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崛起
一、西域春秋
“西域”最早出现在中原的史料中,源于一段凄美的黄昏恋。
晋武帝太康二年(公元281年),汲郡(今河南省新乡市卫辉市)发生了一起盗墓案。一个叫不准的盗墓贼掘开了一座古墓,墓中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倒是塞满了成捆的竹简。对盗墓贼来说,竹简是不值钱的垃圾,于是他随手抓起,用火点燃当作火把用,然后盗走了他认为值钱的东西。
天亮后,村民发现了被掘开的古墓和残余的竹简,于是报官。县官到场后,看见竹简大小宽窄一样,上面有字,字迹工整,每片上有40个文字,只是不知道写着什么。于是将竹简收拢在一起,装车运走。后来,晋武帝派人编译整理。没想到,这几车竹简揭开了一段惊世骇俗的历史。这套避过“秦火”的史书被称为《竹书纪年》,约成书于春秋时期(公元前5世纪)。
被盗的墓是战国时期的魏国襄王墓。不像人君、缺少威严的魏襄王在历史上留下最宝贵的财富,一是他墓中的大量的竹简,二是《史记·魏世家》中记录的他与孟子的一段对话。这段对话是这样的,襄王问:什么人可以一统天下?孟子答:不好杀戮的君王才能一统天下。
看起来,爱读书的魏襄王并不是昏主。
襄王墓中的竹简中记录了周穆王西征的故事,被整理为《穆天子传》。
周穆王进入西域,大概是从公元前963年至公元前959年。在这五年中,周穆王两征犬戎,进军昆仑之地。路线图是这样的:周穆王命造父驾八骏之乘,带领西征的队伍,从洛阳出发,向北经过山西北部,折而向西,到达河套地区,再一路向西,越过阿尔泰山中一个山口,到达额尔齐斯河上游。
这里有一片益于游牧的草原,气候温凉,牧草茂盛,居住着一个名为鄄韩氏的部落。一位叫无凫的部落头人送给周穆王很多犬马牛羊,周穆王也赐给头人很多金银珠宝。之后,周穆王又经过玄池,不知道是不是现今的喀纳斯湖,在这里休整了三天后,继续向西到达苦山。“苦”指一种可以食用的草,也就是说这座山上长满这种草。之后又经过黄鼠之山,旱獭多的地方,半草半荒。又几日,到达了西王母的领地。
这一路走了多久?西征开始时是甲午,到达之日为癸亥,大约一年半,500多天,这个时间足以从中原到达西域。
西王母长什么样呢?竹简中记载:“西王母如人,虎齿,蓬发戴胜,善啸。”意思是说,西王母长得跟人一样,有一对小虎牙,披发戴玉,爱叫。“啸”可能是当时部落首领呼唤部众的一种方式。
周穆王看到西王母穿着兽皮,兽皮后还坠着豹尾,就送给西王母中原的锦绣丝绢。西王母很高兴,两次向周穆王行礼。
中原与西域之约就此开启。
周穆王与西王母日日欢歌,直到一个叫祭父的官报告,徐国叛乱,天子必须返回,两人才依依惜别。分手这一天是乙丑日,双方在瑶池之上话别。
西王母先啸了一首歌:“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歌词大意是:天子这一走,如天上的白云一样可望不可即,路途遥远,高山大河相隔,如果干掉徐国后,你还活着,能再来吗?
面对西王母的盛情邀请,周穆王也附歌一首:“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这大意是:我回到东方的国土,和平地处置华夏的内乱,让人民安居乐业之后,还会来见你。三年之约,我将回到这里。
然而,三年之后,周穆王爽约了。
《列子·周穆王》当中是这样说的:周穆王回到华夏之地后,很快平定了叛乱。当他准备再赴西域与西王母相会时,大臣们对周穆王“不恤国是,不乐臣妾,肆意远游”的行为很有看法。周穆王只好打消了再去相会的念头。于是对大臣长叹道:“我是天下之主,不提高自己的德行而追求享乐,后人一定会指责我的过失呀!”
西王母等得急了,回访过周王朝一次。周穆王又送了西王母很多礼物,还在昭宫款待了西王母。这年,是周穆王十七年。穆王50岁登基,此时他已是一位67岁的老人了。而西王母有多大,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是帝女。
这段记录在史典中的故事,在汉武帝时代已被后人传为神话,也许这是真实存在的。从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些西域当时的生活状况。
西王母是母系社会的首领,穿着兽皮,住在洞穴之中,而昆仑山产的玉已被雕琢成佩,成为装饰品。在这段故事中所描述的地势、山形也基本与西域的地貌相同。
瑶池之约八百年后,西汉一位叫张骞的郎官将以官方的身份踏上西域这块土地。
那么张骞进入西域之前,西域是什么样子的?
《汉书·西域传》: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则接汉,厄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其河有两源:一出葱岭山,一出于阗(tián)(今新疆于田境内)。于阗在南山下,其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者也,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广袤三四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
《汉书·西域传》中所列的三十六国,只相当于如今新疆的南部和东部,如果加上乌孙人所占的伊犁河流域,则是历史学家笔下狭义的西域,一说就是现今新疆全境。如果加上安息(即帕提亚帝国)、康居、大宛(yuān)、月氏(zhī)等地域范围,就进入了中亚腹地,这便是历史学家笔下广义的西域。《新疆的若干历史问题》白皮书:“从汉代至清代中晚期,包括新疆天山南北在内的广大地区统称为西域。自汉代开始,新疆地区正式成为中国版图的一部分。”这里指的是狭义的西域。
西域特殊的地理环境,我们叫作“三山夹两盆”。乌孙在天山以北,那里青山叠翠、水草丰美、湖泊点点,适于游牧。三十六国在天山以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绿洲片片,便于耕作。
不知道从哪个年代开始,来自高纬度的塞人(《史记》中的大夏人)部落越过山川,由北向南迁徙,进入西域开阔的南部,开始了半耕半牧的生活;来自中纬度的羌人部落蹚过大漠,由东向西迁徙到西域空旷的南部,开始了半牧半耕的日子;而在中原地区,还有一部分华夏部落为逃避灾难、战乱、徭役,也开始西迁。于是,这些人开始在西域杂居。
在与春秋战国同一时期,西域的土著居民与中原人一样,掌握了冶炼、制陶、碾毡、种植、建筑等技术。匈奴势力没有进入西域之前,这里曾是世外桃源,各城邦和睦相处。
塞人、羌人、华夏人形成的西域城邦的土地上,连接各城邦关系的还有一种以交换劳动产品为生的商人集团。这些人“善商贾,好利,丈夫年二十,去傍国,利所在无不至”,这些人不畏艰险地游走于各绿洲之间,在西域城邦之间进行易货贸易,妇女、儿童、奴隶也在经营范围之列。也有人将西域的玉石、珠宝、黄金饰品带到中原,再从中原带回丝绸、茶叶、漆器。西汉官方的“丝绸之路”未开通之前,这些商人在民间已走出了一条商道,由西向东的“玉石之路”,由东向西的“青铜之路”。
西域南部这块土地,远离海洋,高山阻隔,形成了温带大陆性气候。日照充足,冬季不冷,夏季不闷,河流纵横,分割出块块绿洲、湿地。千百年前,天山南部的蒲昌海近1.5万平方千米,从天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汇集的高山冰雪融水形成数条河流,汇入今天我们称为罗布泊的蒲昌海。当时的蒲昌海中游弋着巨大的罗布泊土著弓鱼,水面飞翔着各类水鸟。沿着水边,一片片高山河流冲击形成的绿洲上居住着土著或游牧部落,楼兰、婼(ruò)羌、且末、于阗等国临蒲昌海而居。而在博湖周边的绿洲上,同样分布着焉耆(qí)、危须、尉(yù)犁等国。沿塔里木河中上游分布着姑墨、龟兹(Qiūcí)、温宿等国。那时的西域南部也是多水草之地。甚至两千多年前,古人认为蒲昌海水平面长年不增不减,水一定是沿地下流到中原,形成黄河的源头。这就是《汉书》中所说“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的本意。西域中原,原本一脉相承。中原的河流均是由西向东流可能是依据之一。
三十六国中至少有两个是中原华夏人因避难在西域建立的,西域成了避难者的世外桃源。借用《桃花源记》中的一段话:“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直到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副使到达这些城邦。
西域诸国是国家吗?如果用现代意义来分析当然不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具备国家所需的等级、政权层次和行政区划。站在两千年前的视角上看,算国吗?也不算,只能算个城郭。那么张骞为什么回长安后向武帝介绍,称西域的这些部落城邦为国?因为按古代的封建等级,国是天子分给诸侯的封地。
按中原的礼制,王室分为天子、诸侯、大夫、士。天子辖九州,即当时的天下之君;诸侯有封土,即当时的封国;大夫有采邑,即有供养的土地;士有才能,为诸侯、大夫服务。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诸侯这个层级由天子分封的爵位还分为五等:公、侯、伯、子、男。到了西汉,公、伯、子、男四个爵位已被取消,采用军功爵制。刘邦与群臣的“白马之盟”约定,一是“国以永存,爰(yuán)及苗裔”;二是“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王、侯两个爵位为最高和次高,分封的诸侯国的君可称为王,分封的列侯可以称为侯国,列侯的封地为一县,户数为一万左右。到了东汉时期,列侯细分为县侯、乡侯、内乡侯、亭侯、内亭侯。大致来说,县侯的封地是一个县,乡侯的封地是一个乡,亭侯的封地是一个村;至于内乡侯、内亭侯,只是个爵位,没有封地,只有食户,可以收租,食租税。
我们再来看西域诸国的首领,他们在张骞的叙述中被称为王。事实上,西域诸国就是独立的城邦或者部落,他们的首领对应为王。有些小国,其实质类似于占山的大王,只是这些国将商人的买路钱称为“赋税”,有了收费的标准。
汉代,西域诸国最多时为50余国,其中最大的国是乌孙。在张骞眼中,乌孙是一支可以作为同盟者的重要力量,地位要高于其他小国,可以采取“结为兄弟,妻于公主”的办法进行笼络。其次是龟兹,有6970户,81317人,21076兵。最小的国是单桓国,有27户,194人,45兵。其次是乌贪訾(zī)离国,有41户,231人,57兵。按等级来说,乌孙与汉是兄弟国,地位与汉平等,直到解忧公主和亲乌孙,汉室干预乌孙王的废立,乌孙才臣服于汉。二类国人口不足10万的有10个,相当于诸侯王;三类国人口不足一万的有7个,相当于县侯;四类国人口不足五千的有24个,相当于乡侯;五类国人口不足一千的有7个,相当于村侯。
如果以西汉的王侯爵位来对照,西域南部最大的龟兹国,人口户数不及中原的万户侯。要知道,仅武帝时代封的各种列侯就有253个。
在这50余国之外,还游离着一些未被称为国的游牧部落,比如精绝人常受苏毗(pí)人的袭击,而婼羌人也常遭受赤水羌人的攻击。
在汉时西域,有一片绿洲,聚集一群居民,就可能称之为国。因为绿洲之间相距太远,人口少,很难发动统一战争、形成统一的政权,所以久分久合,有时30余国,有时50余国。
在广义的西域中还有几个域外之国,如大宛、康居、月氏、安息等。为什么这些在中亚、西亚甚至欧洲的国家政权势力没能进入西域呢?
最早的时候,是以自然沟壑、河流、湖泊、山脉作为不同部族的生息地的境、界。今天,我们说新疆自古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不管是从境还是界来说,是因为中原的政权很容易回到西域,统治这一块区域。天佑中华,这是天赐形成的区域。因为葱岭不单挡住了热湿气流,也有效地挡住了外来势力的入侵。
那个时代,在葱岭以西的国度也并不太平。
首先是月氏西迁,进入中亚的月氏人于公元前145年焚毁了大夏(即巴克特里亚王国)的首都。这个大夏是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产物,希腊化的国家。为迎合太阳神阿波罗的喜好,其堡垒为圆形,位于帕米尔高原以西,东亚与中亚的贸易之道上,这里有阿姆河与肥沃的费尔干纳盆地。
其次,在这个时间段,古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去世,帝国开始衰退,帝国分裂愈演愈烈,各方势力你争我夺。主要有三股势力:控制恒河以及布拉马普特拉河下游的巽伽王国,控制德干高原的百乘王朝,以及南部的潘地亚和羯陵伽国。以至于羯陵伽的国王在痛苦中让人在石头上刻下了当时社会的真相:“土地上到处充斥着战象和战车,随处可见掠夺和杀戮,世界陷入自相残杀中无法自拔。”
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1世纪,在汉帝国与匈奴的西域争夺战中最重要的几件事是汉帝国的崛起、孔雀王朝的瓦解和贵霜帝国的建立。匈奴驱逐月氏,月氏进入中亚,击败大夏,进逼古印度。孔雀王朝在阿育王及后人的王权下信奉了自我完善与解脱的佛法,不崇尚武力,王朝彻底崩溃。月氏荡平恒河流域后,贵霜帝国建立,为之后的“丝绸之路”做好了贸易的准备。
葱岭以西的帝国无力东进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葱岭的艰险和头痛山的存在,不便于大兵团作战。
按史料描述的路线,从皮山出发进入蒲犁国,再入葱岭,要翻越大、小头痛山。这些地方终年积雪,平均海拔在5000米左右,穿越达坂会产生高原反应,致人恶心、呕吐、头痛。如果不小心感冒,则可能死于肺气肿。古人认知不够,认为山中有恶龙吐毒气,毒气夏天散发,冬天如同草木一样枯歇,所以要冬天才能过大、小头痛山。今天,用科学很容易解释,这是因为夏季日照时间长,空气膨胀,单位体积含氧量低,而冬季寒冷,空气凝结,单位体积含氧量高。
过了大、小头痛山,还有三池盘、石坂道,有30多里长。窄的地方只有不到二尺,边上就是悬崖,人与马匹得用绳索相互扶持牵引,一旦失足,还没到谷底就被山石划拉得没个形了。再走千里,要通过一个叫“悬度”的天险之地,这个地方没有路,以绳索为桥,要攀爬而过。
如果葱岭以西的政权和军事力量想进入汉之西域,就得逆行这条路,力所不能及。如果走欧亚大草原,也就是月氏西迁之路,道路不会如此艰险,但是匈奴人、乌孙人刚好盘踞在这一线。
从中原进入西域很方便,出阳关300里就可达蒲昌海,沿蒲昌海周边有绿洲居民的存在。当年皮山国的先民就是沿这条道西迁。
“皮山国,王治皮山城,去长安万五十里。户五百,口三千五百,胜兵五百人。左右将、左右都尉、骑君、译长各一人。”皮山国的先人说来话长,周武王灭商后,大封诸侯,皮氏的先祖是周公旦之后,姬姓,封地在鲁国,公爵。
公元前827年,鲁献公派次子仲山甫辅佐周宣王,被任命为大夫,封地在樊,其后人以樊为姓。到了周惠王时期,大概公元前665年,周惠王的贪婪与霸道引起诸侯国的叛乱,此时仲山甫的后人樊仲皮任大夫,因不满周惠王做法挂印跑路,回到封地樊国。这便是《左传》记录的“樊皮叛王”。周惠王大怒,派军队出击樊地,抓回樊仲皮,折磨致死。于是樊仲皮的家族和封国人为避难开始西迁,并以皮为姓,逃离西周领地,向西迁往犬戎,到达羌人所在的今甘肃天水一带。之后家族意见不合,一分为二,一支东返,一支西迁。西迁的皮氏后人与羌人结合,一路向西,游牧到达西域境内喀喇昆仑山下,在一片绿洲上定居下来,建立了皮山国。
人类的迁徙也许百年一里,也许一日百里,生存永远比土地和牛羊重要。
在皮氏族人西迁之后,还有一支西迁部落在西域建立了危须国。
尧主政时期,有四个部落头领是坏家伙:共工、欢兜、三苗、鲧。当时天下大水,欢兜举荐共工治水,尧没同意,共工就发动叛乱。后来又举荐鲧去治水,尧依然认为不行。鲧还是坚持去治水,采用堵的办法,治水不成,劳民伤财。而此时共工、欢兜、三苗、鲧开始作乱,尧发兵征讨,作战于丹水,打败三苗。于是尧将共工流放到幽陵,其后人为北狄;把欢兜流放到崇山,其后人成为南蛮;把三苗迁至三危山,其后人为西戎;把鲧流放在羽山,其后人为东夷。北狄、南蛮、西戎、东夷的中心部位被称为中国。
三苗在史料中被认为是蚩尤为君的九黎部落后裔。秦击西戎,迫使三苗一部西迁,在水草丰美的博斯腾湖边上定居,建立危须国,并以危为姓。
值得一提的是,危须国筑方城,城内风格与秦汉时的长安建筑相同,以飞檐廊壁为特色。因为与焉耆国相邻,这里又是当时西域龙马的故乡,故兵强马壮。
在西域这块土地上,西迁的羌人占据了很多块绿洲,组建的西域城邦比塞人多,而羌人在史料中是黄帝的后裔。
在一本叫《展望二十一世纪》的书中,作者池田大作与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都对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明在人类未来命运中的作用充满信心。池田曾这样问:如果可以选择出生的时代与地点,您愿意出生在哪个时代?汤因比说:愿意出生在公元1世纪的中国新疆,当时那里处于佛教文化、希腊文化、儒家文化等多元文化的交汇地带。
汤因比所说的公元1世纪的新疆是什么样子的呢?
车师王在交河城上与大汉的使臣握手言欢;精绝王手捧着“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精美织帛赞叹不已;于阗王站在新建的佛塔上远眺着昆仑山下一路向西走向王国的驼队;且末国的玉、康居国的汗血宝马通过阳关、玉门关进入中原大地;操着梵语、希腊语、拉丁语、波斯语的学者、商人、传教士翻越葱岭,一路向东,沿着丝绸之路进入中原,随身带着胡萝卜充饥,手提胡琴,吹着唢呐,穿过茫茫的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