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德与自私：根本性的目标冲突

在本书开头我曾向你提出了两个问题：你会放弃100欧元来拯救一个人的生命吗？德国大学的“普通”学生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选？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而第二个问题，将在下文中为你解答。答案的依据是我主持的一项实验研究，数百名被试面对的正是这个选择。1我们将这个实验称为“拯救者研究”。

被试面对的选择是：额外领取100欧元的补贴，或者将这笔钱捐给一个专门救治结核病患者的组织。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研究人员会告知关于该病的详细情况：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数据，结核病是全球最常见的十大死亡原因之一。世卫组织估计，2019年约有140万人死于这种危险的传染病，大大超过了艾滋病和疟疾的致死人数。更可怕的是，病人在患病后期甚至有咳血症状，同时还伴有细菌对肺部组织的系统性攻击和破坏。另外，被试还会知道，结核病是可治愈的。据估计，2000年至2014年间约有4 300万条生命因为持续就诊和定期服用抗生素而得救。

紧接着，研究人员对选择的内容和结果进行解释，摘录如下：“您有两个选择，A和B。如果选A，您将得到一笔额外的补贴，金额为100欧元，研究结束后通过银行转账支付。如果选B，您不会收到这笔额外补贴，但这个决定将导向另一个结果——您可以拯救一条生命。”

具体地讲，通过选择B选项，被试将向一个诊断和治疗结核病的组织发起350欧元的捐赠。这笔350欧元的款项由此次研究的负责人转出，并确保至少救治五名结核病患者。根据流行病学研究、世卫组织及印度政府公开信息的数据保守计算，在得不到治疗的情况下，每五名结核病患者中，将会有一人面临死亡。

对被试来说，如果发起350欧元的捐赠，就意味着拯救了一条生命，因为至少五名患者可以因此得到治疗。如果没有这笔捐赠款支持的治疗，他们当中有一人很可能死于疾病。研究人员还将这种关联性以图示的方式向被试进行了说明（见图1-1）。

对五名患有结核病的病人而言：如果没有捐赠，这五名病人就无法得到治疗，很可能其中有一人会病死（图1-1上排）；如果获得捐赠，这五名病人可以得到治疗，而且有很大的概率无人死亡（图1-1下排）。

图1-1　有无捐赠对结核病患者的影响示意图

研究人员还告诉被试，我们正在与“阿莎行动”合作，这是一个非营利组织，自2005年起专门从事结核病的治疗，其治疗方式被世卫组织评价为“极度高效和经济”。（目前“阿莎行动”运作着360多个治疗中心，几乎全部在印度的贫困地区。已有超过60 000人以这种方式接受了治疗。）

现在我们来回答这个问题：有多少被试选择了B选项？也就是有多少人愿意放弃100欧元来拯救生命？诚然，100欧元对大学生来说是一大笔钱。但另一方面，性命攸关，区区100欧元又算得了什么？答案是：57%。略多于一半的被试选择了B选项，愿意放弃额外补助，以换取拯救结核病患者的生命。这个数据算多还是算少？我不知道。仅记录于此由各位评判。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研究并不是一个思想实验。该实验完全按照上文的描述进行。我们向所有选择100欧元的被试支付了100欧元的补贴。而对每一位选择捐款的被试，也兑现了承诺，向慈善机构转账350欧元。最终共有7 145名病人可以通过我们“拯救者研究”的捐赠得到治疗，从而估计有超过1 200条生命获救，而“阿莎行动”预估的数值甚至更高。该实验还意外收获了一个积极成效，那就是病人们同时还接受了艾滋病毒和糖尿病的检测，倘若结果呈阳性，他们将被转移至相应的援助项目。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