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恩荣的故事14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外面的风轻轻地吹拂过恩荣的裙摆。恩荣去机场接奶奶。站在人群中，在等待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陌生人”，恩荣对这样的感觉很难描述。恩荣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的人有这样的经历。是归于偶然的相遇还是命运的安排比较好。和这位奶奶的相遇，并没有提前收到通知，却好像来了很久。

等待的人群都是急切的，恩荣也是急切的。人群中有拿着花四处张望的年轻男生，飞机上那的一位一定是他此刻生命的重要的人。人群中有拿着姓名牌举过头顶的，焦急地看着到达出口，生怕错过这位重要的“陌生人”。也是“陌生人”。“陌生人”这个词有时候比“朋友”更具有说服力。仿佛我们说“哦，他是陌生人”，我们的罪恶感就不会太重。人群中有靠着栏杆拖着腮看着人群的人，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接机，习以为常地相送或者迎接。

飞机划破天空，降落在停机坪，缓缓滑行。这飞机上也有许多心情。第一次的相遇？第一次乘机？第一次合作……说不清也道不明。

恩荣只知道，奶奶回来了。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人群从到达出口涌出来。一张甜甜的笑脸扑向了那个抱着花的男生，甜蜜渲染了本来寂静的等候大厅。紧接着热闹起来了，安安静静独自离开的人也被等候区的热闹吸引来了眼球。行李箱与地板的碰撞声仿佛变成了琴键敲击的愉快感。

奶奶出来了。一个满白发、瘦弱的身影。却是这么熟悉。恩荣安静地接过了行李，这组合拼凑的祖孙俩。互相对视着，笑着。奶奶挽起恩荣的胳膊，她们离开了机场。难以言说的相遇，难以解释的缘分。

恩荣最先问起来：“阿奶，欢迎回来！感觉怎么样？”

奶奶兴奋地看着熟悉的地方，耐心地慢慢说着，仿佛这几个月的经历、生活、改变的或者未改变的，都要一股脑自己冒出来，奶奶却克制了它们的行动，让那些故事缓缓流出，汇成一句最简单最直接的言语，仿佛不带感情。人的语言在感情面前，倒变得苍白无力了。

“我决定回来住。孙子和媳妇儿挽留我在那定居。他们对我很好。爸爸的事，他释怀了，他长大了。你知道吗？孙媳妇对我可好了，呵呵呵呵。”奶奶笑着弯着眼睛。

“那怎么还要回来呢？”

“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一个人呢，习惯了。还是回来吧。”

恩荣开着车窗外，汽车高速行驶，片刻没有犹豫。朝向已经熟悉的城市，消失在速度中。

“嗯，我还想听你讲你的故事，那些离奇的趣事。”恩荣看着奶奶。

“回来就好。”恩荣自言自语。

奶奶始终笑着，看着恩荣静静地开车。

我们听不到每个人的回忆。即使后来又讲述的故事，也不是过去发生的了。恩荣和阿奶只是共享一段生命旅程，这已弥足珍贵。我们和每个人其实都是如此。我们只是霸道地把每个人都当成天长地久。

送奶奶回家之前，恩荣已经把奶奶的家简单地收拾了卫生。在花瓶里插上了红玫瑰。奶奶的气味弥漫着角角落落，空荡荡却又满满当当。

奶奶回来了，这个家，这个城市变成了真正的满满当当。满满的烟火气，满满的爱，抚平了恩荣外表的冷漠与素净。

迅速收拾好，恩荣便来到店里。娜娜的婚期将近，恩荣忙不歇地准备玫瑰，红色的玫瑰、粉色的玫瑰、白色的玫瑰。恩荣要把娜娜的婚礼现场变成玫瑰的海洋才算心满意足。

世界上能陪伴我们的人并不多，我们力所能及地则是让这些陪伴我们的人感到喜悦。恩荣和娜娜就是这样的伙伴。恩荣和奶奶也是这样的伙伴。

时间从来不是问题。而是从相遇的那一刻，划破星空的流星是流向谁的心里。

地面上凌乱地铺着被修剪后的玫瑰叶子，破碎的玫瑰花瓣，像傲娇的骑士，等待着他的公主。

恩荣要回去一趟。恩荣决定雇一辆卡车，拉满玫瑰，抖动的卡车车身晃着玫瑰的身影，描绘了暗沉的街道。这些玫瑰要被装饰恩荣好朋友的婚礼。这些，恩荣当年的婚礼是没有的。

“接着回来吗？”奶奶看着店里恩荣忙碌的身影，不知道自己该帮什么，显得有点焦急。

恩荣停下来，安慰着奶奶，“得一段时间了，我去帮她布置好婚礼，再陪她出嫁。然后，回去看看父母。”恩荣把手套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一手端起水递给奶奶，一手端起咖啡自己喝起来。

“你变了，理性了。”奶奶忍不住看着恩荣。

接着，俩人相视一笑。“噗，阿奶，你严肃起来真可爱。”恩荣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日子是比之前好了呢。日子过得也比以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