由清臣法办。”贾政这会儿顾不得母亲会否不满他这个儿子的决定,又朝老太太道:“母亲,今日此事,由大兄和儿子一并处理,还请母亲先行回去歇息。”
贾母不满地瞥了一眼老二家的,再看了一眼王熙凤。
最终,满怀深意的目光落在吴泽身上,说道:“太太和宝玉先退下,我且留下来。”
贾政无奈,也不敢再劝。
邢、王夫人朝老太太、敬、赦、政、王子腾等人告辞离开。
王熙凤想要离开,却被宋业伸手一指:“慢着,贾王氏,你要随我回绣衣卫衙门一趟。”
王熙凤腿肚子打颤,她可不想去绣衣卫。
先不说绣衣卫那个诏狱如何。
单说她这么一个小媳妇进了诏狱,她的妇道名声便就真的没了。
届时,贾家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孙媳?
王子腾见内侄女投过来的哀求眼神,细想一会,才对王熙凤说道:“不用怕,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且随他去一趟,我自会让人过问这个案子。”
却说吴泽,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远去的王夫人背影。
这时听见王子腾的话,不由正视了他一眼,果真是爬到二三品官身的人,心思没有一个简单的。
吴泽思忖一会,于心中细细筹算一番,这才朝宋业说道:“宋镇抚使说的对,北司有他的办案方法,我南司就该办南司的案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敢问宋镇抚使,你此番进贾府拿人,可有指挥使大人手令,抑或指挥同知大人的手令。”
按制,凡勋贵涉案,须由指挥同知以上签发手令,下面的绣衣卫方可上门拿人。
宋业神色剧变,此番匆忙而来,倒是忘了这一茬。
吴泽莞尔一笑,星眸玩味地看向宋业和场上唯一千户。
就你北司能拿卫家说事,给我吴泽下拌子。不许我南司找找你北司麻烦?
“看来你这是没有手令了,那本镇抚使,便要督办我南司的案子了。”
“据扬州绣衣卫百户所出首,他本人指出,神京绣衣卫有一位姓宋的人。”说到这里,吴泽转而面向张彬,温和笑了笑,“你方才说你姓甚么来着?哦,对,你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