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诡戒(2)
新娘子咬着唇看向新郎,新郎面露尴尬地解释着:“大了些。”
新娘子不忍责怪,用套着指环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无论大小都是夫君的心意,蓉儿很喜欢。夫君你看,这指环里头还有夫君为蓉儿刻的字呢。”
说到字,新郎显得越发尴尬。
“这戒指不合适,等我日后攒钱了再为蓉儿打个好的。”
“蓉儿觉得这个就很好。”新娘子将指环握到掌心里。
二人嬉闹了一会儿,就在柳韩山考虑着是不是要捂眼睛时,新郎起身为新娘倒了杯酒。新娘子含羞带怯,在新郎官的鼓励下一饮而尽。
没有柳韩山想象中的那个画面,只有新郎官鬼祟的目光。他在将新娘子放到喜榻上之后,便吹动口哨,引来二人。
这二人,柳韩山认得,嘴角有颗黑痣是悦来客栈的伙计,于半年前意外死亡。案子是秦邺办的,为了突出自己办案的缜密性,秦邺特意找人给死者画了幅画像。画师画得不错,惟妙惟肖,只一眼,就让柳韩山与眼前之人对上了号。
另外一人,看长相应该是悦来客栈的掌柜荣福。
通过新郎官与荣福相似的长相,柳韩山断定,眼前这个新着喜服,故意将新娘子迷晕的就是荣福的弟弟荣禄。
三个人凑在一处商量,随后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大喜之日,新郎官不在新房里待着,却与自己的兄长和仆人一起去了岳丈家里。不是空着手去的,而是带着长刀与匕首。
当荣禄将匕首插进老岳丈的心脏时,老人尚未反应过来,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的女婿为何要杀自己。
在确认府中没有活口之后,他们将尸体拖进后院水井掩埋,随后清理院中血迹,对命案现场进行伪装。
作为新郎官,荣禄先他们一步返回,他装作被新娘纠缠的样子,来到前院与众位宾客敬酒。
就在柳韩山快要忍不住怒火时,场景一转,到了后院水井旁。
此时已是白天,新娘脱去喜袍换了一身便装,发髻也变成了妇人髻。从两个人的交谈来看,成亲已有些日子。
喜娘蓉儿手持匕首,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荣禄他们:“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荣禄皮笑肉不笑,“若不是为了钱,那个愿意娶你。”
“你要钱直说啊,我爹又不是不给你。”蓉儿道:“你不想娶我可以不娶,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什么。荣大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爹对你也是真心的,你为什么要......”
“你爹那是给我钱吗?他那是打发叫花子呢。”荣禄面目狰狞:“咱们兄弟跟他多久了,他有真心对待过我们吗?我们哥几个给他当牛做马,可他呢,连最基本的工钱都亏欠我们。”
“没有!我爹每次发钱的时候我都在,他给你们的工钱只多不少。荣大哥,你说这些话你不亏心吗?”
“亏心?我有什么好亏心的。”荣禄拍着胸口:“是,他是给我们工钱了,跟外头那些小工比起来是不少,可我们哥儿几个干的是小工的活儿吗?他那客栈每个月挣那么多钱,那些钱都是谁给他挣的?他只给我们开那么点儿,他好意思吗?”
“荣大哥,你不能没良心啊。是,客栈的生意都是你们招揽的,可铺子是我爹买的,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是我爹买的。还有客人们吃饭住宿用的那些东西,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你们只看见我爹挣的,看不见我爹花的。”蓉儿声嘶力竭:“你们知不知道,刚开客栈的那两个月,我爹穷得一文钱都没有。他是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才凑够钱给你们开工钱的。荣大哥,开客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没有我们想象中容易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难,你看我们哥几个,不照样把客栈开起来了。”荣禄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得意:“说来还得感谢你,感谢你爹,要不是你爹逼着我娶你,我们哪里想得到这么好的办法。”
“我要去衙门告你们。”蓉儿气急,挥舞着匕首往前冲,刚到跟前就被荣禄一脚踹翻。
“就凭你还想去衙门告我们!”荣禄冷哼一声:“跟你说句实话,要不是你还有些用处,我们早送你去跟你爹团聚了。”
“荣禄!”蓉儿闭着眼睛喊:“你这个混账,你还我爹爹。”
“混账?我就是个混账,可我再混账也是你选的。”荣禄捏着她的下巴:“生气了?不叫我荣大哥了?你不是想见你爹爹吗?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荣禄使了个眼色,荣福和那个嘴角带痣的男人立刻上前。荣福想要将蓉儿结果了,却被荣禄给拦下了。
“怎么?舍不得,真把她当成自己媳妇儿了。”荣福面露不悦:“我可得提醒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笑话,我怎么会舍不得他。”荣禄拍着蓉儿的脸:“我只是不想她死得这么容易。”
“那你打算怎么办?”荣福问:“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冒险。
“亏你还是我大哥,连我你都信不过。”荣禄以余光扫向水井:“把她扔下去,让她跟她的家人团聚去。”
“废话,咱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荣福说着要动刀。
“活的,死人多没意思。”荣禄目露凶光:“跟腐烂的亲人待在一起,想想我都觉得温馨。蓉儿,荣大哥对你好吧?”
“荣禄!”蓉儿气得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看向荣禄的目光是冷的,是绝望的。
荣禄才不管这些,他让荣福推开盖在水井上的石板,不顾蓉儿的咒骂,将她扔了进去。水井很深,井壁很厚,蓉儿的呼救声压根儿传不到上面。她待在冰冷的水里,水里浮着的是她亲人的尸体,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活不成了。
临死前,蓉儿想到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铜戒指,那是荣禄在新婚之夜送给她的。
她将铜戒指含进嘴里,用力在舌头上咬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发生在水井下面的事情,就像是没有人关心蓉儿父女的去向。多年后,荣禄取代蓉儿的父亲,成了客栈掌柜,他娶了心爱的女子,生了心爱的孩子,过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水井下,蓉儿跟她的父亲化成白骨,但她的头颅却因着父亲的支撑,一直浮在水面上。那枚要了她性命的指环,则卡在了她的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