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要读春秋
“五年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清晨，天刚刚蒙蒙亮，关羽家里就传出了朗朗读书声。
只见阁楼上窗牖半开，飘动着一盏灯火。
灯下，一个少年坐姿端正，手持竹简，一行行读过去，给人一种如饥似渴的感觉。
仔细看去，此人不是关来，还能是谁。
读到天色大亮，关来终于停下，喝了点水。
看着案上的一卷卷竹简，关来有些头大。
读完这些，地上还有满满五大箱！
这么多书，什么时候才能读完啊？
或许，他就不该和关羽打这个赌赛！干脆让江陵自生自灭算了。唉！
“阿来，这第一件事，便是熟读春秋。”回想关羽的话，现在的关来不寒而栗。
前世他是见过《春秋》的，在图书馆的书架上，也就那么一本小书，不算什么大部头，所以他就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关羽。结果……就得到了身边的一百多卷竹简！
妈哎！
他拿到的，是《春秋·左传》版本。累计二十万字左右，一本不算太厚的书竟然会膨胀成这么多竹简！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埋头苦读”这个词了。
在古代读个书，真难。
他开始有点想念读纸质书的日子了。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
咦？
这段我知道，还背过！
在这里遇到熟悉的文章，让人倍感亲切。
关来仔细回忆，发现整篇内容和竹简大差不差，那么这一篇就很快通过。
太棒了！
早饭不吃了，他要读书！
一卷卷竹简摊开，一行行文字钻进他的眼睛里，留在他的脑海里。
大哥喊他喝水，他无动于衷。
母亲喊他吃饭，他充耳不闻。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
“五弟，五弟？”关平站在门外，不安地喊道。自己的弟弟一大早就起来读书，就没停过，而且水米未进，现在没了声音，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五弟，你把门开开。”关平侧耳细听，听不见一丝响动。他知道练武练猛了会伤身，却不知道读书读猛了会怎样。不过他是见过那些练武练废的可怜人，于是对关来更担心了。
不行，得告诉父亲。春秋那种书，很多人要读一辈子，给五弟定下这么艰巨的目标，太残酷了。
“什么？没声了？”听到关平的汇报，关羽也有点慌。他捋着长髯，来回踱步。
春秋，是他所熟悉的。他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书的分量。他之所以要让关来熟读春秋，目的不在熟读，而是在于让这个孩子有事可做，养成读书的习惯。
一旦关来习惯了把时间花在读书上，还会跟着糜芳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乱跑吗？即使不能完全避免乱跑，至少也能在时间上筑起一道护城河。
“父亲？”
“嗯……再等等。”关羽故作镇静道。
“父亲，五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读书，他还不知道春秋的厉害。”
关平非常着急。
“您最清楚了，春秋不是一天就能读完的。五弟现在已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如果不及时干预，恐怕后悔莫及啊。”
“那你赶紧去！”关羽看着关平跑出去，虽然他脸色平静，但双手握紧，满是汗水。
“五弟！”
咣当一声，关平破门而入！
入眼处。
地上、案上、椅上、床上，全都摊满了竹简。
整个房间，变成了知识的海洋。
“五弟，你在哪？”
“大哥？”
“！”
关平抬起的脚停在半空，然后他就发现地上的几张竹简动了一下，然后就是关来坐了起来。
好险！他差点踩踏到他的五弟！
“没事吧？”关平蹲下来，扶住关来的肩膀。
“读得有点累了，就躺了一会儿。”
“别读了，跟大哥出去吃饭。”
“好。”关来答应一声，想起身却不能，麻了。
他终于感觉饿的胃疼，浑身无力。
今天的这顿饭，真香。
“五弟，我去给父亲说，不读春秋了。”
“别！”
关来放下碗，盯着关平。
“父亲答应我了，只要我熟读春秋、精进武艺、通晓军事，就给我守荆州的权力。如果现在放弃……我绝不会放弃！我要守江陵！”
关平眼眶湿润。他的五弟还不知道这三件事有多么大的工作量！
单单就是熟读春秋这一件，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知道，这可不是简单读一遍而已，是要熟读。熟读！换一个意义相近的词，就是倒背如流。
他想告诉关来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却不忍心。
不知道有没有人做到，反正他关平是做不到。
“我接了父亲约定的这三件事，就一定能完成。这三件事，和镇守荆州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大哥，答应我，不要给父亲说。”关来胸有成竹道，“我是关羽的儿子，我永远都不会输。”
“好。大哥答应你。”
州牧府。
一看到关平回来，关羽便立刻问道：“阿来如何了？”
“父亲，阿来无恙。”
“这便好，这便好。”
“父亲。”
“嗯？”
“五弟他，是能守荆州的。”
另一边。
关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露出了笑容。
满屋的竹简在他眼里变得轻薄、透明，那一行行文字仿佛生了翅膀，都在空中翩翩起舞。
他对关平说了谎。
他不是累了才躺下的。
而是。
他已经全都背会了！
不可思议！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他读过的每一行字，都立刻在脑海里生了根、不走了。不管读得多快，他都能记住。仅仅是把这一百多卷竹简通读了一遍，他就完全记住了所有内容。
仅仅读了一遍，每一行文字就都印在了脑海。无需复读，便愈发清晰。
这么强大的记忆力，若是送给前世的我，考大学岂不是省了许多痛苦。
堪破谎言、浑身巨力、超强记忆，这三样能力让他十分受用。有了这么好的体质，他即使没有关羽之子的光环，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不过，能拼爹就要拼，有关羽这么强的背景，不用多可惜。
所以，绝不能让老爹输！不然还怎么拼爹？
“父亲，春秋第一卷我已经掌握了。请父亲检查。”
“阿来，做得好！”关羽非常满意。无论怎么抽查，都难不住关来。照这种速度，一天一卷，快则一个月，自己这个孩子就能熟读春秋。老天爷啊，这么恐怖的读书天赋，他这个父亲怎么就没发现呢？
是他这个当父亲的错怪孩子了。他的儿子本就是天才，只是他缺乏发现天才的眼睛啊。
“阿来，去看看蔡家和蒯家的那两个女娃。她们诗书传家，你现在也能和人家共同进步了。”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