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职制律—其二》
华少安在夜色彻底吞噬世界之前回到了家,父母已经睡去,他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坐在床前盯着手上的那个荷包看。胡茗竹是家里人刚送他到书院去时认识的,因为本身不富裕,华少安学知识更加刻苦,在和蒋丘认识之前,茗竹是他唯一能谈心的好友,但依今天所见,茗竹貌似对他的感情胜于友情。
“心无所定也好过心碎残破。”他将荷包放在一边,决定不再去想,他对茗竹没有别的想法,绝对没有......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后,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卷上被子睡一觉。
蒋丘那边似乎没有这么安稳,他辗转反侧,最终去敲了他父亲书房的房门。
“爹......我是蒋丘,想找你说事。”屋里一阵慌乱的声音过后:“滚进来!”蒋丘怯生生的打开屋门:“嘿嘿,爹,你不是一直想拿书院那块地么,你答应我件事儿,我可以帮你......”话还没说完,一块镇纸飞了过来,砰地把木门砸出一块豁口:“他妈的!你还跟老子讲起条件来了?你帮老子干事是应该的!瞧你那出息那样,窝囊一辈子!”蒋瑛暴起,手在空中胡乱比划。
蒋丘缩在门口:“爹!我要求的又不是难事,我想要娶胡家的小姐而已!你和胡术的关系还不简单吗!”蒋瑛用看稀奇事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胡术那个老东西的女儿?她不是和你在一个书院么?你把你的想法和我说说,我再看要不要答应你。”蒋丘连滚带爬到蒋瑛身边......
夜晚,父子两人久违的笑得开心。
第二日,华少安在路上想着要买些什么给胡茗竹道歉,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晚了些,走进教室,生徒们都聚在一块,看见华少安来了,立刻停下了讨论。他见茗竹朝自己走来,准备拿出今早买的首饰,虽然是便宜货,但是最差也得道个歉。
啪!
胡茗竹一巴掌扇到华少安脸上:“畜生。”
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微红,留有泪痕。四周也叹息声不断。“茗竹......我......”华少安没想到昨天的事情胡茗竹能这么生气,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看着我?“你昨天还说先生给你的木雕是在警醒你......今天......你就能为了自己的私欲陷害先生......”胡茗竹紧咬着下嘴唇:“官府的表彰和你想要的钱都已经送到你家去了,不回去看看?”
“什么......?我......陷害先生......?”华少安语塞,自己在路上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窃窃私语抓挠着他的耳膜,眼神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少女无声的哭泣让他手脚麻木,后退一步,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那个獬豸木雕和礼物首饰一并摔了出来,他呼吸急促,在地上一阵摸索,抓起木雕转头就跑。
这个反应,让群众的议论更加激烈,华少安只觉得背后有刀子在逼迫自己奔跑——他终于来到家门口时,看到的只有眼神空洞的父母,他们正捧着一盘堆的不高的通宝钱。“安儿.....这钱......”华少安疯了似的夺过那盘钱,怪叫着将它们尽可能摔得远些。
他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他再也没去书院,甚至没有出过门,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有盯着獬豸的木雕看,在手中摩搓,木雕逐渐趋于圆润和具有光泽。直到胡茗竹来找他的那天。
“华少安......”华少安撇了一眼眼前的人,类似嗤笑了一声。“华少安,明天先生就要......”华少安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是来责怪你的,我想了很久,先生与你如此要好,良师益友,你没有陷害他的必要.......”华少安抬起眉眼盯着胡茗竹看了一眼:“哈。”他笑着掩面,双手无处安放,战立起来在屋子内寻找着什么,随即又瘫倒在椅子上喘气:“我现在不需要听这些话。”这是在嘴硬。
他真是太需要听这些话了,需要有人来信任他,就在他崩溃的那个晚上,而不是现在,现在的他只需要独自在房间里腐烂,这样对他自己来说,才是对这件事最好的交代,不是在思考了几百遍自己死亡后会有什么结果之后。
也许会有人在他死后疑惑为什么他没有享受揭发先生来换取的富贵,那足够他这样的家庭过完质朴的一生,他的爹娘为什么还要耕地工作?或许他死后才有人才会想到——哦,也许他是被陷害的,也许他确实无比尊敬自己的老师,那么是谁陷害了他呢?
华少安一怔,那么是谁陷害了自己呢?是谁让自己背上骂名?他从未想过。“胡茗竹,你先回去,你先回去。”不等胡茗竹解释,华少安就把她请出了屋子。随后躲在房间里,揪着头发,坐立不安。自己从来没有得罪人,为什么会是我呢?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一定是自己做了些什么,才会让这些人动手。“是胡茗竹?”他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但除了她之外自己也没有惹任何有权势的人生气,或者是得罪哪些人。越是思考,他的精神更趋于崩溃。
“明天......去见老师最后一面吧。”他蜷缩在黑暗里,思考起了除死亡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