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月下见你
接连的几天时间，林朝颜和周围其他人的话越来越少，只是在网络上不断地和徒弟倾诉心事。
她换了新的锁屏密码，对班上的事也不太关心了。
以往有同学上课玩手机，她会记录在班务日志上，但现在就会当做没有看见。
因为她但凡提出批评，就会有人用“你考试的时候还带了手机进考场呢”作为反驳。
管的事少了，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而且和周围其他同学紧张的关系也缓和了下来。
林朝颜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叶思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下课了依然会挽着她的胳膊，叫她一起去上厕所。
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会和她一起绕着操场散步，倾诉心事。
仿佛设置那个闹钟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朝颜没有揭穿，只是微微笑着，同她虚与委蛇。
“原来我自己也带着面具啊。”
她看着身旁洋溢着热情的所谓闺蜜，颇有些自嘲。
林朝颜想过报复，但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
“课代表，帮我把练习册收到办公室去。”
“好。”
网开一面等最后几个男生抄完作业，她才抱着作业本朝着数学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隔壁的谢老师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妆容淡雅，头发优雅地盘起，很符合人们印象中窈窕淑女的样子。
此刻这位淑女正在给一旁的几个学生讲题，声音温柔极了，不紧不慢，唯恐他们听不懂。
有两个平时很闹腾的小男生在她面前格外的乖巧，脸颊微红。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优雅的淑女，昨天在那个废弃的物理实验室做了些什么。
林朝颜觉得她翻着白眼的样子，像是母猪。
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晚自习时间，实验班的学生又发生了调动。
有些熟悉的面孔默默收拾好书本从教室里搬了出去。
有人眼眶泛红，有人满是不甘，还有人因羞愤涨红了脸。
有些脆弱的女生受不了成绩下降的压力，走到一半就蹲下来大哭。
当然也多了一些陌生的新面孔。
让苏棠感到意外的是，之前总是嘻嘻哈哈，经常去网咖打游戏的王煜和尤浩竟然没有被踢出去。
他们俩的成绩，在班上竟然还处于中游。
“浩儿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卷了？”
王煜看着尤浩只比自己低了两分的总分，神情复杂。
“狗子，你竟然瞒着我偷偷复习了，我们说好了裸考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嬉皮笑脸的尤浩也收敛了笑容，无奈地叹了叹气。
黄泽清的名次仍然比较靠后，保持在30名左右，所以她仍然不敢有半点松懈，继续埋着头复习。
“进前十了？不错。”
在名单上看到苏棠的名字后，顾南星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有一个比较喜欢的同桌，如果苏棠被淘汰出去，她觉得会少很多乐趣的。
“托你的福，按照你划的重点复习事半功倍。”
苏棠说着，在班上环顾了一圈，不免有些遗憾。
如果林朝颜也在就好了。
“今天班上多了一些新面孔，我们重新排列一下座位。”
班主任陈曦说着，将打印好的座次表用投影仪展开。
顾南星闻言，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发现新的座次表上，苏棠和她都换了新同桌，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赶忙站起身。
“顾同学，你有什么事？”
程曦看着顾南星，语气很是温和。
“老师，苏棠英语很好，我想让他帮我补习英语。”
“正好他数学不好，数学又是我的强项，我们可以互补。”
顾南星看着班主任的眼睛，小脸很是认真。
周围一圈同学立刻看了过来。
程曦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思忖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行，那你们俩位置不变。”
顾南星说的是事实。
她数学满分，英语略微偏科。
苏棠英语满分，数学146其实也不差，只是相比她而言差了点。
两个人互补是有益于学习进步的。
当然也很容易引发一些暧昧的意外。
程曦当然也会担心这俩有早恋的情况。
但对于顾南星的要求，她也不好拒绝，毕竟连校长都要给她面子。
伴随着一阵桌椅重新拖动的声音，新的座次在班上排列整齐。
“考试结束了，今天给你们放下电影放松一下吧。”
“你们要看什么？”
程曦话音刚落，班上又响起一阵欢呼声。
“嘘～小点声!被校领导发现，会批评我的。”
班上这些躁动不安的大孩子又安分下去。
前后的几个同学关了灯，将门窗关好。
班主任将电脑放在了桌上，连接上投影仪。
她的资源库里的大多数是些动漫电影。
《千与千寻》、《哈尔的移动城堡》、《萤火之森》、《秒速五厘米》、《寻梦环游记》、《冰雪奇缘》、《驯龙高手》……
看得人目不暇接。
“要看什么，你们自己选。”
“新世纪福音战士!就看这个吧!”
靠近讲台的两个男生喊得特别大声。
“这个啊，行吧。”
程曦毕竟是年轻人，对ACG文化并不排斥，于是就这样放着新版的eva剧场版。
“香香!我的香香!”
“绫波丽我的女神!”
“死宅收收味!”
一些死宅也高兴得呐喊，惹得班上一阵哄笑。
“这是不是男主手冲的那部动漫？”
顾南星没看过这部动漫，但也刷到过一些短视频。
“哈哈，是的。”
苏棠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看，一边跟她聊这部动漫的背景。
“这部动漫是在日本黄金时代后泡沫破裂的时期创作出来的。”
“当时无数人一生的积蓄化为乌有，卧在电车轨道上自杀的人数登上了巅峰，青年失业率暴增，整个社会都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氛。”
“eva影响了很多人，让当时日本的自杀率都大幅下降。”
“一部动漫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顾南星有些惊讶。
“我也觉得很神奇。”
苏棠微微笑着。
重置后的eva新剧场版节奏很快，很多地方和旧版都不一样。
和旧版相比多了一些很甜蜜的互动。
但甜蜜过后又是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
新剧场版里，明日香成了三号机的测试员。
被霰天使感染的三号机不受控制地开始暴走。
傀儡模式下的初号机将三号机撕碎，连明日香所在的插入栓也被初号机咬碎。
明明是那么残忍血腥的画面，配的音乐却是一首温柔的童谣。
伴随着的吉他声响起的，是满是童真的女声哼唱。
“这也太刀了吧。”
“呜～香香，我的香香!”
班上看着这一幕的同学都感到异常的伤感。
看到后面绫波丽驾驶的零号机被力天使吞噬的那一幕，顾南星忍不住说道:“这部动漫有些悲伤呢。”
“人类补完计划，就是抹除个体的差异，将人类融合为一个整体？”
“根据动漫里的设定，人类之间存在着心之壁。”
“人类补完计划是为了溶解心之壁，消除所有人类的隔阂。”
“创造出一个没有猜忌、没有欺骗、没有仇视的世界。”
“听起来过于理想了，我感觉这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痛苦的做法。”
顾南星轻轻摇头。
苏棠闻言，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顾同学，你真正看懂了这部动漫。”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造就矛盾与痛苦，但正是隔阂成就了个体差异，成就了世界的缤纷多彩和探索世界的乐趣与幸福。”
“我们不能因为结局往往是痛苦悲剧就想逃避，因为现实里依然存在着真实的幸福。”
“即使它可能是短暂脆弱的，但也是当下真实存在的。”
顾南星闻言，若有所思。
“所以，我们之所以会躲进芥子世界，本质上也是因为我们想要逃避现实？”
“是的，但现实里有你所想要的幸福，所以你最终从芥子世界里脱离了出来。”
苏棠柔声说。
“我想要的幸福。”
顾南星说着，脸颊突然泛起了红晕。
她悄悄看了苏棠一眼，发现他这时也看着自己，又迅速别过脸。
“顾南星对你的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36。”
看着她羞赧的模样，苏棠浅浅笑了笑。
铃声响起，晚自习结束。
班上的同学有些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教室。
苏棠收拾好书本，和顾南星一起出门。
林朝颜叼着棒棒糖，在教室门外等着他。
看到他出门后，便凑过来一起下楼。
“喏～”
她拿出一根牛奶味棒棒糖递了过来。
“谢了。”
苏棠正要伸手接过。
“不是给你的。”
林朝颜越过他递给了顾南星。
苏棠不禁有些尴尬。
“谢谢。”
顾南星有些意外，但还是伸手接过。
“不客气。”
那天姨妈侧漏的时候，顾南星帮过她。
林朝颜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她的，但始终没有机会。
“那个，能加下你的微信吗？”
“有不会的数学题，我想找你请教。”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林朝颜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南星微微一愣，拿出手机让她扫了码。
这算是两个人友谊的开始。
回家的路上，苏棠时不时看向身旁的林朝颜。
她低着头按着手机，貌似在和谁聊着天。
“你在和谁聊天呢？”
苏棠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怎么？怕我从顾南星那里了解到一些你的黑历史？”
林朝颜收好手机，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那倒不是。”
苏棠目光有些躲闪。
顾南星为人一向坦诚，保不齐会和她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加她啊？”
苏棠自然是知道她的说辞只是幌子。
“觉得她人不错，或许我们俩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林朝颜很是认真地道。
“哦。”
苏棠轻轻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家洗完澡后，他回到房间，难得地没有玩游戏，也没有复习刷题。
因为他最近找到了一本特别喜欢的小说。
虽然是一本网文，但情节却出人意料的精彩。
故事讲的是全体人类都拥有了探听彼此心声的能力。
人与人之间不再互相猜忌，却彼此选择了疏远。
大家都毫无隐私，毫无阻碍地知道对方的心声，也将自己全部的思想展示给了对方。
这就无异于裸奔。
所以大家都开始和机器人对话。
机器人是没有灵魂的，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也不会被它们探听到自己的隐私。
自然而言的，机器人就成为了伴侣的第一选择。
机器人也不会衰老，不存在色衰爱驰，生理需求也可以和机器人做。
如果想要多个伴侣，则可以同时购买好几个机器人。
每一个机器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由主人自行在启动程序里输入。
机器人和主人相处的数据会保留下来。
等到旧的机器人报废，就可以进行数据移植，换到另外的机器人身上。
机器人的长相和身材都是完美级别，从无数人类中甄别筛选的，最符合人类审美的模板。
他们有着最完美的表现。
最完美的性格，不会吵架，百般顺从。
所以，大家都开始爱抽象的人，不爱具体的人。
因为他们越是感受到抽象人的美好，就愈发觉得真实人的可憎。
如果想要小孩，可以去生育中心。
那里存放着各类人的精子和卵子。
有主人的照片长相和信息，生平记录等等。
18岁后成年后，需要采集提供样本。
世界不再强制结婚，只是为了保障足够的劳动力人口。
政府会在生育中心选择两个人的DNA样本进行结合。
这样的人由国家抚养。
传统的结婚依然是存在的，只要双方愿意接纳彼此就好。
如果已经成年的人，想要抚养一个小孩，可以去生育中心领养一个异性的DNA样本。
这样的存在就是单亲家庭。
政府的执行机关和程序也都被AI取代了。
因为AI不会说谎，也没有贪污腐败。
由于心声会被窃取，真人担任的政府官员，贪污腐化和犯罪事实都无法隐瞒。
谁也不愿意同真人在一起。
大家都能看透彼此的内心。
知道对方和自己的接触有怎样的目的性。
所以每个人都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在这样一个看似美好的乌托邦里，依然有想和真实的人相爱，故事中的主人公便是如此。
苏棠觉得这本书的立意特别棒。
作者疑似是一个女孩子，叫“月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