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鲜花永不过时
/贺小姐，楼下有你的一束花，请前来签收。/
鲜花，是爱情的催化剂，也是还原剂。
还记得恋人告白时送的第一束花：靛色包装纸里的五六朵黄红色百合，其中还插了几朵红玫瑰作为衬托。
贺盈曾经好奇恋人表白时送百合花的用意。
“百合花代表着我们的恋爱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小傻瓜。”
可是在此之后，贺盈也没收到这份爱情的第二束花。望眼欲穿，热恋存在的证据始终遥遥无期。
“亲爱的，好久都没收到你送我的花了。”恋爱一年有余的时候，贺盈突然心血来潮，向恋人撒娇。
“早点睡觉，梦里啥都有。”男人侧过脸，不去理会贺盈的娇嗔。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贺盈跟着侧过身，搂住对方的腰。“当初送花，我都会感动好久。”
说白了，她是需要在爱情里找到一些初恋的炙热和冲动。
男人平躺着，双手交叉举高放在后脑勺上：“你要花干什么？又不是什么节日。”他的眼睛往左一瞥，思考着他脑海里的疑问：“过几天是万圣节……”
“送花需要理由吗？爱我也不需要理由吧。”
贺盈趴在恋人的怀里，用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对方的双眼，这种充满期待的美丽模样让人根本无法把控。
“好，明天就送。”男人唇边笑容渐盛，一个翻身，把贺盈压在身下。
被恋人的动作惊动，贺盈心花怒放：“不用明天的，悄悄给我一个惊喜就行。”
接下来一个炙热的吻仿佛是一个约定的盖章，缓缓落在彼此的唇上。
不知怎的，第二束花依旧迟迟未等来。大概是因为换工作、搬家的事宜，又或许被时间冲刷掉了，两人再也没有记起这件事。
摔伤了腿后，贺盈的出行变得艰难不便，尤其是必须经过的五层楼步梯，每当她站在出发的那一个阶梯，都会望而止步。
某一天男人竟然大发善心，主动提出了上下班接送。
“今天我载你上下班吧，受伤了一定很不方便。”
“才几分钟的路程，再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利索地收拾好物品，贺盈正要出门。
男人迅速地抢在前面换好了鞋子，语气坚决：“男朋友载你不好吗？”说完便打开门，看着贺盈换鞋：“今天是情人节，不能随便。”
出门后，男人便牵起贺盈的手，试图加快下楼的步伐。
“别走太快。”挣脱了恋人的手，贺盈放缓了脚步。给她带来痛苦的不是上下班，而是上楼和下楼。
“差点忘记了。那慢点走。”男人捧起贺盈的手走在侧前方。
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牵扯到膝盖上的伤口，让她更加痛苦。
上班期间，贺盈回味着恋人突如其来且短暂的爱意，那些细微的关怀和不经意的冒失，无不印证着这些都只属于“情人节限定”。
直到下班等来了恋人的车，贺盈打开了副座车门，所有假想瞬间随风飘散。
车座上放置了一束美得令人窒息的香槟玫瑰，淡雅的杏黄色花瓣似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在黄昏的夕阳下熠熠生辉。
“快上车。”男人的一句温柔催促让贺盈从惊喜的漩涡中醒来。
抱着这一束硕大的香槟玫瑰，不由自主沉醉于它的迷人之中，贺盈喜不自禁，仿佛已经置身于杏黄色的幸福花海。
没有期待的惊喜才是真正的惊喜。
“好漂亮的一束花。”贺盈想要数出玫瑰的朵数，手指在花间不断摆弄，却怎么也数不清准确的数目，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喜欢就好。”看见恋人喜出望外的模样，男人也高兴地扬眉一笑：“惊喜还在后头，接着带你去吃好吃的。”
路上，车内的音响播放着男人喜欢的九十年代旧金曲。贺盈不会歌词，也跟着轻轻哼唱了起来。此时此刻的美好，无法用言语形容。
令人幸福的惊喜一个接一个。
两人吃完饭正要付账的时候，一位男服务生忽然拿着一朵玫瑰走上前来。
“恭喜两位！今天情人节活动给第214桌免单。这边已经给二位免单了。”服务生弯腰把红玫瑰递给贺盈：“祝二位情人节快乐，幸福美满。”
贺盈与恋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仿佛互相确认着这一切是否真实。
“今天真的走运了。”回程的路上，贺盈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事竟然一波又一波。”
“你在我的身边就是我的福气啊。”在红灯前停稳了车，男人牵起贺盈的手，眼中光芒闪烁。
热恋时的一切美好与炽热，都仿佛回到了身边，回到了现实。
恍若初时的悸动油然而生，贺盈的脸颊微微泛红，侧过身亲吻了恋人的侧脸。
回到男人家里，贺盈捧着一束玫瑰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什么可以问我啊。”见她“搜寻”了很久也没有半点头绪，男人开口了。
“你家没有花瓶吗？”
“过年用来插花的，很土的那种你要吗？”男人动身走向厨房一角，随后便拎着一个铺满灰尘的老式玻璃花瓶走了出来。
在清洗花瓶的过程中，贺盈还是认为这种老旧土气的花瓶根本配不上那一束优雅倾城的香槟玫瑰。最后她打算把玫瑰制成干花。
养在水里的花会枯萎，但把它制成失去水分的干花，便能长长久久地存在。
贺盈把餐厅送的红玫瑰单独插在花瓶里，转过身开始处理那一束香槟玫瑰。
恋恋不舍解开了花束，她把枝干修剪到合适的长度，细心地用纸巾擦干上面的水分。
“不是要插在花瓶里吗？怎么还用纸抹干净了？”男人一脸不解，凑上前看。
“把它做成干花，这样就可以长久保存下来。”
说话时贺盈低头认真用细绳把枝干末端绑起，再倒吊在阳台的晾衣架上。
“这么麻烦。以后我还会送花呀。”观察着在空中倒挂的玫瑰，男人用指尖轻轻触碰了花瓣，“失去水分，它也照样会死去。”
收拾好桌子上的枝丫和包装纸，贺盈把他们包裹起来扔进垃圾桶。
“它们不会真正的死去。失去水分后，再也不会因为时间的变化而改变。”贺盈站在恋人身后，搂抱对方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我很喜欢这些香槟玫瑰，谢谢你。”
男人转过身，正想要弯腰亲吻恋人的时候，他的母亲打开房间门走出来。看见两人站在阳台上拥抱的样子，她似乎嗅出了一丝异样，不发一言马上转身回到房间里。
站在香槟玫瑰下的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脸相顾一笑。
带着青草味的春风吹了进来，倒挂的玫瑰摇摆着，撞在男人的头上，随之掉落的黄色花瓣安静躺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贺盈嘴角笑开了花，踮起脚尖把花瓣拎起放在手心。
男人趁机紧紧搂起她的腰，弯腰在她的耳后留下了滚烫的亲吻。
“我们回房间。”他呼吸的热气喷在贺盈的耳畔。
甜蜜如梦幻一般的夜晚总是令人觉得短暂不已，而所谓的现实不过只是重蹈覆辙。
在恋人家住久了，总会感觉少了些什么。
想着那些旧的塑料垃圾桶装不了多少垃圾，贺盈一口气在网上下单了两个好看又实用的新垃圾桶。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垃圾桶竟然引发了又一次争吵。
“现在垃圾桶都比垃圾多了。”男人盯着两个桶怏怏不乐。
“旧的既不好看又不好用，小小的装不了多少垃圾。”
“旧的虽然难看，但是没坏，还能用嘛。”他皱起眉头，用严厉的口吻继续说道：“你买新的放客厅，换了会有什么结果？”
贺盈无法悟出男人的话中之意，把疑惑不解直接表达出来：“会怎样？看着就舒服啊。”
“你再想想。”男人生气地叉起腰，语调再次失去控制提高：“自己用脑袋想一下。”
“不懂。你告诉我。”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贺盈放弃了思考。
对方无奈叹息，转瞬换了脸色变成强颜欢笑：“你想想换这么好看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别人注意了就会引发什么问题？”他的言语间流露出鄙视：“浪费钱。”
“两个垃圾桶而已，有必要想这么复杂？”
仿佛是获得了新的认知，贺盈不可思议，饶有趣味地想要理解对方的用意，但最后仍是无法领略他的深远。
“不知道你的脑回路是如此清奇。在下佩服。”她开口讽刺并打趣。
“做事不想后果，不经脑子。”
对话崩坏至此，想必男人也没经脑子说出这番话。
“我思想简单，不像你这么复杂。”贺盈激动得眼噙热泪，没想到又再次来到了末路。
“就是这样才有问题。”
“我觉得没问题。”
讨厌的风把阳台上倒挂着的蔫玫瑰吹得沙沙作响。玫瑰花瓣失去大半水分变得暗黄，耸拉着随意垂下。半干不干的模样，难看得要死。
“买个垃圾桶还要想别人的看法？神经。”
朝着男人翻白眼，贺盈的憋屈无处可放，只好抬腿踢了一下丑陋的旧垃圾桶转身要回房间。她膝盖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依然暗暗作痛。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你不用理解别人吗？”男人不依不饶跟在贺盈身后，“你在改变一个家里的东西之前就应该想清楚！”
“我用我的钱买，管他们！”
两人回到房间。男人怒火中烧，使尽力气把房间门关上，“嘭”地一声，隔空给贺盈炸了一个耳光。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那今晚我问你妈要不要换个好看一点的垃圾桶，行了吧？”
贺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几乎接近疯狂。原本简单的一件小事，竟然上升到“过问长辈”这一层面，始料未及。
她转过身背对男人，咬着唇闭上双眼，准备迎接一场更大的风暴。
周围的空气异常安静，就连窗外树叶被风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贺盈不敢回头，她不清楚男人到底是冷静下来了，还是已经彻底疯掉。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那门便再次关上。
房间里似乎只剩下贺盈一人。她才敢转身一看，发现背后已空无一人。贺盈霎时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床上，茫然凝视空白的天花板，心有余悸，狼狈不堪。
直到深夜，男人都没有回到房间。贺盈独自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晚争吵的来龙去脉。不断分析，不断尝试理解，但最终依然无法苟同。
倒春寒的天气，贺盈蜷缩在被窝里，却怎么也捂不热，冰冷的双脚像是失去了知觉般的僵硬。寒冷还是不敌困意，她在迷糊中悄然入睡。
半夜一阵莫名的暖意从背后袭来，贺盈感觉被窝变得滚烫，想要翻身，突然发现自己被什么温暖而沉重的东西包裹着。她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看见恋人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男人正侧身紧紧抱着贺盈，仿佛要把她融入身体里。
在恋人的怀里轻轻挪动翻转过来，贺盈闻到了来自对方呼吸间的淡淡酒气。
依偎在他的怀中，睡意渐消，贺盈感受着恋人胸膛有节奏地起伏，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抚摸着他的脸颊，触摸那熟悉的温度和轮廓，却发现下巴那里竟多出了一抹浅浅的胡茬。
如果能永远不吵架，那该有多好。
今夜的寒冷已被月色驱散，贺盈闭上眼睛，重新安然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工作的午后，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出现在贺盈的手机屏幕上。
“您好，是贺小姐吗？这里有一份鲜花快递，请前来签收。”
挂上电话，贺盈微微一愣，，猜不出是哪位送来的小惊喜，她甚至怀疑是快递员送错了。
走出电梯，就看见快递小哥捧着一束香槟玫瑰在等待着。“谢谢。”贺盈小心接过玫瑰，还没反应过来。
熟悉的杏黄色玫瑰花瓣，在精致的包装纸内被蓬松雪白的满天星簇拥在一起，这比之前的那一束似乎要更加精美好看。贺盈仔细看了看卡在花束间的卡片。
【我依然爱你】
贺盈捧着玫瑰回到办公室，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甜蜜与幸福。同事们注意到这一束美轮美奂的香槟玫瑰，纷纷投来惊讶和羡慕的目光。
“哇！好漂亮的玫瑰花！”“情人节才没过多久，真是太浪漫了。”
在大家热烈关注的目光里，贺盈微笑着回应，心里却是更加强烈的激动和幸福。
回过神来，贺盈给恋人发去信息：“这么高调吗？被你这束花吓一跳了。”
“喜欢吗？”对方很快回复了。“亲爱的不要生气。”
“你怎么这么可爱。”贺盈轻轻抚摸着花瓣，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红晕从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耳根。“哪个女生不喜欢鲜花，搞得我又心动了。”
放下手机后，贺盈拿起剪刀修剪着玫瑰枝干，接着把一支支新鲜充满活力的玫瑰插在没有水的杯子里，放在办公桌上等待它们自然枯萎。
“怎么不用水把它们养起来啊？这么好看的玫瑰，怪可惜的。”同事转过身看见玻璃杯里的玫瑰，由衷发出感叹。
“再好看的玫瑰也有枯萎的一天。用水养着只是延续它本来就不多的时间罢了。”
或许自从离开了土壤，这些玫瑰就早已注定要死亡。
“所以能看一天算一天吧。”贺盈朝同事豁然一笑。
眼前的香槟玫瑰真的美得令人心醉，但贺盈总感觉这一束玫瑰与以前的并不相同。它们很美，但却像是缺少了一点什么似的，充满遗憾的可惜。
再也找不到与当初那束一模一样的香槟玫瑰了。
距离上次送花的日子没多久，三八妇女节悄然而至。公司所有人因为三八节的线上促销活动而忙得不可开交。贺盈在闲隙中停下来，喝口水稍作休息。
在办公室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声中，贺盈的手机发出震动。又是一个陌生来电。
“您好，贺小姐。楼下有您的一束花，请前来签收。”
虽然不是第一次收花，但面对着出其不意的惊喜，贺盈仍是手足无措。
以前是提醒恋人送惊喜，到现在已经是恋爱两年多以来的第四束花了。贺盈在电梯里猜测着这一次肯定还是她最爱的香槟玫瑰。
果不其然，眼前这一束灿烂的香槟玫瑰再次惊艳了贺盈。这一次是由天蓝色的满天星和几朵温柔粉嫩的康乃馨作为点缀，特别赏心悦目。
为了不引起过多关注，贺盈蹑手蹑脚地拎着花束走进办公室，几乎是平移“飘”过大家的办公桌行列，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同事发现了。
“办公桌上的花刚谢了立刻又给补上了，太甜了吧。”
电脑前忙碌的同事探出头发出阵阵感叹。这一次贺盈在众人的目光里竟然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只好唯诺应和着大家的赞美与羡慕。
“花不要拆了，今晚可以拿回家送给我妈。”刚好男人发来了信息：“一花两用。”
恋人的计划与贺盈心里想的歪打正着。她正准备下班把这束花带回去，免得放在办公桌上被拿来讨论好几天。
把花枝修剪好，贺盈往老式旧花瓶里灌上清水，将玫瑰逐支插进去。
“哪来的玫瑰花？”男人母亲喜笑颜开走上前来，帮忙收拾好地上的余枝散叶。
“他说送给我们俩的，今天是妇女节。”贺盈抬起头朝对方欣然一笑。
稍微摆弄一下花的位置，贺盈把花瓶轻置在客厅电视机旁。
阳台突然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她往外边一望，才注意到那些倒挂的香槟玫瑰早已干化，干枯枝杆上的花瓣变得轻薄而脆弱，自然地卷曲着。
贺盈轻手把它们取下拿回房间，并取出了购买已久的相框。她小心翼翼地将彻底失去水分的玫瑰粘贴在相框里，最后盖上框架封存起来。
在她心里，这一束香槟玫瑰是永远无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