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民国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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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人的尊严

却说,当一家人汗流浃背的跟着老李爬上卧虎岭,爷爷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极目环顾大西北群山峻岭,奇峰耸翠,佳木交阴的自然美景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极了!

老李指着对面山下的村庄,告诉爷爷说:“王家小哥,你看,那边山脚下的村庄就是孙家坪!”

爷爷不好意思的说:“我年龄小,往后你就别客气了,就直接叫我诚志吧!”

老李笑着点点头说:“好吧!”

爷爷顺着老李手指的方向遥望,只见那边的山坳里,影影绰绰似有红柱绿瓦房舍隐在其中,爷爷惊讶地赞叹:“老李,真没想到你们山里,还有这么富贵的人家?比我们哪里的财主还要富有得多!”

老李得意的笑着说:“是啊,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哩!我们这里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听说他们家曾经出过一位大将军和一位皇后娘娘哩,他们姊妹两个把我们这儿的脉气都拔完了。所以我们这里的男人女人都不行,特别是男人,不是走路腿胯不行,就是多灾多病体质不行!”

“啊?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这里还出过皇后娘娘和大将军?”爷爷半信半疑的瞪大眼睛问。

“别着急,到了哪里你就知道了,他们家的八大房娶的儿媳妇一个比一个漂亮,特别是每天清晨挑水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六个媳妇挑六副桶担一溜排开,那简直是这里的一道好看的风景,她们也是小脚,不过没有你大嫂的脚小,穿着厚厚的木底鞋,一走路咯噔、咯噔的响,那个杨柳细腰,圆滚滚的小屁股,扭动起来,那真叫妙!”老李说的时候,嘴角都流出了哈喇子。

爷爷不屑一顾的斜视了老李一眼问:“他们家那么有钱,何不雇个男人挑水,为何还要难为几个媳妇哩?”

“这你就不知道了,穷人惯娃娃,富人惯骡马。他哪里是单纯的只为挑水来,他那是向别人夸宝呢!”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来半山腰的一个废弃的院落里,老李说:“你看这儿怎么样?一拼排有大小六七孔窑洞,这里的人家大概在五六年前就搬走了。”

爷爷一看这儿也离孙家坪不远,只隔一条深沟,最多有两三里路程,很方便的,要是有啥事,这边喊一声那边也能听见,他便高兴地笑着说:“咦,挺好的!我看这地方不错啊!这边几只窑洞还有门窗,稍为收拾一下就能住人,真的不错!”

爷爷经过了这些日子宿破庙,住廊檐的凄惨经历,看样子他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来到场边的一棵大柿子树底下说:“老李,赶快帮我把三儿抱下来吧,让我喘口气,真是累死我了!”

老李放下怀里的父亲和肩头的包裹,用衣襟擦把汗水,把三伯笨笨从爷爷背上的行李卷中抱了出来,爷爷放下背上的行李,从行李卷里抽出一个油布卷,在树荫下的地上铺开,把三伯放在油布上面坐好,自己一屁股坐在行李卷上,用手抖了抖被汗水渗透贴在背上的衣服说:“老李,你们山里也这么热啊?怎么连一丝风都没有,快热死我了!”

“我们这儿再热,我想也没有你们那里热吧?我也想象不出你们那里都一年没下雨,不知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唉,能变成啥样子?变得山不绿了,到处都是灰塔塔的一片,一到中午的时候,火红的太阳烤的脚下发烫,穿着鞋子走路也觉得烫的脚底板生疼,好像划一根洋火就能点着似的,在家就不敢出门,我们那儿的金陵河早就干了,你知道我家大场下面,戏楼后边的那一泉水多旺啊!也干了!就连周公庙前的那眼井里的水位也在下降!唉,那个遍地生烟的样子,就没法形容!”

“哦,那太可怕了,我们原先都羡慕死你们了,总觉得你们都像是在天堂过日子,天天能吃上又长又细的白面条。每年夏天去你们那里割麦子,主要是想去换换肚子,去吃你们那里的白面馒头和面条呢!顺便挣些零花钱。”老李诚恳的说。

父亲看见旁边有几朵打碗花开的很艳,跑过去摘了几朵玩耍,就是那种和牵牛花相似的野花,大多数都是粉红色的花朵。

爷爷看见惊叫:“哎呦,你怎么敢拿打碗花玩啊?拿它你吃饭的时候会打碎碗的,赶快扔掉它!”他急忙起身跑过去折了几朵野菊花,把父亲手里的打碗花换下来扔掉。

老李见状,抿嘴笑了……

爷爷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一会儿,大伯和二伯也来了。由于坡陡路难走,大家又急着赶路,大婆累得两腿瑟瑟发抖,在奶奶的搀扶下,也终于艰难的来到了,强挣扎着来到儿子身边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唉,这上山吃力累得慌,没想到这下山被上山更难!”

歇了一会儿,爷爷看时间不早了,便说:“大嫂,那我就把贤儿领上去,看能否寻个放牛放羊的活,给他也找碗吃!”

“去吧!去吧!最好能把连儿也带上,放牛放羊还是个帮手,你看行吗?”为混口饭吃,大婆希望爷爷把兄弟俩个都带上。

“唉,都带上吧!只为混口饭吃,咱又不要的他工钱,你就带上他吧?弟兄两个还是个伴儿!”奶奶也希望爷爷能把大伯和二伯一起带走。

“那我们去试试看!你俩招呼好两个小的,周儿爱胡跑,操心点,沟边危险!你们歇一会儿,进去看看那个窑洞干净些,给咱们打扫一下,咱们晚上就住在这里。”

“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等会儿我和大嫂把这儿收拾一下,做个落脚的地方,我看挺好的!”奶奶满意的点点头。

爷爷拉父亲到跟前,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吩咐说:“周儿,听话别乱跑,沟边太危险了,你记住了没有?”

“周儿记住了,沟边危险不敢去!我和三哥哥一起在这里玩,等你们回来!”经过长时间的流浪乞讨生涯,父亲似乎懂事多了。

爷爷看大婆和奶奶把大伯和二伯收拾利索,他便领着大伯和二伯跟随老李去孙家坪找活。

孙家坪四面环山,在西山深处,是一个很少有的小盆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儿的吃水比较困难,虽说村前就有一条叫黑河的河流,却在几十丈深的峡谷谷底流过,此处的悬崖峭壁如刀削一样,无法攀登。要想到谷底取水,就得顺着河流往上游走,行有半里之遥,前面出现了一个几十丈高的瀑布,遥望恰似一匹布帘落下,气势磅礴,非常的壮观。

爷爷他们顺着山路往里绕了一大圈,才来到了瀑布上游开阔的河面上,虽然这儿远离瀑布,水流仍然很急,使这里的巨石河床,随着岁月的冲刷,形成了一个天然石槽,石槽上面有一座小巧玲珑的石拱桥,桥两边有石雕砌成的护栏;离小桥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碧瓦红柱的八角亭子。

老李高兴的一指笑着说:“你看,这儿的风景怎么样?这里就是孙家媳妇挑水梳头的地方,这地方的景色不错吧!大石头比炕还大还平整,他们洗衣服也要来这里,花花绿绿的衣服晾的满河滩都是,蛮好看的!”

老李第一个过去,蹲在河边洗了把脸,大家喝了几口清凌凌的河水,便觉暑气顿消,凉爽无比。

爷爷问老李说:“这旁边不远的山坳里,也有不少人家,这是个什么村庄?看样子房屋也不少,很气派!想必也是个大户人家吧?”

“这里就是李家槽,也是我的老家,我是刘家坳的上门女婿,可惜我老家现在没有亲人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李家槽了,这里虽然也是个大户人家,可这儿我人不熟,说不上话!”

“哦,原来是这样啊!”

老李尴尬的笑着给他介绍说:“这户人家的儿子在民团当团长,可厉害了,他是此地的一霸!”

“嗯……”

爷爷把两个侄子拉到河边,把他们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便高高兴兴地跟着老李,顺着通往孙家坪的石阶路,攀登而上。

一路上,爷爷聆听着河水在脚下奔腾喧闹;心里却有些坎坷不安,老李的东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嫌弃他们是个逃荒要饭的……?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孙员外家的大门外,老李让爷爷和两个侄子,坐在门外的廊檐下的阴凉地歇息,他对爷爷说:“你们不要心急,先在这里耐心等待,我进去先给掌柜的说说你们家的情况,我们掌柜的人好着哩,估计问题不大。”

老李走后,爷爷这才仔细打量起孙家的门庭,大门座西朝东开,门外有两尊,一人多高的青石狮子,分左右两边,两侧各有上马石、拴马桩十分气派,宽畅的廊檐下,黑漆大门上兽头铜钉,很是气派!看这架势,这里还真的出过大将军和正宫娘娘呢!

大门是敞开着,有守门人把守;隔门望去,一溜青砖瓦房的四合大院,象这样的大户人家,爷爷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的。真是不敢想象,这里竟然是每年夏天到宝鸡赶场割麦子的麦客们的家乡?

过了一会儿,老李满脸高兴的出来招呼爷爷说:“诚志,你快过来,我家掌柜的叫你们进去呢,我把你们的情况都给掌柜的说了,他很同情你们的处境,此事八成有希望,快跟我进去吧!”

“你看他两个也跟着进去吗?”爷爷担心的问。

“没事的!我都跟他说过了,他让我带你们进去先让他瞧瞧再说!”

爷爷给大伯和二伯交代说:“进了院子别东张西望,特别是连儿,老掌柜问你啥,你就回答啥,千万别多嘴!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

爷爷领着两个侄子,跟随着老李进了孙家大门,直接来到上院的大庭前,见台阶上站着一位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大掌柜,身穿烟灰色真丝软缎长袍,手里端着白银长嘴的水烟壶,他正在给一位身穿蓝色长袍,像是管家模样的人吩咐什么?

爷爷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圈,这院子前前后后足有二十余间雕梁画柱的房子,南北两边都有一个月亮门,透过月亮门,那边也都是雕梁画柱庭房暖阁。院子中央一棵巨大的核桃树,树冠茂密,果实累累,树下有几个小孩子追逐玩耍,见有陌生人进来,停下奔跑的脚步,站在远处,好奇的向这边张望。

老李低声告诉爷爷:“你看那个穿灰色长袍的是东家孙七爷;穿蓝色长袍的是陈管家。”

爷爷点点头说:“哦,知道了!”

此时,只见陈管家点头答应着,往这边看了一眼,下台阶进了北边的角门。

老李见状,便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七爷,这就是我在宝鸡割麦子时认识的朋友王诚志和他的两个侄子。”

“哦,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孙七爷转身进屋。

爷爷领着两个侄子,跟着老李进了大厅,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问了一声:“七爷安康!”

那东家老爷上下打量了一下爷爷,一看爷爷就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庄稼汉。便笑呵呵问爷爷说:“你的情况李忠都给我说过了,早就听说你们陕西遭了大旱灾,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听李忠说你是领着妻儿寡嫂,一家人沿途讨饭来到这里的,真不容易啊!我看你也是一个能吃苦的庄稼汉,我打算留用你们了,就像李忠说的,你们在这里干活没活钱,吃饭没饭钱,你让她们娘儿几个在那边吃什么?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你去把她们娘儿几个一起都接过来住吧,这样也方便照顾。我让管家去后院看看,后院的空闲房子多,随便腾两间给你们住,你看怎么样?”

爷爷一听,高兴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抬头问:“东家老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孙七爷笑着说:“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我也佩服你小伙子的为人处世,能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能带着小脚寡嫂和幼侄死里逃生,的确不容易啊!只要你们安分守己的在我家好好干活,我家大业大,用人的地方多,也不怕多添几张吃饭的嘴,就这么说定了,你趁早去将她们接过来吧!”

爷爷激动地急忙磕头谢恩说:“谢谢东家,谢谢东家!你真是个大好人,我这就去接他们过来!”

爷爷跟随老李出了大厅,下台阶来到院子里,给大伯和二伯嘱咐说:“你两个乖乖地听你李伯伯的话,跟他到后院去给咱们看房子,可不敢到处胡乱跑,小心被狗咬伤,我去接你娘和你三娘去。”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爷爷做梦也没有想到,孙员外竟然这样慷慨大方,使他喜出望外。

二伯听东家说让他们都住在这里,开始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现在一看三爸真的要去接娘和三娘他们去,别提有多高兴了。

“三爸,你真的去接我娘她们来吗?咱们真的可以在这里住吗?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二伯高兴地东瞧西望,见孙家的房子多的数不清,每座都是雕梁画柱,一座比一座漂亮,比起自己老家的窑洞,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

大伯少年老成,平时虽然话语不多,却很有头脑,他知道这里不是自己住的地方,便拉了一下弟弟的手说:“唉,快走吧!你别做梦了!有柴房住也就不错了,你还瞎琢磨什么呀?”

爷爷见二伯高兴的样子,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便拍拍大伯的头笑着说:“对,有柴房住也不错!我去把你娘和你三娘他们都接过来,咱们一起住,也省得咱们爷儿几个来回跑,哪还不得把咱们累趴下才怪哩?”爷爷回头对老李说:“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得赶紧过去接那娘儿几个去。”

老李也高兴地笑着说:“你去吧!贤义、连义咱们去后院找陈管家腾房子,给你们收拾住处去!”

爷爷是一个极容易满足的人。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家人能吃饱肚子,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他便告辞了老李和两个侄子,又急急忙忙的往回跑。

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脚下也生风,五六里的山路,在他的脚下,一上一下再拐几道弯,不多一会儿功夫又转到对面半山坡上的窑洞前。

爷爷见儿子和侄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油布上玩,跟前放了一堆能吃的野果子,和用马莲草和狗尾巴草编的各种玩具,只有一个叫做鬼盗叼的玩具那才是真玩具,使两兄弟你争我夺的闹着玩。

爷爷高兴地抱起儿子,在院子里旋转了几圈,向窑内大声喊:“大嫂,翠萍,快出来吧,不要打扫了!”

大婆和奶奶正在窑洞里蒙着头打扫卫生,想从此要在这里扎脚常住,多年没住人的破窑洞,虽然里面布满了蜘蛛网,这三只有门窗的窑洞里,两只窑里的土炕还好好的能睡人,使奶奶和大婆非常高兴,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正在打扫得起劲。

突然,听见院子里的喊叫声,大婆掀起蒙在头上的衣服往外一看,见是爷爷回来了,却不见她的两个儿子在哪里,急忙叫:“翠儿,你快看,怎么是诚志一个人回来了,却不见了那弟兄俩个回来?”

奶奶听见丈夫回来了,急忙掀下头上的衣服说:“大嫂,莫急,可能那兄弟俩在后边哩。”

大婆还是不放心的急忙出来,连不迭声的追问:“诚志,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贤儿和连儿他两个哪里去了?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呢?”

爷爷开玩笑的说:“大嫂,看你着急的样子,你也不问你兄弟我跑得汗似水流的出去找活的事情怎么样,先问你的两个宝贝儿子哪里去了?莫非怕我把他们卖了不成?”

奶奶见爷爷的表情不错,自从出门以来,第一次脸上露出了笑容,知道找活的事情有门儿了,便高兴的问:“你出去找活儿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为啥这么快就风风火火的赶回来,把那兄弟两个丢在哪里了?”

“你们猜,怎么样?”爷爷笑着反问。

“唉,看你阴阳怪气的样子,到底怎么样?你快说呀,还猜什么呀?”大婆有些不耐烦的说。

爷爷笑着摇摇头。

奶奶高兴地笑着问:“我猜,这事情准有门儿,那兄弟两个可能是人家留下了,你回来是给我们报信儿来了,我猜得对吗?”

“你猜得对,也不完全对,我们不但找到了活干,还重新找到了住的地方。”爷爷笑着说。

“比这里还好吗?离你们干活的地方近吗?”奶奶问。

爷爷幽默的笑着说:“当然近啊!近得不用出大门就到了。”

大婆听得云里雾里,她懵懵懂懂的睁大眼睛问:“怎么近的不出大门就到了,这是啥意思?”

“大嫂,你就别发愣了,快收拾一下咱们走吧!别叫那兄弟两个等得太久了!”爷爷看着大嫂还是一头雾水的瞎琢磨,便提醒她。

“大嫂,诚志的意思是,东家答应咱们住在他们家了,见东家咱们可得收拾干净些,这儿连水都没有,这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样子,怎么见人啊?”爱美的奶奶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嘟囔说。

爷爷笑着说:“不着急,一会儿到沟底好好地洗一洗,打扮得漂亮点,让东家知道咱们山外也有漂亮的女人。”

大婆见状,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回头狠狠地瞪了爷爷一眼,抿嘴笑着说:“你知道你大嫂我的脑袋瓜子笨,尽拿我出洋相!”

“大嫂,这一路我就没见你笑过,想逗你开心吗!”爷爷一边收拾地上的行李,一边回头开玩笑说。

奶奶拍打完身上的灰尘,过来抱起三伯接过话茬说:“别尽说大嫂了,你的脸比我们谁的脸都笨得紧,就像是谁欠你的钱了似的!”

爷爷无奈的抬头看了奶奶一眼,轻轻地摇摇头说:“你哪里知道,我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一路上成了一个只会背行李,抱孩子的脚夫,却要靠女人娃娃讨饭养活,你说我还算是个男人吗?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啊?”

奶奶笑着说:“哦,原来是这样啊?伤了你做男人的自尊心了。这回好了,你不但找到了活干,还为我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这回你得好好地干活养活我们,找回你男子汉大丈夫的自尊心!”

奶奶帮爷爷背好行李,把三伯安顿坐好,回头问:“大嫂,你收拾好了没有?咱们走吧!”

大婆一手提着一个凉席卷,一只手拿了一个小铺盖卷,身子扭来扭去,怎么也背不到肩膀上去,不由得她抱怨说:“哦,好了好了!你看这贤儿的行李我怎么拿啊?背了这个,拿不上那个,这可怎么办?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们刚才去的时候带走一些呢。”

爷爷听到大嫂的抱怨声,回头一看,见大嫂笨手笨脚的样子,笑着说:“大嫂,好了好了,还是我来吧!你只要自己能走好,不要别人搀扶就不错了。翠萍,你把那个凉席卷儿给我挂在脖子上,小铺盖卷也给我随便绑在后面就行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快走吧!”

父亲早已习惯了这种走走停停的流浪生活,见爹娘又背起行李,知道又要上路了,能偷懒就偷懒,过去有哥哥姐姐们陪着他走的时候,他们走着玩着,他走得可欢实了。

现在姐姐被留在山那边,哭着喊着却不跟他们走;两个哥哥也不知被爹爹领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样子大家现在急着是要去找两个哥哥去。

从来不知忧愁和烦恼的他,便兴奋地抱着父亲的腿,不停地喊着:“抱抱我,抱抱我!爹爹抱抱我!”

奶奶提起凉席卷儿,看着抱着丈夫腿转圈圈的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不好挂,便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把凉席卷给你挂在脖子上,你怎么抱周儿啊?凉席卷我拿,我把这个铺盖卷给你捎上吧!”

大婆见爷爷这么说,她是求之不得了,怪自己这双小脚,一走三晃根不稳。一路上,别说帮忙拿东西,难走的山路,时不时的还要兄弟媳妇帮忙拉她一把。

看着这吃的、穿的、铺的盖的,这么一大堆的行李,全靠他夫妻二人背驮。还有这个不争气的三儿子,一步路也走不成。

大婆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整得像陀螺似的爷爷,奶奶还给爷爷往身上绑行李。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从地上捡起打狗棍,便拄着一步一拐的先走了。

奶奶帮爷爷收拾停当,看着丈夫抱起他们的宝贝儿子,她才背起了自己的大包袱,手上提了一个小布袋和凉席卷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