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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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上越来越多的日子，被赋予了各式的特殊意义。比如五月二十日，原本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为了又一个爱情节日。

“这只是商家们为了营销，用和双十一差不多的噱头制造出来的一个商业节目罢了。”陷入爱情滋味前的贺盈总是这么认为。

每当这些节日到来之际，社交朋友圈都会被疯狂刷屏：有送花送礼的，有和伴侣出游庆祝的，有转账示爱的。当然，也有像贺盈一样，为了证明圈子里也有这么一个“自由身”群体，而发出的另类文案。

“别问我今天怎么过。略过。”

文字里透露着一种不以为然，和“你们没有的自由而我有”的潇洒。但贺盈心知肚明，这句话的背后，隐含了更多眼红和落寞。

可一年里头要“略过”的节日实在是太多了：西方情人节、白色情人节、520、七夕……甚至是圣诞节，每年都有好几关。要知道，每一次的爱情节日都是一种对心理防线的无差别攻击，无论再怎么“略过”也不能做到完全麻木。

五月初的雨总是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让人生烦。刚出来实习的贺盈既要打理好手头上的工作，又要为毕业论文的修整和发表忙得不可开交。回校进行论文答辩的日子即将到来，贺盈焦虑不已，于是把论文直接带到公司，以便在工作的空闲间隙多看几眼，防止错漏的出现。

无论再怎么紧张和注意，错漏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下班后回到家的晚上，贺盈发现自己竟然将公司的文件当成自己的论文带了回来。虽然手上有电子版的论文，但是最近的修改是在纸质版上进行的。贺盈把自己吓出了一身虚汗，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出门返回公司。

要相信一个定律：当一个问题出现后，接着就会有更多的问题接踵而至。

刚到楼下，雨势开始变得不可控制，密集而猛烈的雨水倾斜而下，贺盈已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再怎么硬着头皮，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今晚大概是没办法出门了。看着眼前的地面瞬间被雨水淹没，变成了一片河流，贺盈无可奈何，只能返回到家中。

窗外暴雨狂风肆虐，惆怅的贺盈心有不甘，转念一想，公司还有加班的同事，于是她迅速拿出手机翻看起了通讯录。这个时间留在公司里完成工作任务的肯定有那一位同事。

“您还在公司吗？能否帮我一个忙？”锁定目标后，贺盈把求助信息发给了一位不太熟络的男性同事。要不是因为今晚有事相求，平日里她也不会跟对方说上一句话。想到这里，贺盈心里竟产生了一丝歉意。

“在，有什么事吗？”

不幸中的万幸，幸好有这位工作效率不高的男同事，不然今晚肯定是没有人能帮上忙了。贺盈像是在急流之中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的喜悦无法掩盖。

“请您帮一个忙。我的工位上右边的文件夹里面有一份论文。麻烦您帮忙把论文的每一张页面拍下照片发给我。”

“好的没问题。”

没过多久，对方把十几张照片完完整整地发送了过来。“高兴”二字已经不能用来表达贺盈此时此刻的心情，把照片一一保存下来后，贺盈似乎忘记了对方的存在，接着马不停蹄地在手提电脑上补充论文修改。

“你桌面上的牛奶明天要过期了。”直到看见对方发来的消息，贺盈才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注意到自己并没有向对方道谢。

“可能是我忘记带回家了。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总是丢三落四的，今晚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非常感谢！”

“没事。”

两人的客套对话结束之后，贺盈才放下心头大石，专心去完成论文的补改。

第二天回到公司，贺盈看到昨天忘记带回家的牛奶还放置在桌面上，正准备把它拿起扔到垃圾桶时，才发现牛奶盒上贴了一张小小的便利贴。

【过期的牛奶我已经帮你扔了。这是今天刚买的，放心喝。】

贺盈吃了一惊，抬头望向那位男同事的位置，对方并没有留意贺盈的举动，只是专注于电脑上的工作。

分明是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自己才是那个要送礼物道谢的人。贺盈看着便利贴出神。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前所未有的。到底是因为对方的体贴，还是出自于自己的歉意，抑或是两者都有，贺盈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是什么占据了自己的大脑。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每一个早上，贺盈都会收到一个暖心的惊喜：一盒新的牛奶总是会在贺盈回到公司前出现在她的桌面上。这份惊喜让贺盈想起了大学时期的舍友，每天早上出门前舍友都会收到男朋友送来的早餐。那个时候舍友的心情跟自己当下的心情会不会是一样的呢？贺盈好奇万分，却找不出答案。

和贺盈内心一样凌乱的，还有五月的天气。

早上分明是阳光充足的灿烂晴天，到了下班时间就完全变了样。来到公司楼下，贺盈才记起自己今天出门并没有带上雨伞。冒雨回家并不是理智的选择，正当她准备拿出手机打车的时候，一把雨伞在自己的头上撑起。

“雨下这么大，我载你回家吧。”

突然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贺盈惊讶地抬起头，转过身一看，原来是那位“不太熟络”的男同事。

“好……谢谢你。”“可是你顺路吗？你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事，我也准备下班了。”说罢，他便撑起伞小跑在雨中，没过多久就把车开了过来。接着他再次下车撑伞来到贺盈面前，帮她打开了副座的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她送了上车。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上次的事情还没认真给你道谢。”贺盈注意到他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

“举手之劳而已。”男人露出了笑意。

一种熟悉且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贺盈目不转睛看着男人的脸，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便轻轻地伸出手，越过他们之间的空隙，侧过身拉起贺盈身旁的安全带，他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发丝。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贺盈感受到了他微妙的呼吸，与此同时，一股来自于他身上令人舒服的温柔香气充斥在贺盈的鼻尖。时间仿佛已经凝固，只剩下贺盈的心跳在加速跳动，这一刻的紧张令她感到妙不可言。

车上正在播放的电子音乐，如同贺盈起伏的心跳，渐渐来到了高潮的段落。安全带轻轻地缠绕在贺盈的腰间，最后扣在了锁扣上，男人转身正坐回自己的驾驶位上。原本只有十几秒的动作，像是经过了放缓了的片段一般，在贺盈的大脑里不断回放。

贺盈发现自己竟无法放缓呼吸，于是转过脸望向窗外，不让男人看见自己已经变得通红的脸颊。

车子缓缓启动，两人没有对话，只听见车上的音乐夹杂着车外的下雨声，急促而又美妙。

“你家住在哪里吗？”随着男人的一声轻唤，贺盈才回过神来。

大概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两人仅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剩下的时间都是任由安静在彼此之间漫延，但贺盈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尴尬和不自在。

雨势在逐渐减小，车子也不知不觉到了贺盈家的小区门口。

“我把车开进去吧，在哪一栋吗？”

“没事，现在雨小了。我家也离小区门口不远，我走进去就行。”贺盈松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再次麻烦你了，谢谢你。”

“那好吧。”

“那个……”贺盈正准备把车门打开，男人再次开口了。“明天公司休息，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吧。”

面对忽如其来的邀请，贺盈来不及反应过来，但是奇怪的是话语自动从自己的口中冒出来了：“好啊。”

“那我明天中午过来这里接你。到时手机联系。”

目送着车子开远后，贺盈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出神。

天空还在下着毛毛细雨，但对于贺盈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了。现在她只希望雨可以下得更大，最好让自己淋着瓢泼大雨，在清凉的雨里开心地跳一支舞，不停地踩着地面上的水洼，任由双手摆动，迈开双腿跟着雨声的节奏欢快跳跃，让心跳和舞步交织在一起。

这个自由且充满着激情的画面穿过想象中的雨幕，在贺盈的心里尽情释放。

明天就是520！贺盈有预感明天将要发生一些什么好事。

果然，陷入爱情前后的女人，分别是两种不一样的生物。贺盈开始对今年的520充满了期待。整个晚上的雨和她的内心一样，久久未能平伏。她听着雨声，激动得无法入睡。

直到早上妈妈来到房间里把贺盈喊醒，她才发现自己昨晚在不知不觉的状况下进入了睡梦之中。

“妈，我今天休息，”贺盈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哈欠，“你不用这么早喊我起床的。”

“你昨天没跟我说啊。”说完妈妈就来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玻璃窗。忽然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房间，并毫无预兆地映射在贺盈的脸上。

“好刺眼！”贺盈用手把身边的被子扯过来，头一下子钻进里面。

“放假也不要睡太久了。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快把床单被套换洗一下，别浪费了这阳光。”

唠叨结束后，妈妈留下了刺眼的日光离开了房间。

差点忘记今天中午有约！本想继续躺着的贺盈突然想起昨天说过的约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赶紧提前准备一下化妆和衣服搭配。

今天中午要出门和男生约会的事情，贺盈打算先保密，不让妈妈发现，于是她计划着等妈妈出门上班之后再换上衣服。

“洗衣机里的衣服记得给晾起来啊！”妈妈出门前穿好了鞋子，不忘叮嘱女儿今天要做的家务。

“知道了！”贺盈一面捣鼓着化妆品，一面尽量大声地回应。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她赶紧换上衣服。回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但还有化妆这个步骤还没开始。

得加快一点才行。贺盈一边想着一边从化妆箱子里挑选出一支口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手忙脚乱，手竟滑一下，拿着的口红掉到了地上。贺盈慌忙捡起并旋开了口红盖，发现里面的口红膏体还是断了。

就在她心疼自己最爱的口红时，身后的手机发出了清脆的“叮”声。

他不会已经到楼下了吧？贺盈紧张得手心出汗，慌乱之中捧起手机查看信息。然而，映入眼帘的内容却让她瞬间感到一阵失落。

“突然发生了意外，不能跟你吃饭了。”

然后发来了一张照片，只见男人的车和另一辆车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停在路边等待处理。

原本失落的情绪也被担忧所取代。询问对方是否安好后，贺盈结束了聊天。虽然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但在那一瞬间，她更希望对方能够平安无事。

贺盈放下手机后，看着摔断了的口红和桌面上的一片凌乱，似乎有一种不好的想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尽快把这些念头甩走。

“接下来可以慢悠悠地去晾衣服了。”贺盈自言自语，站起来收拾桌上的化妆品。今年的520，依然还是要继续“略过”了。

事实证明，女人第六感的准确度高得可怕。

意外发生后的第二天，两人都准时回到了公司上班。让贺盈感到奇怪和难受的是，对方一整天都没有和自己说话，甚至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打卡下班了。更别提前些天放在桌面上的那些“惊喜”。

那男人的态度转变，如同一辆跑车。引擎轰鸣，油门全开，带着不可阻挡的冲劲疾驰而来，却在高速行驶中突然踩下了刹车，接着滑行远离了贺盈的世界，只留下她措手不及的惊愕与失落。

她不禁开始猜测，对方是否因为昨天的小意外生气，或者是需要更多的休息和冷静的时间。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贺盈坐立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不能让对方的情绪左右自己。贺盈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工作和论文答辩的准备中。在回校进行答辩的前一天，贺盈打印了一份实习生转正申请表放在了领导的桌面上，并向人事申请了请假。

幸好这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贺盈。

当顺利完成了论文的讲述后，她坐上了返程的地铁，耳机里的音乐让她感到无比的放松。出了站口，一阵夹杂着青草味的清风吹了过来，阳光沿着旁边的树叶尖滴落在人行道上。这是贺盈从未感受过的自在。

刚想闭上双眼好好感受当下的晴空万里，手机响了起来。贺盈接通了电话。

“贺小姐，您的转正申请已经通过了领导的审批。明天请前来人事部门做一下资料确认。”

挂上电话，贺盈高兴得想要原地尖叫。她抬起头，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更加湛蓝，初夏的风变得愈加凉快，把树上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在为这位五月的幸运儿鼓掌喝彩。

今晚恐怕兴奋得睡不着了。贺盈打心底暗喜。

第六感果然再次显验了。当天晚上，贺盈便收到了那个“消失了很久”的男人发过来的表白信息，她想不到自己能抓住五月尾声，收获了这么多份美好。只感到自己仿佛被幸运之神眷顾，一个个惊喜正在路上赶来，等待着被陆续揭开。

今天是五月二十九日，一定要把这个幸运的日子深刻记在心里。

为了能够更好地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贺盈决定将恋情保密，和恋人进行“地下式”的办公室恋爱。

在人事部办理完转正手续出来后，贺盈恰巧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了刚好经过的那个男人。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地往贺盈的手里塞了一颗糖果。回到座位上的贺盈最终忍不住笑意，轻轻地笑出声来。

“转正之后就这么开心吗？”坐在旁边的前辈注意到贺盈的高兴，笑着问道。

“以后加薪升职，可能要开心上一整天了。”对面的同事也对贺盈开起了玩笑。

贺盈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同事们的谈话上，只是沉浸在幸福的汪洋里。她打开糖果的包装，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糖果放入口中，让糖果在舌尖上融化，如同恋人的爱意，甜蜜直抵心头。

贺盈突然发现，她的恋人与其他男人很不一样。那个男人有着高大有型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行为举止却不失温柔细腻。特别是他的眼睛，明亮有神的单眼皮，眼睫毛是那么的纤长好看。

办公室里是否也有女生已经被他的魅力所深深吸引？

因为是地下恋情，他们在办公室里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能用手机发信息的方式进行交流，以减少同事们不必要的猜测和关注。当然也有突发例外，和贺盈相处不错的那位女同事试过私下询问贺盈是否和男人开展了爱情关系。

“我们现在是好朋友。”贺盈嘴角上扬，做出了模糊的回答。

五月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在为完成月度目标而埋头奋斗着。贺盈早已完成了任务，只能在工位上等待着恋人完成工作。

两人计划今晚开始他们的第一次恋爱约会。

终于，时针缓缓指向了晚间八点钟，男人整理好工作资料，完成了他的繁忙事务。办公室里，灯光已逐渐熄灭，只剩下他们两人所在的一隅还亮着微弱的光芒。

再次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男人温柔地牵起贺盈的手。十指紧扣，两人并肩步出办公室，一同走到公司楼下。贺盈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恋人手掌心里的温度，她心跳加速，微微往上侧过头，偷偷地观察着男人的侧脸，他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门口等我就好。”话语刚落，男人便松开了贺盈的手，小跑走进月色之中。

就在这时，贺盈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发现是办公室里的一位女同事。性格开朗的她，一头浓密的棕黄色卷发，束成一个马尾，显得活泼又俏皮。贺盈还记得前些天在人事部碰见过她，对方似乎是去提交离职资料。

“原来你们真的在一起啦？”女生看见自己已被贺盈发现，于是从暗黑处迈步走上前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纸箱，“之前他还约我520一起出去吃饭，我还以为是真的呢。现在一看那天果然是在开玩笑，幸好没答应他！”

她嘻嘻笑了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我今天办理完离职手续收拾了好久，刚整理完准备回家，不是故意跟着你们的哈……”女生似乎注意到贺盈脸上诧异不已的表情，收起笑容，开口打破空气中的尴尬。

互相道别后，贺盈来到公司门口，脚步在门槛处停滞，无法迈出半步。她感到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地震，原本平静的内心已被掀起了惊涛骇浪，思绪如同远处远处被风吹散的树叶，四处飘摇，难以自持。

原来我只是一个备选吗？贺盈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刚才女生说的话语，对方的每一个字句都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她的心。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轿车从远处驶来，在贺盈前方停下。只见男人离开了驾驶室下车来到了车尾，他打开了后车厢，从里面拿出了一束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黄色玫瑰，捧起花束来到贺盈面前。

“迟来的礼物。纪念我们的第一天恋爱，这束花送给你。”可能因为周围光线过于昏暗，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贺盈脸上的表情变得灰暗。

贺盈接过玫瑰花束。上车后，她拿出花束里的卡片仔细看了起来。

【529，纪念我们的第一天。贺盈，我永远爱你。】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忽然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让贺盈感到一阵阵眩晕。

“我们去哪吃晚饭？”在车子停下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旁边的男人缓缓伸出他的右手，牵起了贺盈的左手。

529的意义，说不定比520更加独特和美好。

凝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贺盈出神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