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风铃的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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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更懂明哲保身

老鸨的嗓音从尖亮陡变成绵柔,甚至就连眼眸也和手指一样又尖又柔。

不过许海青不会怀疑,这只手只需轻轻一划,必然可锋利如刀般,轻易地割破他的喉咙。

所以他不敢动,但心底里仍在强撑着气势,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

毕竟他穿越前可是一名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对人性和人心最是熟知通透。尤其越是紧要关头,就越要懂输人不输阵的道理。

“八皇子要杀我可谓费尽心机。”许海青平稳安坐,甚至还有闲心抬手倒酒,“不过我觉得奇怪,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杀我,为什么之前不动手,反而现在肯暴露身份?”

柔软的窗纱被火舌逐步蚕食,火势渐大,衬的老鸨的脸颊红光满面。

她娇滴滴地仰笑:“呵呵呵……当然是之前不可以杀,但现在嘛,我还是舍不得杀你。”

许海青不顾捏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就着楼下传来的酒客叫好声,饮尽了杯中酒。

“不。”烈酒冲刷着神智,烈火的暖意令许海青的胆子也大了几分,“你不是不舍得,而是在怕。”

“哦?”老鸨笑意不止,手指缠绵般地揉捏起来,“你为何觉得我在怕?而不是舍不得你这等潇洒倜傥的气度?”

许海青也自得地笑,只是没人知道他背后已经渗出了汗。

可他却偏过头,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盯着老鸨说:“你不是舍不得杀我这个人,恰恰你舍得。在这栋登高楼里,佳人才子,纸醉金迷,你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人心你都体会过,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

老鸨似被勾动好奇心,忽然将下巴贴在许海青的肩上,柔声问:“我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想知道知道,我自己到底在乎的是什么?”

“呵呵。”许海青再抬手、再倒酒,“你在乎的是自己的命,勾栏瓦舍,长袖红招,女人在这世道红颜薄命,如猪狗更如货物。你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会更惜命。但你的命从来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八皇子的。他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便死。”

老鸨哈哈大笑起来,夹杂脂粉的香气吹在许海青耳畔,语气虽埋怨可却甘心承认:“你真的很懂我。”

“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今夜八皇子对我还另有安排,所以他要你困住我,而不是杀了我。”许海青从容地说着,抬手举高酒杯,“只是从你见到老莽出手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开始害怕了,你觉得困不住我,又不能杀我,加之若是失职就会被八皇子杀死,不想失职又敌不过老莽,你觉得进退两难,无论如何都是必死的局面。”

老鸨闻言笑容渐渐消失,她的眸子也变了,变得恶毒,手指也渐渐隆起青筋。

许海青这番话说尽了她的心思,更说出了她最为难的痛楚。

她现在的确进退两难,甚至感到一丝莫名的无力。

“不过你做了件聪明的事。”许海青突然夸赞她,眼神也透着欣赏,“你先出手制住我,老莽被迫不敢乱动,你现在虽然不能完成使命,但已经保住了命。所以不要生气,来。喝了这杯酒,消消气。”

许海青举着酒,老鸨看了眼酒杯,又看了看坐在那不曾说话的老莽,于是从微妙的气氛里接过酒,然后一饮而尽。

窗纱此刻已燃烧殆尽,烈火趁势四散,企图吞下整个雅间。

但屋中四人却如置若罔闻,而老鸨则当机立断质问:“你似乎将我说了个干净,可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当然要告诉你怎么做,毕竟我也很怕死。”许海青无辜地说,“你只要背叛八皇子,听命于我就行。”

老鸨细眉一挑,不自禁嗤笑着说:“你?凭什么?人家八皇子是天横贵胄,可你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

许海青被老鸨讥嘲却不生气,反倒更有底气:“对,就凭我。凭我是整个西京城都看在眼里的人,是日夜酒醉在登高楼里的梁王殿下,是老莽要传授毕生绝学的人。至于八皇子,他只有一个皇子的身份,是不敢走出王府的可怜人。所以,只要我杀了他,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八皇子!”

老鸨惊得一愣,老莽也是一愣,心悦君听的更是脸色苍白。

三人都被许海青的大胆震惊了,于是都面面相觑,可都心有灵犀的觉得,他说的极为有道理。

沉寂中,老莽突然哈哈大笑:“好!有胆气!许海青,你果然没令我看错,虽然你没有武艺傍身,可这等心计不可谓城府深沉,寻常人绝不是你的对手!”

老莽满意地倒酒,满足地饮尽。而老鸨好像憋不住般地说:“可你一定不知道,八皇子已经再来的路上,而且带上了江湖中的医道奇人,鬼医!此人绝学乃是脱胎换骨,今夜就是要将你的这幅根骨和皮囊换给八皇子,好让他可重新做人!”

她这么说当然是不服气,因为许海青总是猜破她的心思,她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于是就想用这等秘密奚落对方一番。

毕竟女人都是小肚鸡肠,她们最容忍不了的,就是被当成玩物。

可许海青在得知后,神情居然变得极为高兴,他说:“你看,说到底,你心底里已经承认我是更适合当八皇子的人选,不然你何必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这时候老莽突然忍不住开口说:“因为她深知传功非一时可完成,且知道我此刻乃是灯枯油尽之身,所以不能因为杀人而耽搁时间。但八皇子和鬼医已经在来的路上,形势所逼,时不我待。所以她还有顾虑。”

许海青点头接着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告诉你,你更该背叛八皇子,投效于我。”

老鸨登时气得大骂:“放屁!既然你已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我又为何要为了你这等废物,而去背叛八皇子?!”

许海青哈哈大笑:“因为你很清楚,八皇子从没把你当人,而且你一生都摆脱不了他。但我若是杀了八皇子,往后这狸猫换太子的把柄就被你捏在手里,你不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而且不用再为往后的一生都担惊受怕了吗?况且……”

他言辞一顿,眸子又恢复了那种怜悯,不过这次看的不是老鸨,而是跪坐在地上的心悦君。

“我更懂怜香惜玉的道理。”

他说完这句话,饮尽一杯酒,至此坐在桌前便不在多说一句话。

可老鸨和心悦君的神色都已经变了。

前者的面容严肃,后者则咬唇陷入深思。

而此际酒楼中高朋满座,劝酒声与喧闹声此起彼伏。屋中烈火意犹未尽吞噬着残绢布履,窗边传来隐约女人的欢声浪词和男人粗喘吞咽声。

这些声音仿佛是某种提醒,令老鸨和心悦君的面容都从沉思中慢慢变作平静。

于是不久,这栋雅间的火熄灭了,房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大雪茫茫的街道远处,响起了一阵极为稀疏平常的马蹄声。

那是一辆马车,看上去古旧甚至显得有些寒酸,连带坐在车里的人也顿现凄凉之色。

此人身材矮小,一肩高一肩低,整个人骨瘦如柴,双脚更是长短不等,不过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以及裸露在外,如同被烈火烤地焦黑的脸皮。

寻常人怕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瘆,可若是在看赶车的车夫,恐怕只觉得是见了鬼。

这人身材佝偻,须发皆白,瞧上去似是个老头。可那张脸却是惨白惨白的,搭配一对如死鱼般的眼睛,无血色的嘴唇,整个人就像一具被雪冻僵的尸体。

这两个奇怪的人驱使着马车,来到登高楼外的小巷后停了下来。

“到了。”赶车的老头嗓音嘶哑地像是喉咙咯了痰。

“上去。”车里回答的人嗓音更嘶哑,简直像是将死之人在说死前的遗言。

老头闻言便转过身,然后慢条斯理地背起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接着探身将车里的人直接扛在肩上,整个人双足一顿就如鸟儿展翅般,轻松地跃到了登高楼雅间的屋檐上。

踩着砖瓦,老人背着木箱和一个人犹如如履平地,慢慢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角,随即探头窥视。

屋内熏香缭绕,红烛火光幽幽,桌上珍馐美味还是如初时般琳琅满目,暖洋洋的空气里,心悦君正趴在许海青的背上,上身不着寸缕,抱着人正说着悄悄话。

老人静静看着,注视那如滑腻油脂般的白皙肌肤,在暖意中渗着晶莹的汗水,纤长的手指在蠕动摸索,令他本能地吞咽唾沫。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春意盎然,此情此景若是叫一个成天和死人打交道的男人见了,那潜藏多年的欲望,自然不可避免地勾起了。

于是老人大着胆子直直推开窗,弯身进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