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块银元

斤儿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拖着羸弱的身躯逛到城墙根下，那里早已一片破败，荒草萋萋。大大小小的丐帮集结于此，个个都手端只豁口大瓷海碗，有青花的，也有纯白的。帮主们扒拉着饭，不时掰半块馒头喂狗似的赏给手底下的小喽啰们。

斤儿也不是不想加入他们——面对战乱的经济颓靡，果腹已然成为迫在眉睫的愿望，哪还顾得上曾经读书时的体面与辉煌。可他不会打架，也成为不了扒手，加入丐帮多了张吃饭的嘴不说，就冲他这懦弱的脾性，免不了一天一顿揍，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他在这帮粗鄙喧闹的小混混们当中穿梭着，像一条满是粘液的鱼。无人在意身材矮小还瘸了条腿的他，有先前面儿熟的，也只是爆发出几声轻蔑的嘲笑。斤儿顾不上这么多了，撅着屁股找了处水洼，勉强吸进去几口水珠，用袄袖抹了抹嘴，在墙根一隅席地而坐。

忽在人群中瞧见个熟悉的面庞，是昔日的“好兄弟”黑子，他自己说不想读书，两年前独自一人闯荡江湖，也不知现况怎么样。他这会儿弯着腰眯着眼在地下寻摸着什么，斤儿顺着他伸出的手定睛一看，泥土中埋着一块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金光的东西，直刺人眼。

那是块银元！

斤儿心里惊呼一声，没叫出口。黑子身边歇息着的几个小伙子也注意到这块灼人的光芒，几乎同时地连滚带爬挺起身，饿狼扑食般涌向那块银元。

他们顾不上踉跄的步伐，顾不上裤子跌破的洞，顾不上被草鞋扬起的泥沙，每人都想往那块刺眼的光里挤，每人的双臂都呈向前伸直状，为了那块金属，他们不在意身边的人是否属于同一个丐帮。人越来越多，像逆流而上迁徙的鱼群，他们拥挤着，推搡着，拳打脚踢，一片混乱。唯一的相同点，是望向银元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斤儿看见黑子和几个人影蜷缩在地上。

走近瞧瞧。

黑子赢了。

他头破血流，手里仍死死攥着那块东西。

他昏厥了，却呓语着：

“我有钱了。”

斤儿用力掰开黑子紧握着的手指。不错，那确实是块沉甸甸的金属。

可惜不是银的。

远处的水洼里飘落着几根沾满泥水的羽毛，大概是失了坠儿的毛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