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意识 正在一点点恢复
“啊!啊!啊……”少女连续不断的撕心裂肺旳哭喊声,划破了山乡的黑夜,打破了山村的寂静,把田世昌夫妇,从睡梦中惊醒。
睡得迷迷糊糊的田世昌,竖起耳朵,等待着下一次喊叫,因为,他不能确定,刚才,他是不是在做梦?
“啊……”又是一声尖叫,从东边的厢房传来。
这回,田世昌和他妻子吴凤姣同时听清楚了。四目相对,说了一句:“是那女娃娃!”两人同时翻身下床,抓起一件衣服,胡乱披在身上,快步朝东厢房奔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只看见:那女娃娃平躺在床上,两腿蜷缩,两臂扬起,双拳紧握,双目紧闭,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脸上一副惊恐的表情,嘴里还在连声喊叫:“啊……啊……啊……”
吴凤姣判断,这女娃娃已经苏醒,但是,正处于梦魇之中。于是,她躬下身子、半跪在床前,摇晃着女娃娃的身子,呼喊道:“醒醒!姑娘!姑娘!醒醒!”
女娃娃喃喃地说:“我……从半空中,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呀!”
“不怕,不怕!姑娘,你终于醒过来了……”田世昌安慰了一句。
姑娘依旧是紧闭着眼睛,突然,又是一声尖叫:“啊!救我!快来救我呀!”
吴凤姣轻声说道:“姑娘,你别怕。我们是好人。你,已经安全了!你躺在我家里。喏,他是我们家当家的。就是他,把你从悬崖底下救上来的!”
女娃娃一声不吭,等了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水。”
吴凤姣转身冲着田世昌,吼了一句:“死人!没听见吗?!姑娘要喝水!”
“啊,啊。”田世昌答应了一声,去厨房暖瓶里倒了一碗水,端进来。
吴凤姣接过碗,笑了,赞了一句:“死鬼!你倒是蛮细心!晓得带个调羹进来。”说罢,她伸手把女娃娃的上身扶起,又朝丈夫吼道:“木头!快把枕头竖起来呀!”田世昌赶紧照做,女娃娃靠在枕头上,半躺着,舒适地倚靠在床架上了。
吴凤姣开始喂水给女娃娃喝。怕烫,喂之前,她还把调羹把到嘴边吹一吹。
没想到,女娃娃的嘴紧闭着,调羹可以戳开女娃娃的嘴唇,可是,怎么也打不开姑娘紧要的牙关。水,一滴也没有喝进去,全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姑娘胸前的衣襟。
田世昌仔细地打量、观察着眼前的这位女娃娃,他觉得,这女娃娃,似乎,有点像自己认识的一位熟人。可是,家里唯一的一盏电灯,为了方便吴裁缝做针线活,亮在堂屋里。女儿田英居住的这间西厢房,只有一盏忽闪忽闪的煤油灯,女娃娃头上裹满了绷带,脸上擦着紫药水,实在看不清楚,她,到底是谁。见女娃娃喝不进水,田世昌失望了,嘟囔了一句:“她,根本就没有醒了。还是不省人事啊!”
吴凤姣倒是一点也不失望,相反,信心十足,道:“你放心!我估摸着呀,这女娃娃,死不了!可能呀,是受到了惊吓,加上伤势太重,昏迷之中,还被吓得个半死。”
田世昌点点头,道:“是是是。想她苏醒过来,完全恢复,还得有个过程。”转身,他对妻子吴凤姣叮嘱道:“这女娃娃伤得重,住在咱们家里,给你添麻烦了。你得多担待一点……”
吴凤姣一句话,把丈夫怼了回去:“少废话!我的为人,你不知道?用得着你,给我下命令吗?!”
田世昌打了一个哈哈,赶紧给妻子,送上了一顶大帽子:“对对对,同床共枕十几年,你的脾性,我当然知道。你呀,阴司判官的嘴——刻薄!”见吴凤姣眼睛一瞪,正要发火,他赶紧补上一句,“观音菩萨的心——慈悲!”
吴凤姣顿时笑得脸上绽开了一朵花,说道:“少在这里跟我贫嘴!去去去,你快回屋里,补个回笼觉。天没亮,又得起床去学校呢!”
“你呢?”田世昌欲走,又有些不放心,问。
吴凤姣:“我呆在这里,再看看。兴许,她马上就醒了呢?我在这里,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喝个水呀,撒个尿哇,随时都能伺候。”
田世昌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是我的老婆,想得周到。”刚刚走出房门,田世昌又回头,说道:“夜半三更,好冷!我给你把长裤送来吧?”
吴凤姣这时才发现,刚才,听见西厢房传来动静,以为是受伤的女娃娃苏醒过来了,赶紧跑了过来,匆忙之间,她只披了一件上衣,没来得及套上长裤,正光着两条大腿,感到凉飕飕的呢!
吴凤姣感激地看了一眼丈夫,赞许地道:“嗯!还是我屋里当家的,想得周到!”
田世昌把妻子的长裤,送进了西厢房,穿过堂屋,朝东厢房,自己的卧室走去。这时候,突然觉得肚子咕咕叫,他想起了,头天中午,他和覃文锋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就踏上了回村的路,挑着教材走山路、背着女娃娃走夜路,折腾到半夜,粒米未进。回到家,错过了饭点,没了食欲,囫囵洗把脸、泡个脚,就上床睡觉了。此时此刻,肚子“提意见”,确实在情在理。
于是,他走进厨房,打算煮一碗清水面条,“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烧火的时候,他想起了女娃娃,她不也好久没进食了吗?想必也饿了。我给她预备一碗面条,等她一醒来,就能吃上。老婆昨晚,吃过晚饭了,一定不会太饿。对,下两碗面条,我一碗,女娃娃一碗。锅里的水开了,临到往锅里放面条的时候,他犹豫了。心想:“这油面,是我家裁缝在别人家做活的时候,别人送的。我家裁缝,把它当宝贝似的,一直舍不得吃,留着等女儿从学校回来,享享口福。这女娃娃,刚刚苏醒,万一食欲还没恢复,煮多了面条,她又不吃完,我家裁缝又该吼我、骂我了。待这女孩苏醒过来,我先问问她,此时此刻想不想吃面条,就不会浪费了……哎,这叫什么事?这不就是‘问客杀鸡——没诚意’吗?干脆,把稳一点,只煮一碗面条,女娃娃吃,我就不吃,吞几口唾沫,忍一忍,饿意也就过去了。如果女娃娃不吃,我再吃。多好!不会浪费,也不用听我家裁缝的唠叨了。”
一小把面条放进了开水锅里,田世昌准备放盐,一眼瞥见,盐罐罐旁边的瓦罐里,卧着两个鸡蛋。他伸手拿出来,打算全都放进面条里,突然,手停住了,心想:“我家裁缝,会不会舍不得哟!”家里的鸡蛋,我家裁缝全都积攒着,留给给女儿吃,我和她,一个都舍不得吃。现在,一次就把她的‘鸡蛋银行’里的库存,搬光了,她会不会发炸哟?!”想到这里,田世昌把一个鸡蛋,放回到瓦罐里。
没有酱油,清水咸盐煮面条,唯一一个荷包蛋,算得上是“奢侈品”。
田世昌端着这碗面条,刚走到西厢房的门口,就听见屋里吴凤姣的喊声:“嗯!好香啊!”
田世昌左手端着碗,右手推开房门。吴凤姣一见,满脸笑容地把丈夫表扬了一番:“哎!你这个木鱼脑袋,这次灵活了一盘,知道给我煮一碗面条,送进来。我正肚子饿得咕咕叫呢!”
田世昌愣了一会儿,选择实话实说:“我,我是给这女娃娃煮的!这不,我还特意给女娃娃,卧了一个荷包蛋呢!”见吴凤姣露出不悦的神情,他赶紧补了一句:“一个,就一个,还有一个鸡蛋,没舍得,嘿嘿,留给我女儿回来吃。”
吴凤姣的神情,有所失望,接过碗,道:“我的肚子,早就饿了!吃碗面条,填补填补。等女娃娃醒过来了,再给她煮,来得及!……”呼呼啦啦,风卷残云一般,将面条吃了一个碗朝天,吴凤姣突然问道:“哎!你,你吃了没有?”
田世昌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抹了抹嘴唇,苦笑着说道:“吃过了。我已经吃过了。”
好在屋子里,只有一盏小煤油灯在闪烁,光线昏暗,再加上吴凤姣的一门心思,都在受伤的女娃娃身上,观察着她的动静,惦记着她何时能够醒来,所以,没有注意到丈夫尴尬的表情。
却说,这受伤的女娃娃,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恢复。她,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却身不由己,身子不听使唤;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似闸门,难以启动。脑子里,却似梦魇,似遐思,以前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此刻,就像过电影一样,一段段、一幕幕,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