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闺闲静懒起迟
六月二十二,离凌箔的大婚还有十日。
谢凌箔期待的姐妹欢乐时光并没有到来,而是被婚嫁礼俗的琐事代替。
紫萼成日里不是忙着生意,就是在监工服制,能陪她的时光寥寥。
据说紫萼在前几日又做成了好几笔大买卖,其中一笔是平江府的某位名伶,为赠临安显贵定做的一套金丝蟒袍戏服。
那不是寻常的戏服,而是采用“通经断纬”的技法,掺入捻金丝线织造而成的缂丝蟒袍。且不说所用的锦缎、丝线价值不菲,单是这复杂的工艺,便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
紫萼真是经商的好手啊,凌箔想着,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掌管家业了,不像自己,什么都干不成。
“小姐,快起来,姑爷来了。”婢女甜沁风风火火冲进里屋,对着午睡未起的凌箔汇报这前厅的动态。
“来便来吧,与我何干?定是找父亲大人商讨事务的。”按照礼数,婚嫁前夕女子是不能见夫君的,即便来了,她也需要在闺房内回避,待人走了,才能出来走动。
凌箔虽不清楚自己未来的夫婿为何此时拜访,也能猜到几分。
父亲大人对他很是赏识,说是经商一把好手,眼光独到又有商业头脑,已把几间铺面交给了他打理。想来许是商讨铺面经营之事。
朦胧之间凌箔又睡过去,在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带翅膀的精灵,翻飞跳跃在水田间,乡间景色从她身边掠过,转过几个弯儿,眼前蓦地出现一块巨石,向她碾压过来,她来不及逃离被巨石猛然压在身下,无法逃离。
惊呼睁眼,却见紫萼正举着一只绣花软枕,往凌箔身上扔来。
见凌箔醒了,紫萼放下软枕,笑着说道:“妹妹整日懒怠,发髻都散乱了,散挽一窝丝,说的就是你吧。”
凌箔直起身子,扶了下自己的秀发,“我是一觉闲眠百病消,姐姐忙碌,怕是没这好福气。”
“好好好,你便闲眠吧,我走了。”紫萼扭头,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姐姐!”凌箔忙下床抱住了紫萼的手臂,“既回来了,就别出门了。”
“好了好了,你且放开,我有话要问你。”紫萼挣开凌箔的双臂,收了笑意,拉着她到几案前坐下。
“咦?”凌箔一愣,不知紫萼怎的突然严肃起来,“姐姐你问。”
“你那夫婿是不是叫作天聪?”
“是啊。姐姐你瞧见他了?”
“是平江府人氏?”
“不是吧,据说是淮阳人。”
“淮阳人?”
“怎么了,姐姐,淮阳人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可能是我搞错了吧。”
“姐姐,你今日言语甚是怪异。”
“许是姐姐弄错了,无妨,无妨……”紫萼将手覆上凌箔的脑袋,“我替妹妹梳妆吧。”
树影摇曳,骄阳当空。离谢凌箔的大婚还只剩七日了。
夏日的午后,室外热得稍一动弹,妆容就要化了。紫萼却在这时回里屋整顿了自己一番。
紫萼将两股秀发扭转盘旋在脑后,拧成灵蛇髻。一支紫玉鲤鱼水仙花钗缀于发间,紫玉水润通透,水仙雕刻细腻出尘,随着她的步子微微颤动,更衬出她美玉般的肌肤。
紫萼身披蕈紫色锦簇绣球团花褙子,褙子长及脚踝。一双水红色翘头履在夏日里甚是惹眼。
褙子,并非寻常人家床榻所用之物,而是汉服形式的一种。褙子始于隋朝,流行于宋,直领对襟,胸前可有系带,也可无系带,多为外衣和罩衣。
翘头履是指前段向上翘起的鞋子。鞋头翘起处可以拖住衣摆,防止衣物拖地而造成的行动不便。
“面似芙蓉腰似柳,说的就是姐姐了吧。”凌箔见紫萼从闺房中走出,轻摇团扇笑着打着趣。
“妹妹快来看看,我这新制的衣裳。”紫萼说着就兀自在庭院中旋转起舞,阳光洒在她的锦袍上,衬得她耀眼又贵气。
凌箔回道:“嗯,好看好看,只是在这夏日,略显隆重。不知姐姐今日可是要去见什么贵人?”
紫萼满脸笑意,兴奋道:“荀鉴楼又出了新戏,临安来的名角儿献唱,妹妹可愿与我同去?”
凌箔摇头,“听戏呀!我如今婚事将近,父亲半步不让我踏离这院子。莫说听戏,就是壁脚都没处去听。”
紫萼道:“别院西南角灌木丛里的洞,别告诉我不是你干的,想要出去,还有人能拦得了你?”
凌箔道:“哎呀,姐姐,那是我幼时不知事,荒废多年了。且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戏楼、茶馆这种嘈杂的环境了,还是待在家中稳妥些吧。”
紫萼道:“也罢,早知你不会去的了。”说罢竟低头浅浅一笑,似是春风拂面,脸如凝霞。
凌箔打量着紫萼,笑道:“莫不是,在哪棵梧桐树下等了位少年郎?”
紫萼面如飞霞,笑嗔:“自然不是,听戏罢了。你既不去,我一人去便是了。”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团扇,轻敲凌箔的脑袋。
凌箔扭头躲闪,两人在院中嬉笑一番,便又回到闺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