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鸡儿巷的小姐
赖九小心翼翼地来到窗前，躬身道：“小人赖九，见过娘子！”
车中女子问：“你要请赵郎君去哪？”
赖九道：“回娘子话，小人奉我家帮主之命，请赵郎君前去赴宴！”
高舍人插嘴道：“赖九，刚才我们的话你也听到了，赵玉城现在替我们办事，你告诉金大庆，不准为难他，明白吗？”
赖九忙道：“舍人不必多虑，我家帮主是听说赵郎君的事迹，想与他结识一番。”
高舍人道：“那就好。”侧头笑道：“贤妹，我都交代好了，咱们可以走了吧！我今天带你去西郊打猎！”
车中女子却道：“他们刚才对赵郎君态度甚为无礼，哪里像是请客？”
赖九支支吾吾道：“这……小人只是……只是心急了些……”
高舍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人对赵玉城态度如何，不过那女子既然开口，遂道：“赖九，你们自己走吧，以后不准再来骚扰赵秀才！”
赖九犹豫了一会，终究不敢与高府作对，拱手道：“舍人既然发话，小人遵命便是。”瞪了赵玉城一眼，带着手下离开了。
牛车缓缓转了方向，在高舍人的护送下，很快也消失在大街。
赵玉城暗松一口气，转身回到槐林巷的小院。
不知不觉，已临近黄昏时分，气温下降，冷风刺骨。
宋朝后期，很多地方已用煤炭取代木碳，当做主要燃料。
煤炭又被称作石碳，赵玉城见厨房中的石碳快烧完，来到院中槐树前，挥舞柴刀，砍下几根粗枝，靠在院墙上晾晒，准备当木柴烧。
“笃笃笃！”又一阵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赵玉城皱了皱眉，过去开了门，敲门的还是小顺子。
“赵秀才，他们都走了吧？”小顺子伸头朝里面张望。
“你说的他们是谁？”
“当然是汾河帮的人了！”小顺子昂着脑袋道。
“你别说我不够义气！我是怕我与汾河帮的人起了冲突，造成两大帮派混斗，那就不美了！”
赵玉城没好气道：“都已经走了！”
小顺子松了口气，跨过门槛，回头笑道：“没事就好。我过来瞧瞧你，如果你被他们带走了，我一定带团中弟兄相救！”
一点也不客气，进入屋中，将箩筐放在角落，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
赵玉城关好门，来到屋中，朝他问：“我要去做饭了，你要不要在我家吃？”
小顺子眉开眼笑道：“那有什么不好？咱俩过命的交情，还用得着客气吗？”
赵玉城在厨房烧火做饭，小顺子便靠在门槛，摸了枚枣子嚼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赵秀才，我小顺子这个人，最讲究知恩图报了，你今天请我吃饭，明天我带你去瞧美人！”
赵玉城正在往灶里塞柴火，闻言心中一动：“什么美人？”
小顺子吐出一颗枣核，道：“当然是鸡儿巷的云蹁跹小姐！”
赵玉城顿时没了兴趣。
这时期被称为小姐的女人，都是妓馆中的妓女，云蹁跹便是清源县的行首角妓！
小顺子眼中闪动着亮光。
“平日可见不到那美人，她总待在楼里不出来！嘿嘿，最近几日，她常被齐巡检请过府，上马车时，就是饱眼福的好机会！”
赵玉城道：“齐巡检？就是那个巡检司的正官？”
小顺子道：“是啊，要不是那位巡检官人，谁能将云蹁跹请过府呢？”
赵玉城露出沉思之色。
宋朝时期，每个县城的治安，由县尉司和巡检司共同负责，县尉司负责城内，巡检司负责乡里。
不过这是内陆县的配置，边境县又有不同。
边境县内不仅有很多少数民族，还有可能面临战乱。
故而巡检司被改设为巡检司寨，类似一个小的军事要塞。
除了乡里治安，还负责调解少数民族间的冲突，外族入侵时，也要参与战事！
清源县的巡检司寨，名为顺宁寨，位于西郊吕梁山中。
赵玉城道：“小顺子，我听人说，汾河帮背后的靠山是齐巡检，这消息可靠吗？”
小顺子道：“别说汾河帮了，凡是在城外讨生活的帮派，哪个敢不孝敬巡检官人？不过话又说回来，齐巡检确实特别关照汾河帮！”
赵玉城又问：“高府的势力，能压得住齐巡检吗？”
“当然能了！齐巡检虽然位高权重，毕竟上任不到一年，经营有限！高家就不同了，不仅在清源县根深蒂固，还与太原府的大家族——慕容家关系密切呢！”
赵玉城奇道：“慕容家？”
小顺子笑嘻嘻地道：“你也知道慕容家？”
“听人提过。”
小顺子顿时来了兴致，走近了一些，一屁股坐在灶台上。
“慕容家可是太原府有名的大家族！在河东、关中地区，可以和折家、曹家、种家、姚家相提并论哩！”他兴奋地满脸发红。
赵玉城道：“我知道，慕容氏也是皇室出身！”
小顺子一拍手，道：“对啊！慕容氏的老祖宗可太聪明了，归顺了太祖爷爷，帮太祖爷爷打下大宋江山，子孙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过呢，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赵玉城奇道。
小顺子笑嘻嘻地道：“听西街的郑秀才说，慕容氏最擅长培养女子，慕容家的女子，不仅秀外慧中，更是精通武艺，知晓忠义，个个能成为夫家的贤内助哩！所以西北大家族，都以娶慕容家女子为荣！”
赵玉城见他满脸泛红，微笑道：“你也想吗？”
小顺子叫道：“当然想了！谁不想呢？”
顿了一顿，讪讪道：“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这辈子能娶个媳妇就知足了，至于别的，在梦里过过瘾罢！”
赵玉城一边扇着火，一边说：“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只要你敢想敢做，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小顺子嘟囔道：“哪有那么容易？赵秀才，你别怪我多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就是懒了点，再坐吃山空的话，今年冬天可不好过！”
赵玉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该找个营生了，你能帮我推荐一下吗？”
小顺子想了想，道：“你是个读书人，又能说会道，还不怯场，可以去南郊归香园，当个‘闲人’！”
‘闲人’便是导游，本是东京城衍生出的一种职业，后来慢慢传到江南和西北。
赵玉城想了想，道：“归香园是高家的私家园林吧，普通人能进去吗？”
小顺子笑道：“高家的园子都对外人开放，要不然，清源县的人为何都尊敬高老太爷呢？”
赵玉城点点头，心想明天倒可以去瞧瞧，就算做不成导游，也能逛逛园子！
“对了，你知道汾河帮帮主是谁吗？”
小顺子脸色大变，道：“知道啊，你问他做什么？那家伙叫金大庆，蛮横得很，还是别扯上关系为好！”
赵玉城道：“你刚才也瞧见了，汾河帮的赖九过来找我，就算我不想扯上关系，也躲不了！”
小顺子抠了抠鬓角，嘟囔道：“说起金大庆这个人，倒还挺有几分传奇！”
“怎讲？”
小顺子往嘴里又塞了一枚枣，道：“他一年前才来到清源县，本是个游方头陀，凭着武艺高强，加入了汾河帮！”
赵玉城讶道：“他只来了一年？”
“是啊！”小顺子哼道：“后来这秃子也不知怎么巴结上齐巡检，借着巡检司的势，扳倒前任帮主，自己坐上新帮主！”
赵玉城心中一凛：“刚才你提过，那位齐巡检坐上这官，也不到一年！”
小顺子道：“是啊，齐巡检原本是县尉司一名副都头，突然间，连升几级，坐上了巡检知寨的位置！”
“连升几级？”赵玉城眉尖跳了跳。
“可不是吗？”小顺子艳羡道：“都说他在太原府有大靠山哩！”
赵玉城沉吟片刻，出声道：“小顺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小顺子拍拍胸脯：“你只管说，咱俩谁跟谁？还用得着客气？”
赵玉城道：“你帮我去打听一下齐巡检的消息，越多越好！”
小顺子愣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你先别问，以后我再告诉你！”
“好吧，那我帮你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