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月三十日下午五点差一点，苏文纨、唐晓芙准约来到赵辛楣公馆，执勤的宪兵已经认识她俩，打招呼示意她们直接进去。
“大哥，我们来了。”两人同时高呼道。
正在书房闲聊的赵辛楣、方鸿渐急忙出来迎接一齐到书房，赵辛楣又示意刘志安排茶水、水果、点心等。
四人安坐后，喝了茶、吃着水果，赵辛楣对三人说：“明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不能陪你们到学校，我这样安排的，刘志送鸿渐去学校，文纨、晓芙就由自己家中的人送，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大哥。”，苏文纨、唐晓芙回答道。
赵辛楣对苏文纨道：“我昨天到岳校长家中去了一趟，文纨在文学系，学校已经决定任系副主任、教授，安排了住房，内中设备齐全，可直接入住，明天报到，安排好相关事宜，还给你安排了一个助教，是岳校长的侄女，叫岳晓珊，我已经在他那见过，人很漂亮，是北平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谈吐风雅。”
“尊重鸿渐的意思，每周一到周五住学校，周六下午刘志来接他回我这。学校给他安排了住房，各种设施用具齐全，直接入住，学费的事我与岳学校长接洽，我来处理。到研究生院国文研究所报到后即开学，导师叫黄抟，大清时的进士，在北大与蔡元培共过事，学问高，人品好，对人也很温和，他只带两个学生，另一个是从武汉来的，具体情况我没打听。你每周给中文系本科学生带三节课，每节课按副教授标准发放，十元一节。黄抟已经作好安排不与你的学业冲突。”赵辛楣对大家讲了他对方鸿渐在学校的安排。
接到赵辛楣又对唐晓芙道：“晓芙就去政法系上学，住校与否自己安排，你家中接送有人，我就不管了，系主任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叫李实缘，我与他性格差不多，人很好，他曾在行政院做个秘书，对从政兴趣不大，就转到大学来做学问了。我已经给他说了，他会关照你的。”
“大家今后工作的好好干，读书的就好好读！”。
唐晓芙说道“大哥，你安排得真的好好，小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好好的读书。我不住校，已经给爸爸、妈妈商量好了，每天早晚由家中王叔接送我，我只在学校吃中饭。”说着间，满眼泪花，脸上的酒窝还透出红氲。
“大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遇到你们真是祖坟冒清烟了，你们是我方鸿渐的贵人，我向大哥、大姐、小妹保证，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痛改以前的恶习，重新做人，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说话时脸面上已是红红的，眼泪也是满脸都是，还有滴到了胸前，在西服上印起了两串湿点。
“大哥，我就自有安排，我一定会认真做好这个教授的，不会让你们失望。”苏文纨也向大家说道。
“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没想到没，今天还有时间来处理。”赵辛楣向三人问道。
“没有了，大哥。”三人齐整回应。
“那我们今天还是找个地方喝点吧，要得不，你们看看吃什么好？”赵辛楣对三人问道。
说到吃，最高兴的是唐晓芙，立即回复“我还想去吃那黄角丁！你们呢？今天得大哥做东哈。”
苏文纨、方鸿渐表示吃上不太讲究，“那就去吃黄角丁。刘志安排车走。呃，带几瓶茅台。”赵辛楣对唐晓芙笑着道。
二月初二是龙抬头的日子，赵辛楣下班回来得早，吃过晚餐，在书房看了一个多小时近期的《中央日报》的新闻，他关心的还是目前重庆的情况，战事方面报纸上还没有他一天看的内部材料准确详细。近一个月来，日军不时还派飞机到重庆上空扔炸弹。
他一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就拿起电话打给苏文纨：“文纨，睡没？”。
“大哥，快了。”
“今天没住学校，几时开始上课？”。
“明天下午就有课，每周六节，我才将明天的课进行了一次整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升为二厅副厅长了！”。
“恭喜大哥！”。
“还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这话乍说？”。
“戴老板已经请示总统同意，弄我到军统去，二厅职位保留。”。
“大哥，这个我真说不上来，对政府、军统这些不清楚，我反正没有当官的想法。你自己作情了。”。
时间不知觉又到了伏天，重庆这个火炉，实在让人难受。苏文纨、唐晓芙、方鸿渐已经放暑假了，就来到赵辛楣公馆，商量出去玩一下，出去找一个凉快的地方避暑，重庆热得不行了。
“哥哥们，姐，我们这假期，我们出去玩下，大哥你好弄假（请假的意思）沙。”唐晓芙对赵辛楣三人说，还笑希希的、已经是满脸香汗。
“去哪玩，假的事没问题，一个月内。”赵辛楣回答唐晓芙。
“去桂林好不，顺便去看看你那三闾大学。”
“什么我的三闾大学？”赵辛楣有点懵懵的回答。苏文纨、方鸿渐已经明白了唐晓芙的意思和唐晓芙的性格，提议基本就是决定。
“要得吧，后天就动身。”赵辛楣回答道。
苏文纨、方鸿渐也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谢谢大哥！”。
“那你们明天就准备吧，我明天去部里安排一下。”
经过唐晓芙一天的设计，他们一行人自重庆出发取道彭水向东，到湖北来凤进湖南龙山，到平城三闾大学，再一路玩到桂林，再至广州到香港返重庆，三人都表示同意唐晓芙的设计，就依计起程。
他们这次行程，与从上海到三闾大学顺利不少，一路都有当地政界、军界朋友相助，可说是顺风顺水，能吃好、睡好、走好，轻松快活，达到旅游的效果，还有一点就是不需要他们出银子，完全没有了去三闾大学那次的辛苦与狼狈。
经过近一周时间，他们来到平城三闾大学。李梅亭得知赵辛楣一行到来，还是很热情招呼到他的办公室去，还叫范小姐去叫汪处厚、刘东方、陆子潇、顾尔谦等人，说是老朋友来了。一会就来了原来赵辛楣他们的同事，汪处厚、汪太太、刘东方、陆子潇、顾尔谦、孙柔嘉、王教授等。
李梅亭待大家坐好后，对赵辛楣道：“赵主任（还是叫他原来政治系主任，当然他也不知道赵辛楣现在的职务），你们来得突然没什么准备，你走后也不知道你在哪高就，这两位美女介绍一下吧。”。
“苏文纨女士，留法文学博士，现是重庆巴山大学中文系副主任、教授。唐晓芙女士，重庆巴山大学政法系学生。方先生现在巴山大学研究生院读博士，研究秦汉文学。惭愧，我在国防部混饭吃。”赵辛楣对三人作了简单介绍，三闾大学众人与大家相互招呼，在热烈的气氛中谈论着。
“恭喜赵主任高就呀，也很幸运的见到两位美丽的女士，你们的到来，真蓬荜生辉呀！也祝方先生早成正果。”李梅亭紧紧扫视苏文纨、唐晓芙一遍，他想真天上之人也，不觉心跳加快了。
“谢谢李校长，搅扰了！”，苏文纨、唐晓芙站起来回应李梅亭。
“借李校长吉言，谢谢！”方鸿渐礼貌性回应，心里很明白李梅亭对他假文凭的讥讽。
苏文纨、唐晓芙与他们都没有过交集，也就在那喝茶、吃果点。赵辛楣、汪处厚、汪太太，方鸿渐与孙柔嘉就没什么交谈，仅礼节性的打了一个招呼而已，在这里相见都有点尴尬。
李梅亭介绍，高校长已经去教育部三个月，他是代理校长，近期有可能转正。韩学愈因假文凭事见光，已经带着国籍有等研究的夫人走了，现历史系、中文系主任是新来，陆子潇在他行政院、外交部的朋友运作下已经升为副主任，刘东方的妹子去了汪处厚的哲学系做讲师，汪处厚的夫人汪太太居然出山到艺术系任美术讲师，范小姐成为学校办公室的负责人、女生训导长，顾尔谦还是副教授没变。让赵辛楣、方鸿渐吃惊的是，孙柔嘉又回来了，在英文系任讲师。
孙柔嘉显得较疲惫，脸色没有往日的光鲜，有一丝黑气氲绕着她的脸，老是避开方鸿渐、苏文纨、赵辛楣，倒时不时不经意扫视一下唐晓芙。范小姐还是那样文静，说话柔和而舒缓，总面带微笑，走路轻盈，感觉她心里没有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东西。
李梅亭叫范小姐安排中餐接待他们，范小姐回应“好的，李校长。”，她正出门去时，平城政府的一个副县长带人接他们来了，也没要三闾大学任何人去作陪。
孙柔嘉回到原来与范小姐住的房间，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便倒到床上，即使她紧闭双眼，但眼中的泪水不自觉地向外涌，幸好这时范小姐上课去了。苏文纨她在香港有过一面之缘，她很讨厌她，现在还是继续讨厌，想到她嫁给了方鸿渐说的四喜丸子，心里一下又平衡了一点。唐晓芙是第一次见面，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的容颜、身材、气质、家世等什么都差得很远，心里十分的生气，泪水就流得更多了，她以为唐晓芙与方鸿渐复合了，心里越来越不是味道，这小妮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再次将方鸿渐俘虏了。赵辛楣真没有品位，苏文纨这样的货色勾搭起来了，方鸿渐还是赵辛楣的跟屁虫，真的丢人，与他分了还是正确的。其实她不知道苏文纨他们救助、资助方鸿渐和他们结义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其实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又想，他们肯定会耻笑她来三闾大学求李梅亭收留，加上与姑妈反目、父母不待见，李梅亭那点小九九她还不知道？天下这么大，难道真的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上天好不公，自己今后还不知道怎么样，一点头绪都没有，一时居然哭出声了，范小姐下课回来了，问她是怎么了，她只好说自己肚子痛，这两天可能要来那个了去掩盖这不能说的心事，范小姐要扶她去医务室，她不去，叫范小姐帮她的热水袋找出来加上开水她捂一会就会好的。
赵辛楣一行到了桂林，由他在桂林驻军任旅长的大学同学曾友信安排在桂林大酒店下榻，众人十分惬意。计划主要去漓江、阳朔两处，各玩一天，曾友信根据他们的计划作了类似他们在丰都何子明的安排，真的让赵辛楣省了不少的心。
大家在自阳朔回来休息了一天后，就在桂林城内玩，疯到快晚上十一点才回到酒店休息，方鸿渐躺在床回想到与孙柔嘉离婚后，谈了几个男朋友都无后果，倒增添了不少的烦恼，后来又与姑妈闹翻了，父母亲更不待见她，在上海实在无意思，不作希望地联系范小姐，表示想又回来，经范小姐请示李梅亭居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她才到学校两个月，陆子潇也没有再对孙柔嘉表示什么，方鸿渐心里也有点同情孙柔嘉了，如她与苏文纨、唐晓芙相比，原来苏文纨的高冷、唐晓芙的霸道又不算什么，柔嘉又显得很恶戳，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又想起唐晓芙说孙柔嘉看上去是一个弱小女子，其实是一个心机女，内心太强势，自私得很，不值得交往，与她分了是好事。倒汪太太是个人物，可惜未遇良人，确实委曲她了。
又想到陆子潇对他们的到来很惊叹也尴尬，他知道，他与赵辛楣阅读有关共产主义书籍是他告诉高松年的，高松年也不想将事弄大，弄大他也不好过，暗示他们自己知趣离开。
又想到韩学愈的事情，他心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庆幸自己没有用假文凭去谋求职位，假文凭让他太狼狈了，他想到，做人做事还是实在些好。现在他感到非常幸运，因为他发现真实、踏实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他明白，虽然曾经迷失，但如今的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价值和方向。
不经意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他们刚下飞机，就看到刘志过来了，“厅坐，辛苦了！晚餐怎么安排？”
“问唐小姐吧。”赵辛楣推一下眼镜，边走边说。
“大哥，也不光我一个人说了算呀！”。
“你就直说想吃什么吧！”。
“大姐、二哥呢？”。
“简单清淡一点吧。”，苏文纨回她。
“要得！”，方鸿渐附议。
“那就找一个西餐馆吧。”，唐晓芙对刘志说。
“就按我们小公主的意思安排。”，赵辛楣对刘志道。
回到赵公馆，唐晓芙赵辛楣道：“大哥，帮个忙，我马上要实习了，你给我指示一下，去哪合适？”。
“你想去哪？”。
“我想去你国防部，行不？”。
“我的国防部，你好大口气哟，哈哈，你想去可以呀。”。
鸿渐、文纨、晓芙，今天我告诉你们一个重要的坏消息。”，赵辛楣说得很严肃，眼圈已经发红了。三人一下不知所措，很惊讶地望着他。
“我自三闾大学走后，来重庆，就到国防部工作，没过多久就认识了组织部组织局二处的陈晓，我们很有缘，爸妈也很喜欢，很快就订婚结婚了，非常幸福。在去年七月初一，她去洪涯洞娘家回来时途中遭日本人炸弹去了！”赵辛楣说着哭了起来，起身走到卧室取出一沓他们的照片。陈晓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身材修长，容颜清秀，有几分苏文纨的影子，他介绍陈晓是陈诚的侄女。
众人都哭了。
“来年清明时节，到时我带你们去九友坡去给她扫墓，祭拜她。”，赵辛楣声音沉重地说道。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深情地凝视着赵辛楣。
“我们一定去。”，鸿渐庄重地回答道。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文纨用力地握住赵辛楣的手，语气坚定。
晓芙默默地点了点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他们知道，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即使生离死别，他们也会永远纪念，愿与赵辛楣共同承担痛苦和悲伤。
唐晓芙这才终明白赵辛楣说的要择时告诉他们的密秘，她内心真很佩服大哥的稳重与坚韧，真是一个男子汉，值得托付与尊敬，大姐没有选择大哥，真是一生的憾事，造化弄人呀。
时光如嘉陵江的水，缓缓的流动，不知觉地重庆已经进入初秋，热气已经退去了很多。
赵辛楣送唐晓芙到国防部办公厅报到，交待了一处的吴处长，要她多关照，便送上有关实习材料，唐晓芙就随吴处长去了，赵辛楣便回到二厅，交接了一下有关事宜，又去了军统见戴老板。
“辛楣，你来了先到机关各处室各熟悉一下，时间就两个月，我再来安排！”
“一切听局座吩咐！”，他站起来向戴老板行礼道。
“王标，带辛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