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云巧之所以拉上贾氏商量这事，心里也是有盘算的。
她故意透出点话风，暗示自己一家人不会在这里长留，可能要远走他乡，然后暗中观察贾氏反应。
贾氏虽然之前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想出去，愿意跟着云巧一家过活，但，说这话的前提并不包括要跟着他们一家跑去辽东。云巧也不想勉强她，或是事到临头再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特地留了时间给她考虑。
贾氏得知卫城这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没主动提自己的打算，只专心思考了一会，笑着对云巧说。
“娘子想做的这门生意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娘子现在为带不走这么多家当烦恼，有没有想过，去了辽东在当地再寻些野鸭野鹅的来配种，重新来过呢？我虽然没去过辽东，早前却也听人说起过，那里崇山峻岭、绵延不绝，想必捉几只野鸭子不是难事？”
云巧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拍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听卫大哥说，辽东那边山可高可深了，里头的野物种类多得两只巴掌都数不全！”
各地野鸭品种固然不都相同，但差不到哪去。
再不济，到时上路时专门准备个匣子，垫上几十层软布，就不信没法带十只八只野鸭蛋过去，这可比用笼子装着几只嘎嘎乱叫的活鸭子省事得多。
“贾大姐果然有见识！我真是找对人了！”
夸了贾氏一通，云巧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嘲：“都说‘一孕傻三年’，我之前还不大信，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贾氏便笑着附和：“您这哪里算？想当年，我刚生下姜丫头她姐姐时，那才叫一个呆呢！整天迷迷糊糊的，忘性特别大，经常丢三落四！也就是后来生姜丫头时才好了点，不然，也没法给柳家小少爷当乳母，早被大棍子撵出去了~”
她若无其事地跟云巧絮絮说着从前怀孕产子时的经历，并没表现出旁的情绪，却听得后者心中一叹。
云巧反手握住贾氏的手，轻轻拍着她手背，委婉安慰：“贾大姐，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咱别想那么多。不管咋样，咱们都得往前看。姜丫头是个孝顺的，手也巧。照我说，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贾氏弯着眼睛点头：“希望吧。眼下我也没别的想头，就盼着能给她找个好婆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不在她跟前也放心。”
她并不是头一回提起自己的大闺女。
几年前，柳家撵人那事还没发生，贾氏靠着曾经奶过小少爷的功劳，有些体面，后来在大厨房当了几年差，这也算是后院媳妇子们里比较有油水的肥差了。
贾氏的大闺女也生得不错，心灵手巧，被柳家某管事放了籍、还考了秀才的小儿子看上，便得了家主恩典，恢复自由身，两口子到外面过活去了。
这本是好事一桩，只可惜，那大闺女婚后不久怀孕产子，竟难产没了！
更倒霉的是，大姑爷因为丧妻十分悲痛，大病一场，原本就不够强健的身子骨愈发孱弱，几个月后正逢乡试，连考三场，在里面熬了九天出来，直接病倒在床，还没等到桂榜名单出来，竟也撒手人寰！
许是因为这小两口在一年内接连去世，惹得姑爷家里暗暗腹诽，都埋怨贾氏命里带衰，不然怎么早早克死了爹娘公婆和丈夫，如今大闺女和大姑爷也跟着去了，又说自家幺儿前程光明一片，当初就不该娶这么个普通婢女，就该在外头说个商户家或是读书人家的小姐，云云。
反正，因为小儿子死了，全家人翻身做主人的希望随之破灭，这家人对曾经的亲家贾氏深恶痛绝！
否则，贾氏和小女儿姜姜也不至于辗转被卖，总归有个亲戚照应。
贾氏虽然没说太深，更没抱怨过亲家，但，云巧靠着自己前世对柳家的些许了解，也能猜出个大概。
当时那柳老夫人重病，满口生肖相冲之说道士估计是明争暗斗不休的两房人之一请来的，贾氏母女不巧被卷进去，还因为“得罪”了亲家，就被负责操持这事的管事“秉公执法”卖掉了。
一叶知秋。
单看贾氏一家人的生平经历，云巧对柳家的评价愈发不好，直觉那是个泥潭、大染缸，对三妹云彩的担忧也愈发浓重。
“喵呜~~~”
“汪汪~~嗷呜~~~”
“喵喵喵！”
正出神间，忽然被这猫狗两重奏的声响拉回现实。扭头一看，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小黑来家里已经半年了，吃得好，长得也快，已经从当时那只被大黄轻易吓唬住、缩着脖子不敢动的小奶狗，变成了如今威风凛凛、比云巧膝盖还高的大黑狗。
它也不再胆小，平时看家时，眼神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四月里时，它还吓跑了两个想去地里偷摘秦椒的熊孩子，追着他们屁股后面撵了足足半里地，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就是吧，可能是因为刚来家里时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它对上大黄始终有点怂，又或者说，是认了大黄当老大，所以心甘情愿被对方欺负。
这会儿，两只小东西闲着没事干，又在那里玩周瑜打黄盖那套游戏了。两只边嗷嗷叫着，边掐着对方在地里滚来滚去，皮毛上很快裹上一层黄黄的土，看着脏兮兮的。
云巧既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出声喝骂：“天天就知道闹腾！一身的泥巴可别指望我给你洗，也不准进屋！大热的天，地里的麦苗都还不够水喝呢！”
女主人的呵斥还是比较管用的，尤其小黑更为听话，它立马停下挣扎，趁大黄动作一顿，灵巧地往旁边一滚，然后爬起来抖了抖土，夹着尾巴跑了。
大黄失了对手，懵了一会，若无其事走到墙根下躺着，开始慢吞吞舔爪子，还时不时用无辜的眼神看过来。
云巧笑骂：“莫不是真成精了！装得还有模有样！”
贾氏看到这一幕，也跟着笑了两声，想了想却对云巧说：“娘子既然打算跟卫郎君北上，家里这两只小东西，到时候可要带走？我瞧着，它们颇有些灵性，也爱亲人，跟那些撒手没的猫狗不大一样。”
云巧点点头：“我也正琢磨着这事呢。到时候看吧，它们要是愿意走，就备个笼子一块儿带走，反正到时候要带的家当少不了。它们要是不愿意，就只能托付给左邻右舍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又开始绞尽脑汁盘算离开前需要做的准备。
家里养的这些活物，还有地里种的各种作物，大部分都带不走，得给他们找个好去处。
最合适、又能刷一波孝顺美名的做法，显然是留给云家老两口。
可，一想到三妹云彩，云巧就格外别扭，打心眼里不愿意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