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四芥子:乌托邦
“世界是假的，爱是真的。”
林月见喃喃地道。
“对啊，书里的世界都是虚构的，但人和人之间彼此相爱的痕迹，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在文字的世界里，他们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
“就像我很喜欢红楼梦，很喜欢黛玉妹妹，会为黛玉葬花感到难过。”
“可曹雪芹写下这个角色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几百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人记得她，往后也是如此。”
“哪怕再过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人翻开红楼梦，也能看到一个鲜活的，满是灵气的林妹妹。”
“这就是文字的意义啊。”
苏棠走近过来，陪着她一起看向落地窗外的风景。
城市里的车辆来来往往，夜幕下星星点点的车灯，像是夜空中飘摇的流萤。
“等高考结束了，我要开始写小说，写一本让我的读者看了以后，能记很久的书。”
“就算读者可能会很少，但也没关系。”
“只要有几个人记得我书里的人物，我就成功了。”
少年的声音满是热诚，带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月见侧目看了这个男孩一眼，觉得他有点理想主义了。
毕竟是高中生嘛，都是些小屁孩。
“写书是一件很枯燥的事。”
“当一件事从爱好变成你的工作，爱好就不会再是爱好了。”
林月见抽着烟，眉头紧皱。
“如果你想要写小说，就要做好写一百万字无人问津的准备。”
“这一百万字是你很用心地码下去的，费尽心血编写出来的故事。”
林月见低着眉，幽幽地道。
“咳!咳!”
苏棠被尼古丁的气味比较敏感，忍不住咳了起来。
见他被烟味抢到，林月见便立刻掐掉了手中的香烟。
“你会为这一百万字熬过无数夜晚，掉过很多头发，为书里的人物和剧情哭过很多次。”
“但它们在别人眼里都是垃圾，一文不值。”
“没有人会为你的自嗨买单。”
“你以为你的书可以感动别人，其实只能自我感动。”
“在这个行业坚持好几年，你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唯一的变化，就是从写了一百万字的垃圾，变成写了几百万字的垃圾。”
“磨灭了时间，磨灭了灵感，也磨灭了热情。”
“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可以接受，那可以试着写点东西。”
林月见说着，将掐灭的烟头用纸巾裹住，扔进垃圾桶。
“月见姐，你对小说作者很了解吗？”
苏棠有些好奇。
“我在学校的社团会接一些兼职，帮忙写一些稿子。”
“在社团里也认识一些写小说挣零花钱的朋友。”
林月见淡淡地道。
“既然写文这么枯燥，那又是什么能让他们坚持下来呢？”
苏棠继续问道。
“据我朋友说，灵光乍现写到自己特别满意的剧情的时候，比高潮还爽。”
“但更多的是交稿时的焦虑，还有卡文的痛苦。”
林月见说完，苏棠的脸唰的红了一瞬。
像她这样身材高挑傲人的御姐，对十七八岁正是躁动的小男生的吸引力堪称毒药。
这会儿在阳台边上吹风，她上身就只有一件宽松纤薄的丝质睡衣，领口下的肌肤一片雪白，那片饱满呼之欲出。
下身就穿着一条黑色的胖次，露着丰腴挺翘的半边皮鼓。
她有着超过一米八的身高，那双腿异常的白皙修长，但并不显得纤细。
有些肌肉的紧致，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显然有经常健身运动。
多一分显壮，少一分显瘦。
从大腿到小腿，再到脚踝和脚尖的曲线都异常流畅，就好像通透的玉石雕琢而成。
苏棠不可避免地有些想入非非。
林月见对自己的杀伤力全然没有觉知。
顿了半晌，她只是叮嘱了一句:“别告诉我妈。”
“嗯？”
苏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抽烟的事。”
如果让夏箐知道她抽烟，她肯定会被说的。
林月见不想听她唠叨。
之所以染上抽烟这个习惯，完全是为了码字压力太大。
有时候不得不点一根烟放松，找寻点灵感。
“嗯，好。”
苏棠连连点头。
“你和小时候变化挺大的，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林月见端详着苏棠的脸，悠悠地道。
“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记不太清了。”
苏棠很是好奇。
“小跟屁虫一个，还特别爱哭。”
林月见那张冷漠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说到小跟屁虫的时候，她的语气也或多或少带着一种亲昵。
似乎是想到了那个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姐姐的小破孩。
她不太想跟他玩，他还会哭。
“我小时候很爱哭吗？”
苏棠有些不解。
“嗯，有一种说法是眼角长痣的人都很爱哭。”
林月见看着他眼角的泪痣，微微思索了片刻。
决定给人物描写到长相的时候，可以在眼角添上一颗泪痣。
“听起来像是星座和塔罗牌里的内容。”
苏棠不太想承认自己小时候确实很爱哭这件事。
“对了，你饿了没有？”
林月见摸了摸肚子，总感觉晚上那顿火锅没吃饱。
可能是因为大多数肉都被林朝颜吃了的缘故。
“有一点。”
苏棠点了点头。
“我点个外卖吧。”
“这会儿还有烧烤。”
烧烤基本上都是通宵营业，半夜也不缺接单的外卖小哥。
林月见说着，便拿起手机开始点单。
苏棠本来想说自己会做饭，但是又想到冰箱里的食材基本用完了，只剩下番茄和洋葱。
“有什么忌口吗？”
林月见看向他。
“没。”
“秋刀鱼吃吗？”
“我没吃过，这个好吃吗？”
苏棠一脸茫然。
他对秋刀鱼的了解仅限于七里香的那一句“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我觉得还行。”
林月见一边点单，一边询问他的口味偏好。
因为小时候见过，所有她会有一点亲切感。
而且苏棠长得好看，说话能讨她喜欢，眼睛也很干净。
她自然是不会讨厌他的。
点完单，结了账。
两人就靠在落地窗外的阳台边吹着风，看着窗外浩浩荡荡的江景，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
“月见姐，考上好的大学以后，普通人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现在好多人都失业了，就业环境很不好。”
“改变命运什么的，这是个太宏大的理念，我们更多的是会成为一个普通人。”
林月见轻轻摇头。
以前她也觉得自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但随着年岁增长，她愈发觉得自己只是个路过的甲乙丙丁。
成为主角的梦，只能写在书里。
“是吗？我们读了这么多书，熬了那么多夜晚，经过了那么多场考试。”
“只是为了成为某些人口中的小镇做题家？”
苏棠有些不甘心。
“是啊，其实成为一个普通人本可以不必这么艰难。”
“只是我们走了最艰难的那条路，因为这条路有机会让我们变得不普通。”
林月见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因为她也曾是某些人口中的“做题家”。
“当你接触这个世界越多，就越会看到它不好的，黑暗的一面。”
“这时候你会否定自己过去的认知，你会觉得这个社会好像欺骗了你，他们那些宏大的叙事都是假的。”
“让有钱的人带动没钱的人富裕起来，就好像传销头子画的大饼。”
“于是有些人开始“觉醒”，而当这些觉醒的人看遍世界，认知进一步提高的时候，又会否定自己现有的认知。”
“我知道，这个在哲学上叫做否定之否定”，苏棠说。
“对的，人的认知就像一个上升的螺旋，你会不断否定过往的自己。”
“最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完美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很多缺点，矛盾会长期存在。”
“消灭了主要矛盾，次要矛盾就会上升为主要矛盾。”
“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是建立在阶级之上的。”
“不平等的阶级必然会催生出不平等的社会地位，矛盾由此而生。”
“为了找寻乌托邦，我们的前人们试过了很多条道路。”
“光绪想搞君主立宪。”
“康梁想学日本变法维新。”
“太平天国搞政教合一。”
“孙想发展民族资本主义。”
“袁想复辟。”
“刘思付想搞无政府主义。”
“这些都失败了。”
“最后就走了现在这条路。”
“但乌托邦仍未到来，可能它永远也不会来。”
“那个消灭了剥削和贫困，让所有人都能富裕起来的理想国，根本没有人见过。”
“就像高数里的极限，它只可无限接近，但不可抵达。”
“往乌托邦朝圣的人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座城堡，不管走多远也无法抵达，最后只能累死在路上。”
“教员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晚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所以他说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林月见望着夜幕下辽辽远远的江水，声音变得缥缈。
“已有一名新的芥子携带者与你产生精神共鸣。”
“检测到第四芥子:乌托邦。”
林月见
性别:女
性格:偏执
身高:184cm
三围:???
攻略难度:SS
当前好感度:1
听到意识中响起的声音，苏棠顿时睁大了眼睛。
第四芥子?
林月见竟然也是芥子携带者?
等等!
他身上有第零芥子，第一芥子在林朝颜身上，第二芥子在顾南星身上。
那第三芥子呢？
“第三芥子正处于休眠状态，开启条件未知。”
听到意识中本我的声音，苏棠面露错愕。
林月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扯远了，又聊起了妹妹。
“你和朝颜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嗯，她人很好。”
苏棠微微颔首。
“她很好？”
听到他说林朝颜人很好，林月见那张清冷的脸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情绪波动。
姐妹俩相处多年，对彼此的性格早已无比熟悉。
林朝颜的性格有多娇纵任性，她是很清楚的。
“虽然是有些嘴硬，很傲娇，说话喜欢夹枪带棒，打人还特别痛，脾气还暴躁……”
“但好的时候真的很好。”
苏棠慢慢说着。
林月见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这话有种“虽然我的女友有很多缺点，但她真的很可爱”的既视感。
但至少现在，林朝颜还不是他的女友。
铃声突然响起，林月见接过电话。
“外卖到了。”
“我去拿吧，月见姐你这样不太方便。”
苏棠赶忙朝着门口跑去。
林月见闻言，低下头意识到自己下面就穿了一条胖次。
不过她也没觉得有多尴尬，因为苏棠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小屁孩。
她买的烤串很多，用锡纸包了满满的一大袋，还有几罐冰啤酒，两大盒小龙虾，估摸着花了上千块。
“月见姐，你买了这么多啊？我们吃不完的吧。”
“没事，能吃完的。”
林月见拿了一个折叠的小桌在阳台上展开，然后拿了两个小板凳过来。
“能喝酒吗？”她问。
“不常喝，但是能喝一点。”
“砰!”
拉环拉开的时候，雪白的酒花满溢而出，带着麦芽的香味。
两人碰了杯，一边吹着晚风，一边看着夜色下的江景和轮渡，悠闲地吃起烤串。
那女孩喝酒的样子很豪放，配上她那副慵懒的御姐气质，说不出的性感。
相比林朝颜这样青涩的少女，苏棠还是更喜欢成熟些的姐姐。
林朝颜上完厕所，见阳台开着，还飘着孜然的香味，于是赶忙走了过来。
看到林月见正在和苏棠吃烧烤，顿时气急。
“好啊！你们俩瞒着我吃独食!”
“有好吃的竟然不叫我!”
看到妹妹过来，林月见拿起两根烤串对着她摇了摇，忍不住开始嘴她。
“嗟!来食!”
她跟妹妹说话一直都这样，很喜欢阴阳怪气。
“其实我本来没想吃的。”
“既然你都请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朝颜闻言，拖了一个小板凳过来，挤在苏棠的旁边，眉开眼笑地吃了起来。
姐妹俩虽然关系不好，但她也没有硬气到不吃她的东西的程度。
骨气又不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