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青丝（15）

翁美玉知道她是朱大人的女儿，可她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被翁班主给典当了。她需要拿到那份证据，需要回到溧阳城跟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这个自打懂事就开始走江湖卖艺的小姑娘并不单纯，她深知改变身份的重要性。可她忘了，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江湖艺人，想要跟朱大人相认没她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翁美玉回到了溧阳城，可她见不到朱大人，被翁班主典当的那块玉佩也失去了踪迹。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时，翁班主知道了她的心思，但他不清楚翁美玉与朱大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以为是她想要攀高枝甩掉自己，于是跟翁美玉之间发生了多次争吵。

出事那天，翁美玉得知朱大人不在府衙而在城外的官船上，她认为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结果却在逃跑途中被翁班主给掐死了。

现场是艳艳在翁班主逃走之后伪造的，她的目的不是帮翁班主遮掩，而是要将这件事闹大。翁美玉被杀，以及翁美玉有可能是朱大人女儿的这件事也都是艳艳故意透露出去的。她原本是想帮翁美玉认父，翁美玉死后她改了主意，她想要借用朱大人的手帮自己报仇。

“翁班主跟他的那些徒弟是怎么死的？”南锦衣问，“是朱大人派人杀的？”

“是我的杀的。”艳艳淡定道：“我原是想依靠官府的力量的，可那位朱大人太不争气了，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什么。恰好赈灾银丢失案发生，官府将这件事与我们联系了起来，一不做，二不休，我便趁机动了手。”

“单凭你一人之力，你是如何将那么多的死人运送到坟墓里去的？”南锦衣隐瞒了黄鼠狼的细节。

“坟墓？”艳艳有些吃惊：“什么坟墓？”

“就是你藏尸的坟墓。”柳韩山重复道。

“我没有藏尸，我只是赶着马车将人丢进了河里。”艳艳道：“我根本没想活，若不是官府的人行动太慢，我也不至于放出消息去让你们来我家里捉我。”

艳艳杀死翁班主是因为翁班主负了她，杀死翁班主的徒弟是因为那些人变得像他们的师傅一样冷血无情，在艳艳饱受欺凌的这些年里，他们不仅没有帮过她，还与翁班主一样欺负她。知晓她是曾经的花魁娘子，翁班主的那几个男徒弟，还会不顾她残缺的身体羞辱她，她早就忍够了他们。

整个翁家班里唯一让她心软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她自小养大，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翁美玉，是一个是老实巴交的陈山。可陈山相信他师傅的话，误以为翁美玉的死与她有关。他的斥责，让她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挣扎，利用吃饭的机会将他们一股脑全给送走了。

再后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在将人推到河里后她就回到了草房，一心一意地等着官府来抓自己。

柳韩山通知了朱大人的管家，管家带着艳艳去了官船，面对朱大人的询问，艳艳将发现翁美玉的过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甚至还吐露了一个她不曾向南锦衣和柳韩山吐露的细节。她是亲眼看着翁美玉的生母将她放下的，而她描述的那个人与朱大人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艳艳被带走后，朱大人对着河面痛哭流涕，一时间河水涌动，铺天盖地的黑发席卷而来。随着官船飘摇，一些被河水浸泡的木箱浮了上来。

管家眼尖，一下子就看出那些木箱是用来存放官银的，他忙得招呼朱大人，却发现朱大人已经被黑发卷进了水里。

随着河面上的风浪消失，朱大人满是狼狈的从河里爬了出来。他手上的玉佩不见了，只剩下一根像是被烧断的红绳。

见二人盯着他，朱大人不以为意地将红绳丢到了河里，“她走了，去找我们的女儿了。”

柳韩山刚要把目光移回到河面上，就听见朱大人吩咐管家将河上的银箱打捞上来。随后又与柳韩山打了个招呼，便进船舱换衣去了。

“小心这位朱大人！”南锦衣扯了扯柳韩山的袖子：“发妖不是走了，而是被他给灭了。心机深沉，只怕另有目的。”

另一则，朱大人刚进船舱就着急慌忙的将门掩上，脱下湿淋淋的外衣，露出满是黑色疤痕的后背。随着一声轻笑，他赶紧捞起丢在地上的衣服遮挡，余光瞟见坐在窗台上的白衣人，便将衣服扔了下去。

“什么时候来的？”

“今个儿早上，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楚云峥摇着手里的扇子：“这么多伤？朱大人的这一仗必是打得辛苦。”

“药！”朱大人冲着楚云峥伸手：“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的药呢？”

“朱大人急什么，那药不是在桌子上嘛。”楚云峥斜了眼，朱大人忙跑到桌面，看都不看，拿起药瓶就往嘴里倒。直到那些黑色疤痕消失，朱大人才将装药的空瓶子扔了出去。

“楚云峥，你要折磨我到何时？”朱大人咬着牙：“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全都做了，可我呢，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连我的心上人，都被我给吃了。”

“不好吗？”楚云峥摇着扇子淡淡一笑：“你不觉得你体内的力量越发强大了吗？还记得你当年的遭遇吗？虽是他的女婿，却受尽欺辱。明知道妻女被他所害，你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堂堂的探花郎，居然要帮自己的老丈人甚至是夫人倒夜壶。”

“就算是你帮了我，我也回报你了。”朱大人压低声音：“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也是有脾气的人，我不会一辈子受制于你。”

“我们是朋友，是互帮互助的朋友。”楚云峥挑眉，从窗户上下来：“想回京城吗？想做户部尚书吗？家父曾提过，说朱大人是年轻一辈中最有才能的。只要朱大人乖乖听话，利用这赈灾银将户部尚书拉下马，那下一任的户部尚书就是姓朱的。”

“我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小官，就算皇上再怎么器重我，也不可能让我在一夜之间爬到尚书之位。”朱大人不动声色地察看楚云峥：“我虽受制于你，却不是傻瓜一个。事成之后，卸磨杀驴才是你楚大公子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