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喜欢的东西，其实是他为别人准备的
远离市中心的郊区被大片的绿植包围，显得很是安静。
住这边的人很少，出入其中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顾南星的家是其中的一栋独栋别墅。
长达四米，足够容纳十多人同时进餐的巨大餐桌上，摆着一个精致得像艺术品一样的翻糖蛋糕。
造型是一个白色的城堡，上面还有穿着白色纱裙的公主。
“星星，我今天在外面看到的这个蛋糕还挺漂亮的，就给你买回来了。”
叶清影看着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一言不发的女儿，温柔地笑着。
“我不喜欢这个，难吃。”
顾南星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地打着字，编辑着消息。
翻糖蛋糕并不好吃，只是好看而已，她从来不碰。
叶清影脸色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略显惋惜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顾南星没搭理她。
“妈妈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为你操了很多心，买了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对我一点也不亲呢？”
叶清影有些幽怨。
“你并没有付出什么。”
“你给我买的东西，都是花的爸爸的钱。”
“结婚后你没有上过一天班，除了和那帮富太太旅游，就是去打麻将。”
“家务也都是佣人在做。”
“别自我感动了。”
顾南星的语气很是冷淡，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
在她看来，妈妈只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而已。
还是一只喜欢自我感动的金丝雀。
不断花钱给她买一大堆不必要东西，其实只是精神过于空虚，看不到自己的价值。
在女儿面前急着证明自己是一个好母亲，只是为了隐瞒自己不称职的事实。
然后，再从女儿那里得到爱的反馈。
既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
顾南星是爱妈妈的，但是不喜欢她。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就是捂着块石头，也快捂热了吧？”
叶清影听了女儿的话，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顾南星听着她带哭腔的声音，当即就很不耐烦。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
“你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人格，没有主心骨，只是一个依附于优渥物质生活的人偶。”
“我以前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在外面会有别的女人。”
“现在算是知道了，你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快四十岁了，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巨婴。”
“离开了爸爸，你就无法生存，所以他出轨了，你也只能忍气吞声!”
玄关的门正好打开，男人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母女俩的对话正好传到他的耳朵里。
顾明徽面露尴尬，但看着女儿对着叶清影呵斥的样子，当即板着脸教训起来。
“星星，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顾南星没搭理他，径直一个人回了房间。
身后是妈妈的哭声。
顾南星一听到她哭就觉得心烦，于是加快了脚步。
“孩子叛逆期，不懂事。”
顾明徽则做出一副好丈夫的样子，赶忙上前安慰，轻轻拍着妻子的背。
叶清影则倚在他怀里，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顾南星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恶心。
有好几次，她去爸爸公司的时候，看到了爸爸和年轻的秘书不清不楚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车里搂搂抱抱，你侬我侬。
但是回家了，顾明徽仍然会在身后抱住叶清影，演绎出一副深情丈夫的模样。
顾南星无法理解大人们的世界，也不想去理解。
别墅二楼的房间，她依在阳台望向落地窗外，吹着夜风。
后院里是巨大的私人游泳池和花园，再往外就是宽敞的高尔夫球场。
“我现在有点烦。”
她编辑完消息，发送给了苏棠。
“怎么了？”
苏棠回得很快，他这时候正躺在床上，和她一起看着同一片夜空。
“和妈妈闹了些矛盾。”
“有矛盾是很正常的啦，我有时候也会和我妈吵架。”
苏棠没觉得自己和妈妈闹了矛盾就一定会是坏事。
青春期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难免会和长辈的思想发生碰撞。
有时候吵的很凶，他还会摔门而出。
祝妍就会在后面大喊:“你个犟种，有本事死外面别回来!”
然后到了很晚的时候，苏棠想着妈妈气应该消了，就会回家。
回家的时候，能看到妈妈正站在门前张望，眼里满是紧张。
“哟，还舍得回来啊？你不是很硬气吗？”
祝妍见了他，就会双手叉腰，阴阳怪气两句，喜笑颜开。
苏棠就厚着脸皮不说话，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有他爱吃的红烧肉。
“哥哥吃饭。”
妹妹就会洗好碗筷，奶声奶气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
事后，祝妍也会和他耐心沟通。
她渐渐意识到，苏棠已经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考能力的小大人，不是她的附属品。
如果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祝妍还会给他道歉。
“小棠，妈妈刚刚语气不好，是妈妈不对。”
这句话，苏棠听过很多遍。
听到了妈妈道歉，苏棠也会主动认错，说自己的语气不该那么冲。
再后来，母子俩就处得跟朋友一样。
祝妍知道他想要一片自己独处的空间，就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怀揣着满腔的爱意却不会把握距离，是会让人窒息的。
很多人面对父母的关心会产生抵触心理，甚至想要逃离家里的氛围。
顾南星就是这样。
“我妈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很多人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家里一地鸡毛。”
“我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这样，但是我家是的（笑哭）”
看着苏棠发来的消息，顾南星回了一句:“我家也是。”
关于自己的原生家庭，青春期的少年总会有很多共鸣。
两个人在夜晚聊了很多，倾诉着自己的烦恼。
苏棠这时候就发现，原来自己的高冷同桌也会有很唠叨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的顾南星是褪去了烟火气的“神”，超然物外。
那她现在就变得像一个“人”了，有了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爱恨。
不知不觉，两人聊到了凌晨两点。
“竟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看着大段的聊天记录，顾南星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好像过去十七年里所有没能说出口的话，都积攒了起来。
一股脑地全部说给了苏棠听。
“不会啊。”
“沉默的人，内心都有一片海。”
苏棠的回答也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他和师傅相识的过程也是这样。
“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可以期待一下。”
“不要不开心了哦。”
苏棠本来想不告诉她，留着当一个惊喜的。
但是发现顾南星这会儿不开心，便提前告诉了她，好让她开心一点。
“什么好吃的？”
“你先去睡一觉，睡醒了，明天来学校就知道了。”
“好，那我去睡了。”
顾南星回到了床上，满怀期待地闭上眼。
期待是一种半清醒半疯狂的燃烧，让焦灼的灵魂幻觉自己生活在未来。
“跟哄妹妹一样。”
苏棠熄了屏，把手机放到了枕边，喃喃地道。
妹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粘着他。
苏棠会绞尽脑汁安慰她，然后给她做好吃的。
所以说，在安慰女孩子这方面，苏棠经验拉满。
……
第二天清早，苏棠听到闹钟响起后，愣是在床上做了几个仰卧起坐才起来。
顶着黑眼圈去卫生间洗漱，眼睛因为酸涩都无法睁开。
林朝颜这时正坐在马桶上，秀眉紧蹙。
受身体激素分泌影响，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更容易便秘。
对林朝颜来说，有时候上厕所跟渡劫一样。
“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有时候出来一点点，她都激动得跟分娩时看到小孩子露了头的接生婆一样。
卫生间的隔门突然开了，苏棠站在她面前，然后动手开始解裤子拉链。
林朝颜愣了两秒，然后惊呼道:“你在干嘛？”
突然其来的惊吓，让她的排气管猛地一紧。
听到她的声音，苏棠整个人都清醒了。
看着坐在马桶上的林朝颜，苏棠赶忙提起裤子转身。
“草!”
拉链拉得太快，一下子夹到了叼毛。
苏棠疼得咧嘴，弓着腰，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丑态。
啪!
卫生间隔门被迅速关上，林朝颜羞红了脸。
刚刚她都要出来了，被苏棠这么一吓，又缩回去了。
甚至都忘了介意，自己刚刚会不会被苏棠看到。
苏棠刷着牙，回忆着刚刚自己仓促中看到的风景。
那蝴蝶真漂亮，就是森林覆盖面积有点广。
良久，卫生间里终于响起了马桶冲水的声音，还有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从隔间里出来后，林朝颜和苏棠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下。
她的脸有些泛红，目光在躲闪。
这家伙的尺寸那么大啊？
和网上的那些视频里比起来，也挺夸张的。
洗漱的时候，两人各怀心事，都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出门之前，苏棠在冰箱里取出了三份昨天冷藏的奶油焦糖布丁，分别用郁金香杯的盖子封好，然后小心地放进了包包里。
林朝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自想到:“打算带到学校，给顾南星吗？”
做了好吃的东西，分给自己的朋友是很正常的事。
但林朝颜不知为何，心里有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上学的路上，她本来想和苏棠一起走的。
但最后还是戴上了耳机，一个人独自往前。
苏棠到班的时候，班上的人数并不多。
除了前几名那些卷王，就只有黄泽清一个。
她每天到班都很早，入座就开始学习，为的就是不被踢出实验班。
“阿清，这个给你。”
苏棠拿出了一杯布丁放到了她桌上。
“这是什么啊？”
收到了苏棠送的东西，黄泽清很是欣喜，小脸红扑扑的。
“我自己做的布丁，尝尝。”
他说着，又递过去一个随杯赠送的勺子。
“好，我等会再吃。”
黄泽清听说是他亲手做的，一时间都舍不得吃掉。
顾南星昨晚睡得太晚，起床的时候有点困难。
出门的时候，仍然是叶清影开车送她。
尽管昨日伏在顾明徽的怀里哭成了泪人，但今早她送女儿去学校的时候，仍然笑得很是温柔。
看着她脸上的笑，顾南星侧过了脸，心里有一丝不忍。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伤害到了这个女人，但自尊却迫使她没能说出道歉。
到学校后，她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快步朝着教学楼走去。
是为了逃避身后妈妈的视线，也是为了快点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一想到苏棠给她带了好吃的，她就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索性开始小跑。
校园清晨的风吹开她的头发，将她的衣袂吹得往后翻卷。
她一路小跑上楼，楼道转角的玻璃映出了她的脸。
顾南星惊鸿一瞥，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是在笑的。
自己为什么会笑呢？
不知道。
这个问题太复杂，不想了。
少女摇了摇头，飞快地跑上楼，大口喘着气。
进教室之前，她停下脚步，理了理两鬓被风吹得凌乱头发，迅速恢复成那个不苟言笑的清冷模样。
在苏棠身旁坐下的时候，她仍是那个精致如人偶的美丽少女。
“呐，给你带的。”
苏棠将取出一份布丁放在了她的桌上。
“布丁？”
顾南星揭开郁金香杯，琼鼻微微一动，眸中泛起晶莹的微光。
酸奶油裱着的白玫瑰很是精致，让她一时间都不忍心吃掉。
“我亲手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棠递过去一把勺子。
顾南星接过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唇中，轻轻抿了抿。
焦糖的甜香和酸奶油的香味融合得恰到好处。
清晨从冰箱里取出来，此刻正带着凉意，口感很是清润。
尝了一口之后，她赶忙尝了第二口。
然后就再也没有停下。
直到将一份布丁吃得干干净净，玻璃杯沿都刮得很是干净，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她侧目看向苏棠，舔了舔嘴角，那清冷的眼眸此时看起来有些天然呆。
好像是在说:“没了？这就没有？”
“好吃吗？”
苏棠有些想听到她的评价。
“好吃!”
顾南星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很少用好吃去评价食物。
一般都是不难吃，凑合，还行。
能让她发自内心用好吃去评价的食物，必然是无比喜爱的。
“就是有点少。”
顾南星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还有吗？”
“本来想分两次给你的。”
苏棠微微笑着，将最后那一份也拿出来，递给了她。
一份布丁太少了，他担心她不够吃。
顾南星闻言，那如人偶般精致但冷冽的脸上，突然有了一抹微笑。
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绯红。
看着她的脸，苏棠突然想起了顾城的一首小诗。
“隔膜的薄冰融化了，湖水是那样透彻。
被雪和谜掩埋的生命，都在春光中复活。”
这是诗的前半段。
后半段是苏棠喜欢的，但用来形容她并不合适。
“你们班的练习册。”
这时，林朝颜抱着一摞练习册走了进来，放在了讲台上。
11班和10班的地理老师是同一个人，去办公室抱作业的时候，老师会让来认识的同学顺路带一下。
看到顾南星桌上的布丁，林朝颜眸中轻颤，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那布丁是特意为了她做的啊。”
想明白这一点后，林朝颜突然释然了。
她喜欢的东西，是他给别人准备的。
能分享到一份已是好运，她不能贪婪地奢求着更多。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教室，同桌叶思雨看向她的眼里有些质疑。
“朝颜，你有没有把我的微信推给苏棠啊？”
“推了啊。”
“可是他怎么没加我？”
叶思雨嘟着嘴，有些怀疑是不是林朝颜也喜欢苏棠，于是故意没给。
“他加不加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此刻听她提到苏棠，林朝颜突然有些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