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需要你
“苏棠，我发现这世界上有好多人都戴着面具。”
少女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情绪有些低落。
人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学长，私底下是PUA女生的渣男。
优雅如绅士淑女的老师，私底下也有龌龊透顶的一面。
和她言笑晏晏的好友，原来心里这么恨她。
“这是为了生存，必须做出的妥协。”
苏棠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妥协？”
林朝颜侧目看向他。
“如果不戴着面具，是无法融入这个社会的。”
苏棠看着大街上来去匆匆的过客，看着那些嬉笑怒骂的脸。
“有的人可能并不喜欢主流的价值观念，但不管多讨厌和这个社会接触，还是要融入社会中去。”
“为了融入社会，他们不能公开表露自己的心迹。”
“一个男人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喜欢一个有夫之妇，想和她睡觉，那就是龌龊下流的。”
“尽管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且那个有夫之妇也想这么做。”
“有的女人为了图钱会和一个男生交往，她心里很想要钱，但她不能说自己图钱。于是就用我只是想要一个态度作为幌子，显得自己不那么卑劣。”
“因为她直接张嘴要钱，就会被人说拜金。”
“一个你讨厌的人站在你眼前，你要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不能和她撕破脸皮，不然以后见面会很尴尬。”
“人本身所具有的社会属性，将人类所有的微观个体都整合在了一起。”
“为了迎合这个社会的主流声音，所有的个体都需要妥协，压抑心底不可言说的欲望。”
“所以我们需要面具。”
苏棠很是耐心地说道。
“所以，你脸上也戴着面具吗？”
林朝颜问。
“嗯，有啊。”
苏棠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招人讨厌，我会做很多违心的事。”
“比如呢？”
“比如明明很想多睡会儿懒觉，但还是得早早起床准备早餐。”
“明明自己也很累，有很多心事，过得也很不开心，但还是得安慰别人。”
“就像现在这样，安慰你。”
苏棠看着林朝颜的眼睛，眼神很是真挚。
“哦，既然你不喜欢，那你可以离我远点的。”
林朝颜微微颔首，反应过来自己给他添麻烦了。
没有人会喜欢充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
“可我不能远离你。”
苏棠轻轻摇头。
“离群的人无法生存，你不能，我也不能。”
“我也有情绪低落，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所以我要和其他人报团取暖。”
“每个个体都像锁链中的一个回环，唯有紧密链接在一起，才可以避免被扫落进虚无中。”
“正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才不能容忍你过得不快乐。”
苏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可以把这理解成一副面具。”
在听到他说我需要你的时候，林朝颜突然有被他感动到。
“你这家伙嘴巴还挺甜的啊，难怪我妈这么喜欢你。”
她闷哼了一声。
“你不喜欢吗？”
苏棠反问道。
“不喜欢!”
林朝颜别过脸去，声音很是傲娇。
回家后，她没有在客厅刷题，而是回了房间掏出游戏手柄开始打游戏。
“今天不做题了吗？”
苏棠端着宵夜来到她房间外面，敲了敲门。
“考完试了，我想放松一下。”
林朝颜最近过得很累，精神总是紧绷着的。
现在成绩被取消了，这段时间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她多少会有点自暴自弃的情绪。
“也是，适当放松一下也好。”
苏棠进了门，并没有劝她。
林朝颜的性格就像一头犟驴，现在跟她说要刻苦学习之类的话，她只会感到厌烦。
所以顺着她的毛捋下去就好。
给她做完宵夜，苏棠又接了一盆热水，坐在她边上打算泡脚。
林朝颜却是蹬掉拖鞋，脱掉袜子，先一步把自己的脚放了进去。
“你干嘛啊？”
苏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泡脚啊。”
林朝颜靠在他身上，微微眯着眼，露出一脸舒适的神情。
“这是我接的热水。”
苏棠没好气地道。
“昂，这还是我家的热水呢。”
“我泡一下怎么了？”
林朝颜理直气壮地道。
苏棠闻言，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再说了，盆里不是有多余空间吗？”
“我给你让一点出来。”
林朝颜说着，将自己的脚往边上捎了捎。
“一起泡啊？”
苏棠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
“嗯，我又不嫌弃你。”
林朝颜摁着手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
“我嫌弃你啊。”
“万一你有脚气，那不传染给我了吗？”
苏棠看着她白皙纤细的玉足，一本正经地道。
“你胡说什么啊？我才没有脚气呢!”
她秀眉一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苏棠迟疑了片刻，也脱下袜子，把自己的脚放了进去。
和他的脚放在一个水盆里，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度，林朝颜不讨厌。
过了一会儿，她还把自己的脚抬起，踩在了他的脚背上面，轻轻磨蹭起来。
苏棠也任由她枕在自己肩上，娇小的白皙脚丫在脚背上细细磨蹭。
她的指甲盖是很健康的粉色，非常漂亮。
偶尔侧目的时候会看见她纤长的眼睫，一扇一扇的，很漂亮。
她的头发很香，有淡淡的薄荷香气。
抵着他胳膊的莲臂也很是温软。
苏棠享受着此刻的安逸，看着她玩着荒野大镖客2，剧情进展到了范德林德帮抢劫康沃尔火车的那一幕。
上火车后，林朝颜双持着削短型霰弹枪，抢完就开枪。
俨然一副我不吃牛肉的样子。
“你问他们要钱，他们不是都给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苏棠有些不解。
“这些人不老实!就给我那么一点点钱，跟打发要饭的似的。”
“我都拿枪指着他们了，他们身上还藏着那么多值钱的东西。”
林朝颜轻轻笑着，用霰弹枪一个接一个地将火车上的旅客爆头。
砰!砰!砰!
看着那些脑袋像炸开的西瓜一样，少女咯咯直笑。
苏棠看了都觉得变态。
“别玩了，该去睡觉了吧？”
苏棠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零点。
“再玩会儿嘛。”
林朝颜轻轻嘟了嘟嘴，继续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明天不上课了啊？”
苏棠反问道。
“有点不想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信任的朋友会这样对我。”
“如果我能看透所有人的心就好了。”
一想到回学校了要和叶思雨继续当同桌，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林朝颜就感到很抵触。
“亚瑟收高利贷的时候殴打了唐斯，被他咳出来的血感染，得了肺结核，所以他注定会死。”
“有了心理预期，我不会为此伤感，只管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就好。”
“后面的剧情会死很多人，我可以选择不推进剧情，就留在第二章的马掌望台养老。”
“迈卡出卖了帮派，我可以选择不去草莓镇救他，就让他一直被关在局子里。”
“数据世界一切恩怨分明，明明白白，就像设定好的程序。”
“所以我喜欢游戏。”
林朝颜说着，在游戏的第二章马掌望台留了存档，然后便不再往后推进剧情。
“可生活不是游戏，如果一切都安排好了，那我们还努力干什么？反正都是命中注定。”
“亚瑟在收高利贷回去的路上良心不安，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
“唐斯是个好人，但被他殴打之后因为病情恶化死了，唐斯太太为了偿还高利贷变卖了所有家产，后面为了维持生计不得已去做小姐，她的儿子则当了危险的煤矿工人。”
“将死之际，亚瑟大彻大悟，开始为自己之前做过的错事赎罪。”
“如果他不去经历这一路走来的痛苦，就只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亡命徒。”
“要么死在平克顿侦探的枪下，要么死在其他牛仔的枪下。”
“但因为他选择了救赎，所以他也迎来了重生。”
苏棠在林朝颜脚的身旁坐了下来，用被子盖住了腿。
“好像是这样。”
林朝颜微微颔首，关掉了游戏。
夜深了，夏箐还没有回来。
倍感疲惫的两人一起躺在了床上。
“干嘛不睡到这边?”
林朝颜低声呓语着。
“因为我喜欢你的脚啊。”
苏棠喃喃地道，伸手挠了挠她的脚底板。
“咦~死足控!”
林朝颜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见苏棠没理睬自己，她也去看苏棠的脚，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脚底板挠了挠。
苏棠觉得有些痒，就往后缩了缩。
“嘿嘿!”
林朝颜嬉笑着，时不时伸手去挠一下他，或者拔一根他的腿毛。
苏棠想着明天还要早起，就没心思搭理她。
见他不理自己，林朝颜就继续闹腾。
“别闹了！乖一点。”
苏棠没好气地道。
林朝颜歪着头，始终都是笑吟吟的，迷离的眼睛快速眨了眨。
那调皮的样子，让人恨不得将她按在床上打一顿皮鼓。
苏棠本来板着脸有点生气，但看着她的眼睛，就是发不出火，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乖一点，真的别闹，明天还要上课呢。”
苏棠无奈，只得开始哄她。
“好的，那你去睡吧。”
林朝颜轻轻点了点头，没再继续挠他。
苏棠开始睡觉，林朝颜的脚丫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温度。
他刚刚钻进被子里，林朝颜的脚就蹭到了他脸上。
苏棠伸手摸了摸，总感觉有些冷。
“你的脚有点冷啊。”
“噫~你果然是个死足控，就喜欢摸我的脚。”
林朝颜的声音从被子里瓮声瓮气地传来。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当一回死足控吧。”
苏棠说完，就将她的脚抱到了怀里，紧紧捂住。
两人抵足而眠。
林朝颜感受着脚掌处传来的温暖，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傻笑。
一个人睡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脚很冷。
但今晚是不一样的，被他抱着脚的时候，她总是舒适地摆动着脚趾，在他的怀里轻轻磨蹭。
“晚安。”
苏棠的声音很轻。
“嗯，晚安。”
林朝颜轻轻应了一声。
当天夜里，她睡得很安稳。
等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来了铁锅翻炒的声音。
她穿好衣服下床，发现苏棠已经洗漱完，正在厨房忙碌。
“去洗脸刷牙，早餐快要做好了。”
苏棠头也不回，将炒好的肉臊子盛盘，再下锅开始煮面条。
“你在做什么?”
“岐山臊子面啊。”
“你连这种面也会做吗？”
林朝颜眨了眨眼，一脸懵懂。
“没有我不会做的面。”
苏棠神情颇为自得。
流行于陕西地区的面食味道都很不错，做法也挺简单，只是和面要费些功夫。
早餐很简单，臊子面和热好的纯牛奶，还有之前在超市买的全麦面包，用机器打热，再加上煎好的培根和煎蛋做成的三明治。
并不算丰盛，林朝颜却异常满足。
“你们俩昨晚怎么睡在一起？”
餐桌上，夏箐顶着黑眼圈，有些古怪地看着两个孩子。
她忙完公司里的事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她见林朝颜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推开门看了看，然后发现苏棠和林朝颜正睡在一张床上。
苏棠和林朝颜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脸红地低下头。
“昨晚我们俩游戏打到很晚，他先困了就睡了。”
“我见他睡得很沉，就没好意思打扰他。”
林朝颜主动开口，撒了个小谎。
苏棠昨晚在她房间过夜，她竟然也没有感到很抗拒。
“哦，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我怕你们俩现在就那啥了。”
夏箐微微颔首，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啥是指什么？”
林朝颜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别在这跟我装纯!你电脑里D盘藏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
夏箐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
“妈!你怎么看了我电脑？”
林朝颜闻言，小脸顿时泛起红晕，脚趾恨不得抠穿鞋底。
“之前我的笔记本坏了，用你的电脑办过公。”
“你看的那些片子，口味还挺重的。”
夏箐淡淡地道。
“妈!你别说了!”
林朝颜赶忙捂住了妈妈的嘴，一脸羞愤，时不时偷偷观察苏棠的表情。
上学的路上，苏棠笑吟吟地问道:“你电脑里D盘里藏了什么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朝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就是夏姨说的口味很重的东西。”
苏棠目光促狭。
“滚吧你!”
林朝颜恼羞成怒，忍不住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月考后面的表彰大会，优秀学生名单中第一次没有林朝颜，还因为违纪，她还被全校通报批评。
看着周围传递过来的视线，林朝颜神色如常。
昨晚和苏棠经过一番相处后，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