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查理大帝的野心
“路易”的由来
如果笼统地将发生在如今名为法国的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艺术都归为“法国艺术”的话，那法国便是当之无愧的艺术之国。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进行艺术创作的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全人类艺术史的最早期——旧石器时代。考古学家发现，早在大约公元前30000年，史前时代的“法国人”就已经在法国东南部的拱桥谷地区（Vallon-Pont-d'Arc）的洞窟中画出了数百幅活灵活现的壁画[图1]。壁画的内容以动物为主，尺寸、形态各异，很可能是不同时代的画家长年累月创作的结果。有人认为这是古人们“画饼充饥”的对象：或许古人迷信地认为，自己画下什么，就能在狩猎中获得什么。这种推测固然符合直觉，但仔细推敲下去却站不住脚，因为考古学家发现，壁画上的很多动物，并不是当时人们的食物来源。总之，对于这些画作的含义，学者们至今无法达成共识。
[图1] 《犀牛》（Rhinocéros，复制品）
出自肖维洞窟群，约公元前30000—前28000年，阿尔代什河河口（Gorges de l'Ardèche），拱桥谷
无论岩洞里的壁画作者是谁，他都和我们今天较为熟知的“法国人”这一概念有着上万年的距离。我们不妨把时间线一口气快进到公元前800年，从这时起一批居无定所的欧洲早期原住民开始朝现在的法国、瑞士和德国南部等地迁徙。在此之前，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已经先后度过了使用打磨石器的新石器时代、学习使用金属的青铜时代以及铁器时代。这批原住民分散成为数十个部落，一些部落开始结盟，并在这片土地上定居下来。古希腊和古罗马人开始根据他们所到达的高卢地区将他们称为“高卢人”。虽然高卢人以彪悍著称，但他们在面对无论在军事还是政治上都更为先进的罗马人时还是败下阵来。在著名的恺撒（Julius Caesar）征服高卢后，高卢被划为罗马治下的一个省，罗马人为当地带去了税收、行政区划、铸币、市场、官僚体制、军队建制、语言以及书写等先进的技术和制度。当地人从此变得“开化”起来，高卢的世袭贵族有机会将家族成员输送到罗马担任军政各界官员。他们的选择将彻底改变这片土地的未来。
到公元5世纪中叶，曾经无比强大的罗马帝国早已衰落，帝国一分为二，东半部为拜占庭帝国，或称东罗马帝国，包括高卢在内的西半部则称西罗马帝国。就在此时，位于莱茵河以北的法兰克人开始介入高卢历史。他们因善战著称，是当时已经无力守卫疆土的罗马高卢军队的重要补充。公元486年，一位名叫克洛维的法兰克部落首领击败罗马帝国在高卢的统治者，一举占领了如今的法国和比利时部分地区，建立了墨洛温王朝，克洛维称法兰克王国国王克洛维一世（Clovis I）。这个“法兰克”和咱们今天熟悉的“法兰西”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已经开始有一些不那么明显的联系了。例如这位克洛维，他的名字“Clovis”来自日耳曼语族，是“名气”（hold）和“战斗”（wig）的结合体。这个名字日后逐渐演变为法语里的“路易”（Louis），法国共有19位称路易的国王。并且，克洛维率先将巴黎定为王国首都，从那之后，这片土地的命运就和巴黎的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直至今日。再有，克洛维出于长治久安的考虑，放弃了部落原始信仰，改信基督教。因此，有一派历史学家认为，如果今天的法国人要一代代追寻自己的祖先，到谁那里算个头呢？就到最正宗的“路易”——克洛维一世[图2]这里。
[图2] 《克洛维一世墓》（Tomb of Clovis I）
圣德尼大教堂，圣德尼
图片来源：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Tomb_of_Clovis_@_Basilique_de_Saint-Denis_@_Saint-Denis_(30712622445).jpg, author: Guilhem Vellut/CC-BY
克洛维称王的过程以及随后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往好听说是一次英勇的战争，往难听说就是为所欲为、谋财害命的暴行。行伍出身的克洛维并没有罗马皇帝那样的治国方略，在他的脑子里，王国和他兜里的个人财产没什么区别。在他去世时，他像处置个人遗产一样将整个王国切分给了自己的四个儿子。国家自此变得松散而衰弱，在之后两百余年的历史中，各地的君主轮番登场，只在几个国王治下曾回归短暂的统一。
这段混乱的历史从两个方面给艺术带来影响：其一，艺术史学家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有大量艺术珍品没能从那段兵荒马乱的年月中幸存下来。目前存世的文物大多是一些小型的饰品或兵刃，它们便于携带和随葬，但这并不意味着当时人们的艺术天赋都用来制作小型器物了。我们目前看到的来自那一时期的文物，并不一定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其二，由于负责治理国王领土的伯爵在自己的领地作威作福，使得百姓常常向辖区的二号人物即主教求助。教士们因为生活方式和贵族不同，所以往往比贵族更为了解百姓。并且，由于各地语言不通，能用拉丁语互相沟通的教士们，成了在不同地区建立共同文化的关键。基督教艺术，将很快成为舞台上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