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旧事重提解心结
翌日,白玉京将叶重生喊到房间里来。
白玉京指着旁边空着的椅子,说话很客气:“重生,过来坐。”
叶重生心里一紧,大师父今日又变了!
叶重生依然恭敬的站在原地:“大师父,我站着就好!”
白玉京:“让你坐下你便坐下,师父的话,要听。”
“是,大师父。”叶重生乖乖坐下,心里却在打鼓,不知大师父今日又会闹哪样!
白玉京:“为师都快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叶重生:“问什么?”
白玉京:“看来,昨日里为师的一番举动,让你很生气!”
叶重生:“没有。”
白玉京:“真的没有?”
叶重生:“真的没有。”
白玉京噗嗤一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叶重生:“大师父自有大师父的道理,只是弟子确实尚未参透!”
白玉京哈哈大笑:“你还要怎么参透?明摆着的,为师就是要不让你好过啊!”
叶重生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想:“为什么不让我好过?”
白玉京:“为师要走了,这中原之地何其辽阔,大江南北随便走走,少说就是两年!所以,走之前,有些事还是得先跟你掰扯掰扯,免得你一时间回不过味儿来,,寻不到法门,白白浪费了时间!”
叶重生立即来了精神:“大师父请讲。”
白玉京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不如我们换种交谈方式,我问你答如何?”
叶重生:“好。”
白玉京:“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出去,常年在外漂泊?”
叶重生心怀不解的看向白玉京。
白玉京微笑着看向他。
叶重生沉默,陷入思考当中。
白玉京并不急,端起茶慢慢的品,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叶重生沉重的说道:“大师父,我想我大概是想明白了!”
白玉京很惊讶:“哦,这么快,说来听听!”
叶重生:“大师父用的是障眼法!”
白玉京:“何意?”
叶重生:“父亲曾说,江湖无人不知,大师父是个江湖浪子!浪子如一叶浮萍,浮萍无根,随波逐流。大师父其实是有了根,但如果不走出去,这根必然会暴露于天日之下,所以大师父为了更好的保护长乐村和村里的人,不得不走出去,漂泊在外!”
白玉京:“嗯,年纪不大,心思缜密,思考问题竟也能如此细致入微,想的通透。叶淮生的确是生了个好儿子!”
叶重生抱手:“大师父谬赞!”
白玉京叹息:“有时候,远离,反而是一种更有效的保护手段!”
话止于此,他突然想起了秋淑云。
那个爱笑会笑一笑倾城的女人!
这一别,也有两年了,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怪想的。
叶重生:“重生懂了!”
白玉京回转神来:“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叶重生:“一半?”
白玉京:“对。你看到了一半,还没看到另一半!”
叶重生疑惑:“是什么?”
白玉京呵呵一笑:“多说无益,还是留给你自己日后去寻找答案吧!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和悟性,将来总会看清的!”
叶重生又抱手:“是,重生一定多听多看多悟。”
白玉京:“嗯,很好……下一个问题,你接着答!”
叶重生:“大师父请问!”
白玉京:“江湖都传,你父亲有一件至宝,临死前曾托付于我手。你我自相遇至今,已有月余,却不曾听你问过半句,这是为何?”
叶重生惨笑:“说来惭愧!在重生看来,大师父是白白蒙受了牵连之冤,不得不终日躲避追杀!”
白玉京惊讶:“哦,为何这样说?”
叶重生:“江湖传闻,父亲所得至宝可破那冠绝天下的暗器孔雀翎。”
白玉京:“没错,是这样传的。”
叶重生:“父亲喜欢钻研,如果真有那么一件至宝,父亲一定舍不得托付给您,而是自己拿来研究,所以在重生看来,父亲本意不会给!”
白玉京哈哈大笑:“你倒是了解你父亲的品行,你说的没错!”
叶重生:“再说大师父您,您手执长生剑,万里无一,区区孔雀翎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这样一件无用之物,带在身边岂不是累赘,所以您不会接!”
白玉京又是哈哈大笑:“分析的在理!”
白玉京突然严肃起来:“但是,如果你父亲事先知晓了有人要来夺宝,情急之下只能提前将至宝托付于我,而我又不得不接手呢?”
叶重生斩钉截铁:“也不可能!”
白玉京:“为何?”
叶重生:“其一,父亲不会因祸事临头将宝物托付他人之手,父亲不是那样无担当之人!”
白玉京不语,却点了点头。
叶重生:“其二,即便他这么做了,父亲定然会与您事先商量好,然后会之于众,避免江湖各派找上门来,自己再受牵连,否则,这样做毫无意义!”
白玉京不住点头,心里也在纳闷,这是个十岁大的孩子么?
叶重生:“其三,父亲早知祸事临头是真,却想不到会招致灭门之灾,否则定然早做准备,提前转移家丁。实际上,我猜他到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突然就这么死了,以至于还来不及为我准备一个安稳的未来,甚至都来不及告知我,自己有件至宝托付于谁手,以便日后想办法取回!”
白玉京点头赞赏:“嗯,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孩子,你长大了!”
叶重生沉默,暗暗握紧了拳头。
白玉京隐隐察觉,却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发问:“你对孔雀山庄又是怎么看?毕竟,江湖传言,是将孔雀山庄摆在了观云山庄的对立面,而且你应该也多少听说了,我与孔雀山庄庄主之女,多少还有些关系!”
叶重生:“观云山庄是饵,孔雀山庄才是目标所向,两个都是受害者,这点父亲生前就曾说过,被重生无意之中给偷听到了,所以孔雀山庄不可能是幕后黑手。至于您和孔雀山庄之女的感情之事,重生的确觉得有些惋惜!”
白玉京不解,眉毛上挑:“哦,你惋惜什么?”
叶重生叹息:“显然,孔雀山庄也是为了化解此局,才会急忙确定你们的关系并公之于众的。可惜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观云山庄被灭在前,消息公布在后!没起到好效果,反而此地无银沾了一身泥。要不然,还能沾沾大师父您的喜气,父亲说不定真能暂时避过一劫……”
白玉京感到震惊:“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见解!难怪这些事你都对为师不闻不问,原来心中早已了然!”
叶重生:“重生年纪虽小,但自幼家教就严,被父亲逼着读了很多书。此番又经历了大变故,很多事不得不自己做主!每逢生死存亡之时,想要努力活下去,全身上下能用得上的,也就只有这个脑袋了……”
白玉京暗暗点头,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你在寻找我的这两年里,除了费尽心思的找我,还做了什么?”
叶重生:“不瞒大师父,我还通过道听途说,搜罗观云山庄灭门惨案的线索!”
白玉京:“哦,可曾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叶重生心情沉重起来:“有用的不多,倒也不是没有!”
白玉京:“可否讲给为师听?”
叶重生点头:“事发当夜,有一队人马,约二十人左右,着黑衣,带着鬼面獠牙的黑面具,分乘三只船走水路进了烟霞镇!”
白玉京震惊:“嗯,继续说!”
事发后,白玉京曾悄悄潜入观云山庄的藏宝室看过,在一些触动过机关的地方,的确发现了几块黑色的麻衣残片,应该是因为太过碎小,后来处理现场时并未发现才得以留存下来,这点与叶重生的描述,刚好对的上!
叶重生:“都说七月半鬼门开,那夜镇上的人都回的早,但恰好有个酒鬼喝的烂醉,躺在河边的蒿草丛里睡着了!”
白玉京:“原来如此,那然后呢?”
叶重生:“三船入镇之时,那酒鬼刚好被尿憋醒了,想起来撒尿,结果刚一冒头,就突然看到一群恶鬼从眼前飘过,吓得赶紧缩回了地上不敢动弹,尿在了裤裆里。”
白玉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见叶重生直勾勾瞪着他,连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没忍住,你继续说!”
叶重生不以为然:“更好笑的还在后头呢!”
白玉京收住笑,等他继续讲下去。
叶重生的脸突然一红,支支吾吾说道:“船头有个人,与一个被称作大哥的人并行站一起,好像突然因为发了春梦,一不小心就泄了,撅着屁股捂着裤裆嗷嗷叫唤了两声……然后,他被叫大哥调侃是不是在演倩女幽魂,还打趣着问,有没有找过一个叫不过三的神医看看,那人说看了,不看还能弄一弄,看了后反倒弄都不能弄了!”
白玉京这次没有笑,反而严肃非常:“看来,杀手里有个贪淫好色,但本事又不行的人!那个叫不过三的神医,应该也是条有用的线索!”
白玉京:“还有没有,你继续说。”
叶重生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没有了……”
白玉京横眉立眼:“不对,你有话还没说完,是不方便说,还是信不过为师?”
叶重生连忙解释:“都不是,大师父您别误会!”
白玉京严肃说道:“不要遗漏,能说尽说!”
叶重生:“是!线索是真没有了,倒是还有两个疑点,重生只是猜测,没有实据!”
白玉京:“无妨,你且说来听听,为师自会判断!”
叶重生:“那日衙门前来查案,我其实就躲在树后偷看!”
白玉京:“啊?这等危险,你竟然没暴露!”
叶重生:“小悟空当时死死捂着我的嘴,连声儿都发不出来,后来它生拉硬扯,把我给拖走了!”
白玉京感叹:“竟是一只猴子保全了你,以后若能相聚,你可要善待它,虽说是只猴子,却比人的情义真!”
叶重生:“大师父说的是!我本与它定下了十年之约,如果届时我未出现,那么它可能就会离开!按照大师父的要求,重生怕是要爽约了,所以您如果能够通融的话……”
白玉京立即打断了他:“不行!规矩便是规矩,怎可随意更改?况且,十年对你来说,已经极短了!”
叶重生低头不语。
白玉京看在眼里,心里一软:“好了好了,不能相见,不代表不可以通信息,届时你给我个信物,我转交给它,让它多等两年便是!”
叶重生突然高兴的大叫起来:“大师父,您说的是真的?”
白玉京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这有何难?”
叶重生赶忙跪地磕头:“谢大师父成全!”
白玉京也赶忙扶起叶重生:“好了好了,不要这么矫情!话扯远了,你快起来接着说。”
叶重生接着说道:“后来我在脑海里不断回忆,思考。我发现这期间发生的事情里,有两个疑点!”
白玉京:“哪两个?”
叶重生:“一个是父亲和护院家丁,都死的太容易了!所以我怀疑,偷袭者事先就对观云山庄的布局很熟悉,要么是有人泄露了山庄图纸,要么就是这些人里,有人和父亲相识!”
白玉京眉头紧锁:“没错,你说的情况不足可能。我去观云山庄的现场看过,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就连你父亲最得意的藏宝室机关,被触动的都是少之又少,这很不正常!所有信息凑在一块儿,的确能说明一些问题……”
叶重天突然兴奋起来:“大师父也是这样认为?”
白玉京点头,表情更加严肃了起来:“别停,继续说!”
叶重天立刻收拢心情,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当差办案的官老爷有问题!”
白玉京:“什么问题?”
叶重天回想起官府大人费云青在观云山庄门外宣讲案件详情的画面,面色转而愈发凝重起来:“重生隐隐觉得,那个胖墩墩的官爷费云青,不是来查案的,倒像是来收拾残局的!”
白玉京惊疑:“哦,细细说来!”
叶重天:“算算时间,他带人在庄内的时间应该不足半日,一出来便断了个江湖仇杀,三百多口人的尸体也直接被抬去后山草草埋了……哦,对了,还有遮尸布,怎会准备的如此恰如其分?”
白玉京眉头紧锁:“照此说来,倒像是事先准备好了,到点准时过来收尸!”
叶重天:“是。”
白玉京:“费云青,我潜入官府查阅案宗的时候,当期履职的官老爷是个瘦猴子,不叫费云青,看来……已经换了个新掌柜!”
叶重生:“新人换旧人,新案压旧案,旧案也就慢慢的石沉大海了!”
白玉京摇头苦笑:“极有可能!重生,你要有心理准备,照此推断,你杀父灭门之仇的背后主使,必定来头极大,甚至连官府都能调动起来配合收拾残局,很是棘手啊!”
叶重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天理昭昭,因果报应,不管是谁,我叶重生到时定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玉京语气沉重:“重生,十年不晚,可对你而言,却并不算长!”
叶重生突然眼前一亮:“大师父的苦心,重生好像明白了!”
白玉京感到很惊讶:“你明白了什么?”
叶重生严肃以对:“昨日大师父仿佛突然换了个人,本意就是在给重生精神上层层加码,忍辱负重,令重生不能有丝毫懈怠。”
白玉京甚感欣慰,只是收个弟子,竟然还真捡到宝了!
叶重生“我想,如果一天能完成两天的量,十年就相当于二十年!十年不长,二十年已足够长!”
白玉京:“对,就是这个道理!”
叶重生:“重生愚钝,不能及时领会大师父的良好用心……”
说着,叶重生又要下跪,却被白玉京只手托住。
白玉京动容:“重生你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切莫轻易下跪,哪怕是对为师也不行。只有活出骨气来,你才对得起为师,对得起……你在天之灵的父亲!”
叶重生突然哽住说不出话,只有不停的点头。
白玉京:“话已至此,叶重生,为师接下来的话,你且给我听好,听清,听懂,给我死死的记在心坎上,十年内,一时一分一秒都不许忘!”
叶重生郑重点头:“重生听着,大师父请讲!”
白玉京:“为师此行离开,会沿着你的线索多方打探求证,追查线索,不会遗漏任何蛛丝马迹。而你则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心无旁骛,勤加苦练,一时不可懈怠,一日不可懈怠,我要你用十年时间,去完成别人需要二十年才能成长的地步!”
叶重生重重点头:“是,重生必不负大师父厚望!”
白玉京:“好,把你此前拜师时跟为师表达的决心,再大声的给我说一遍!”
叶重生声音高昂:“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白玉京更大声:“听不清,再来!”
叶重生用力吸气,提气,更大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白玉京还是不满意,再大声:“没吃饭吗?还是听不清,再来!”
叶重生用尽全身力气,稚嫩的声音出现了裂缝,再大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白玉京:“好,现在开始,大声哭,使劲哭出来,哭的让你爹他都能听到!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从今以后,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决不许你再流泪!”
叶重生哇哇的嚎啕大哭:“爹……影儿一定为您报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