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朝颜的条件
也许确实是饿了的缘故，顾南星把苏棠送的三明治和蛋糕都吃得很干净。
苏棠默默写着奥数题，她闲着无聊，就在边上旁观。
“这个题……”
“停！让我自己写。”
“等会我写完了，你再说话。”
苏棠赶忙止住了她。
他知道顾南星很厉害，但不能遇到了难题就依赖她，总得自己解决。
“行。”
顾南星点了点头，收回了要说的话。
可眼下睡不着，苏棠不让自己说话，她闲着没事，也感到挺无聊的。
见她无所事事，闲着发呆的样子，苏棠又问:“你没事做吗？”
顾南星摇了摇头。
反正她都保送了，在学校上课也只是走个流程。
“看小说吗？”
“不怎么看。”
顾南星摇了摇头。
“给，打发下时间。”
苏棠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递过去。
顾南星伸手接过，书名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这本书讲的是查理通过手术成为天才，最后又从天才慢慢退化成傻瓜的故事。
阿尔吉侬是一只接受了智力改造实验的小白鼠，是查理唯一的朋友。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也是献给查理的。
“这书好看吗？”
“我觉得挺好看的。”
苏棠微微颔首。
他从小就喜欢看书，也许是太孤独的缘故。
不爱说话的孩子，内心都有一片浩瀚的海。
这片海无时无刻不在翻腾咆哮，响得振聋发聩。
但对于世界而言，它始终不声不响。
顾南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翻开书本。
扉页有一段话引用了柏拉图的《理想国》。
“有些常识的人都会记得，眼睛的困惑有两种，也来自两种起因，不是因为走出光明，就是因为走进光明所致，不论是人体的眼睛或心灵的眼睛，都是如此。
记得这件事的人，当他们看到别人迷茫、虚弱的眼神，他们不会任意嘲笑，而会先询问这个人的灵魂是否刚从更明亮的生命走出来，因为不适应黑暗而无法看清周遭；或是他刚从黑暗走入光明，因为过多的光芒而目眩。
他会认为其中一个人的情况与心境是快乐的，并对另一个人产生怜悯。
或是，他可能想嘲笑从幽冥走进光明的灵魂，但这总比嘲笑从光明世界回到黑暗洞穴的人更有道理。”
“好像有点意思。”
顾南星抱着些许好奇，继续往下翻。
苏棠则专心致志地攻克着数学题。
做完之后，时间已经接近21:20，距离晚自习结束只剩下最后10分钟。
他反复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做得过程并没有错误和疏漏的地方，于是有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顾南星看书很专注，他没有打扰。
21:30分，铃声准时响起，晚自习结束。
顾南星抬起头，后知后觉。
“今天的晚自习过得好快。”
少女喃喃地道。
看得正是投入的时候，突然被铃声打断，让她有些不舒服。
顾南星还想多看一会儿，但是晚自习已经结束，她该回家了。
一种不舍在心里悄然滋生出来。
不知道是舍不得在晚自习看书的时间，还是舍不得别的。
“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看的。”
苏棠笑着道。
“好。”
顾南星闻言，拿起书本，有些小小的开心。
但是转而一想，如果自己这么快就把这本书看完了。
以后的晚自习该怎么度过呢？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舍不得将这本书看完了，于是只是将书签夹在了自己看到的最新一页。
“还是留给晚自习看吧。”
苏棠开始收拾东西，将书本和习题册装进书包。
顾南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只是安静地等着他。
等到他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才起身和他一起离开教室。
下楼的时候，两人走在楼道里，一路无话，脚步却分外合拍。
人群之中，少女偶尔会蹭到他的肩膀。
她身上那股草本植物一样的清淡香气很好闻。
鼻息也是温热的，吹拂过他的脖颈。
偶尔侧目，就能瞥见少女不动声色又有些茫然的侧脸。
夜间的校园很热闹，住校生陆续前往食堂宵夜。
有的会去篮球场上打一会儿篮球，有的绕着跑道开始夜跑。
还有的高三生比较拼，会去图书馆再自习一段时间，因为宿舍熄灯时间比较早。
两人一直走到校门口都没有话讲，但谁也不觉得尴尬。
“我家里有人来接我。”
出校门后，顾南星终于开口。
“嗯，明天见。”
苏棠微微颔首。
“你家住哪儿？我可以让我家里人送你一程。”
顾南星指了指停靠在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转而看向苏棠的眼睛。
这句话，她说得很平静，语气中并无亲昵感。
但还是让苏棠感受到了一种关心。
苏棠不认识那车，只能看到车标是一对翅膀，中间有个字母B。
“谢谢，但是不用麻烦了。”
“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哦。”
顾南星也没有强求，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朝着那辆车走去。
走了两步，她脚步一顿，回头说了一句:“明天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明天见，就对明天有了一种期待。
这种期待，以往是没有的。
顾南星上车之后，坐在驾驶位的女子将车窗摇了上来。
“星星，今天在学校还开心吗？”
叶清影问道。
顾南星想了想，然后说道:“还不错。”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比之前开心。”
“是吗？那就好。”
叶清影听着女儿这么说，惊讶之余又有些欣慰。
女儿的性格从小就很孤僻，有严重的自闭症，而且还特别嗜睡。
在家经常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回答问题都是点头和摇头，或者很敷衍的“嗯”、“哦”。
两个字以上都很少说。
在她小时候，家族里甚至有很多人怀疑她是弱智。
但因为她是家族里三代唯一的女孩，顾老爷子很是疼她。
所以家里的人对顾南星都很关爱。
后来，顾南星展现出惊人的数学天赋，被专家认定是天才。
她在家族中受到的关注和宠爱就更甚了。
可即便如此，顾南星寡言少语的性格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现在她开始说话了，说明这种症状有所好转，叶清影很是欣慰。
“星星，爷爷说你今天给他打电话了，还说了好多话，爷爷特别高兴呢。”
“哦。”
顾南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她隔着窗，看着苏棠的背影渐渐远去。
直到他被人群淹没，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收回视线。
回家的路上，苏棠正走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喂！”
他回眸望去，只见林朝颜正走在他的身旁。
“我有名字的，不叫喂。”
“你叫楚雨荨？”
林朝颜微微歪着头，打趣道。
苏棠听着这个老梗，只是淡淡笑了笑。
“谢谢啊，你今天在食堂帮我忙。”
他和严子峥那帮校霸打架的时候，真没有想到林朝颜一个女孩子会有勇气上来帮忙。
“我才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看那帮人不爽。”
林朝颜双手抱胸，别过脸，傲娇地扬起下巴。
走了一段路之后，林朝颜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跟顾南星，关系很好吗？”
“算不上很好吧，老师让我和她做同桌，我才和她认识第一天。”
“才认识第一天，她就这么帮你啊。”
林朝颜闻言，从头到脚打量了苏棠一番，有些纳闷。
“什么意思？”
苏棠有些不解。
“上音乐课都走在一起，在食堂里还吃人家盘子里的东西。”
“你在食堂里打架，她还帮你说话。”
“你不会以为，你在食堂里闹那么大，老师会轻易饶过你吧？”
林朝颜轻轻哼了哼。
“严子峥家里有背景的，在税务局和教育局都有人。”
“但是他和那帮体育生都被直接开除了，你没事。”
“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林朝颜很是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
苏棠也有些好奇。
“笨啊你。”
“因为顾南星找她家里人帮忙了。”
林朝颜翻了个白眼。
“她家里背景很硬，校长根本得罪不起，严子峥家里更得罪不起。”
“换个没背景的学生，严子峥动用一下家里的关系，就别想在学校里待下去了。”
“你运气不错，但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林朝颜说着，不禁高看了苏棠一眼。
“顾南星，我对她不怎么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回想起顾南星的样子，苏棠有些捉摸不透。
“天才。”
林朝颜脱口而出。
当一个人和她的水平差不多，但是考得比她好的时候。
她也许会嫉妒，然后奋起直追，争取下次考试将她超过。
但顾南星是那种让人无法嫉妒的类型。
因为差距过大，大到让人生不出追赶的念头，剩下的只有叹服。
“不过，我不建议你和她走得太近。”
林朝颜皱了皱眉，很是认真地道。
“别怪我说话难听。”
“这种人所处的阶层，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够得着的。”
“你可别陷进去了。”
林朝颜的语气很是严肃。
“不过，她毕竟长得那么漂亮，你和她又是同桌，朝夕相处没有一点好感也不现实。”
林朝颜只是出于好心提醒，倒不是对苏棠有什么非分之想。
至少现在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
“富家千金哪里会爱上穷小子嘛。”
苏棠耸了耸肩，浅浅一笑。
“而且，我同桌高一那会和她住一个宿舍的。”
“她跟我说了一些关于顾南星的事。”
“什么事？”
“不方便说，是一些不太好的事。”
“自那之后，顾南星就开始走读了。”
“总之，你小心一点，对她抱留一点戒备。”
“好，我会的。”
苏棠微微颔首。
林朝颜说完这些话，突然皱了皱眉。
奇怪，自己不是应该很讨厌他的吗？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话？
两人一齐回到家里，开门之前，苏棠心里还有些忐忑。
“那个……”
“怎么了？”
林朝颜正要开门，却见苏棠有些犹豫。
“班主任说让我叫家长去学校一趟。”
苏棠叹了叹气，有些无奈。
他从小到大一直是好学生，还没被老师叫过家长。
现在要麻烦夏箐去学校一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那就让我妈去一趟呗。”
林朝颜淡淡地道。
“但是让她知道了我在打架，不好。”
“去学校了肯定会被班主任批评的。”
“你这会儿开始怕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怕？”
林朝颜翻了个白眼。
她看着苏棠担惊受怕的样子，水灵的眼珠轻轻转了转，突然灵光一闪
“我可以在我妈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
“保证让你不会挨骂。”
“尊嘟假嘟？”
“当然是真的了。”
林朝颜颇为自信。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少女竖起手指。
“什么条件？”
“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林朝颜摸着下巴，思忖道。
“不会让我为难吧？”
苏棠总感觉她没安好心。
“我就算让你为难又怎么样呢？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林朝颜双手抱胸，歪着头，神情略显骄傲。
“好，我答应。”
两人一齐走进玄关，在衣帽间脱下鞋子开始换鞋。
林朝颜弯腰脱鞋的时候，苏棠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少女脱掉白袜，露出了白皙精致的小脚。
她将脱下来的袜子下意识地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皱了皱精巧的琼鼻，轻轻扇了扇。
天气这么热，出了汗，袜子说不臭是假的。
回过神后，发现苏棠还在身旁，林朝颜不禁有些脸红。
平时在家这样做习惯了，苏棠来了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改掉。
“闻袜子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奇怪的。”
“我能理解。”
苏棠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道:“就像一些动物拉屎之后，也会闻粪便的气味，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康。”
“你这个比方真恶心。”
林朝颜一脸嫌弃。
两人进屋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夏箐在大发雷霆。
“那个合同有好多条例含糊其辞，表达不清的地方。”
“就这样签很容易掉坑里去。”
“我不同意就不能签，和融盛的合作暂时延后！”
“还有，董经理是怎么谈的？供货商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投诉了。”
“这个项目他要求我们换人，不然合作就到此为止。”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夏箐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狮子。
和苏棠平日里见到的温婉样子全然不同。
林朝颜和苏棠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挂断电话，夏箐揉了揉眉，神色略显疲惫。
“妈，我们回来了。”
良久，林朝颜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夏箐只是看了两人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脾气还没消，像尚未平息，等待着二次喷发的火山。
空气陷入了凝滞，很是沉重。
苏棠愈发不知该如何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