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就是黑

提瓦特世界的科技非常发达，即便是在500年前的现在，也拥有着众多黑科技。

比如说刚刚覆灭的坎瑞亚，其所制造的巨型耕地机可比什么钢铁洪流可怕多了。

不过与发达的黑科技相反，提瓦特的金融学发展其实不咋地。

别说是股市，就连纸币这种近代贸易的必需品都没有。大额的金融交易，完全依靠少部分钱庄银行的票汇。甚至就连普通老百姓出门，身上也必然带着各个银行的票证。不同银行的票据混在一起，严重阻碍了提瓦特世界的经济发展。

也是因此，芙宁娜才想到了通过金融手段缓解枫丹危机的手法。

具体操作就是通过老兵抚恤基金，发行一种与律偿混能相关的金融债券，并在每个月都许以高额的利润回报。债券发布的同时，报纸上也要开始炒作与债券的新闻，不断借由舆论引导，以此坑骗那些有钱的贵族入局。

随后便是庞氏骗局的老套路，借新债还旧债，用新钱支付每个月必要的利润支出。就这样不断循环下去，就算贵族中的聪明人看破了这个骗局，但内心的侥幸还会让他们将这场击鼓传花的游戏玩儿下去。如此一套操作下来，怎么也能从贵族那里骗个几百亿摩拉的。而有了几百亿摩拉，大部分枫丹老兵其实也就安抚住了。

之前勒布朗·路易斯计算，枫丹廷需要2500亿摩拉，才能真正安抚住枫丹的退伍老兵。这个数据其实没有错，但他没有意识到这些抚恤金并非一次性交付，也没有将枫丹财政考虑进去。枫丹实际上的财政缺口，并没有勒布朗·路易斯想象中那么大。

作为一个有着八百万人口的国家，枫丹每年的赋税大约为180亿摩拉。这些赋税中，大约40亿摩拉是枫丹雇员的工资与枫丹廷的行政运转费用，60亿摩拉则是军方的开支，还有20亿摩拉是枫丹社会的基础保障费用。

这三者是枫丹财政的大头，分别代表官僚，军队与平民的利益。除此之外，坎瑞亚灾变中枫丹廷为了支付巨额军费，还借贷了600亿摩拉的债务。这些债务中的内债基本上是枫丹廷向各大贵族的欠款，可以暂时不管。但高达400亿摩拉的外债，却是必须要偿还的。

借钱给枫丹的至冬国还有璃月，自己的财政也不宽裕。如果枫丹不能按时偿还债务，三大国家之间很有可能爆发冲突，这是芙宁娜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这400亿外债加上利息一共是大约480亿摩拉，分20年偿还的话，枫丹每年又要为此支出24亿摩拉。

如此计算的话，枫丹每年的必要开支就有144亿摩拉，财政盈余大约36亿摩拉。如果放在现实世界，枫丹庭的财政状况不要太健康。芙宁娜完全可以通过借债轻易安抚枫丹的退伍老兵，借由债务引起的通货膨胀对枫丹全民征收增值税，轻易消解枫丹廷的危机。

但可惜就可惜在，提瓦特世界并非现实世界。缺乏现代金融工具的情况下，枫丹廷其实已然陷入了严重的金融危机。看似每年36亿的盈余很多，但实际上这些摩拉平分下来，枫丹每个老兵每个月只能拿到大约200摩拉左右。

要知道，枫丹如今的平均工资可是2000摩拉！枫丹廷的雇员们每月拿死工资，都不时在私底下抱怨这点钱不够用。老兵们每个月200摩拉的抚恤金，这点钱根本就是在打发叫花子！靠这点钱别说是吃饱饭了，顶多只能靠着木屑面包混个温饱而已。

想要老兵满意，枫丹廷每个月必须支付500摩拉才行。200摩拉只够这些老兵混个温饱，500摩拉才能让这些老兵维持最基本的衣食住行。若是再算上伤残士兵，还有牺牲士兵家属的抚恤，这个数字还得提升到700摩拉。

上百万老兵，每人每月700摩拉，一年就是大概85亿摩拉的支出。假使每个老兵平均领取抚恤金的时间是30年，那这笔固定支出的开销便是2550亿摩拉，与勒布朗·路易斯估算的2500亿摩拉相差不大。

而如今枫丹廷每年的财政盈余只有36亿摩拉，与85亿的最低开销还差大约50亿摩拉。如此以30年的抚恤时长计算，枫丹如今的财政缺口便是1500亿摩拉。看上去很多，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夸张。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枫丹的经济也会逐渐恢复。须知在战争之前，枫丹每年的税收可是高达400亿摩拉。即便如今的枫丹人口锐减，但只要经过一定时间的休养生息，十年内将税收恢复到250亿摩拉的水准，并不困难。如此光凭枫丹的财政，就足以安抚枫丹的退伍老兵。

考虑到未来经济的恢复情况，芙宁娜真正要担心的也就是最近十年的财政状况。从上边的计算可得知，枫丹十年内的财政缺口为500亿摩拉，若是将财政恢复情况考虑进去，枫丹真正的财政缺口也就是250亿摩拉而已。

如此，芙宁娜便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众人。

听到芙宁娜像是报菜单一样报出了枫丹的财政情况，又提出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庞氏骗局的金融手法，在场众人都是一脸懵逼。当然，最懵逼的要数那维莱特，这位水龙王先生自从与芙宁娜相识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是惊喜。

税收和债务我还能理解，但通货膨胀和增值税是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内债不算债？不都是欠钱吗？还有银行票据和票汇有什么区别？

此时的那维莱特，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社会的复杂。考虑到审判庭每天也要审判各种金融犯罪案件，那维莱特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学习才是。别到时候被那群放贷的给忽悠了，那就贻笑大方了！

在场众人中，只有作为财会师的爱德华·路易斯瞬间理解了芙宁娜的思路。可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庞氏骗局的破绽。面对自己擅长的领域，爱德华没有了往常的怯懦，而是疑惑道：

“芙宁娜大人，这金融骗局的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一旁的柏特丽莎虽然也接受了枫丹高等教育，但年轻的她并不能理解庞氏骗局的可怕。眼见自己的哥哥发话了，柏特丽莎直接道：

“哥哥，你觉得光靠每个月偿付的利息，就能吸引数百亿的投资吗？”

“一定可以的。”相比于柏特丽莎，爱德华对庞氏骗局很有自信。

结合枢律庭中遭遇的金融案件，爱德华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击鼓传花把戏的厉害。

别看这套把戏很简单，可它却直击人类内心最原初的贪婪与侥幸心理。只要舆论上的风潮一起来，所有人都会疯了一样将毕生积蓄投入到骗局之中。但也是因此，爱德华也看出了庞氏骗局的危机。

“芙宁娜大人，相比于枫丹的贵族，真正会被这套把戏所吸引的往往是枫丹的中产。他们有一定的积蓄，又无比渴望提升自己所在的社会阶层。一旦庞氏骗局闹大了，必然会有大量的中产平民将毕生积蓄投入其中。”爱德华·路易斯分析道：

“相比之下，那些贵族反而比较冷静。已然身处于枫丹最高层的他们，顶多只会将部分积蓄投入其中。如此一旦骗局被拆穿，真正损失最严重的还是枫丹的平民。如此结果不仅无法安抚平民中的退位老兵，甚至会反过来影响枫丹廷的稳定。”

“芙宁娜大人，您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面对爱德华·路易斯的问题，芙宁娜微微颔首道：

“不愧是爱德华，一瞬间就看透了其中的风险。”

“不错，庞氏骗局最有可能伤害的就是枫丹的中产，而不是贵族。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控制债券的售卖范围，尽可能将债券售卖给枫丹的贵族。具体的售卖方式，我觉得可以利用枫丹的社交季节。比如说即将到来的六月份，就是售卖债券的好季节。”

“在大量贵族聚集的宴会上，将相关消息释放出去，必然可以引起贵族中的小范围轰动。随后，我们就要在报纸上通过秘密揭发的报导形式，将债券的消息散播出去，增加消息的可信度。最后，我们还要利用好枫丹廷如今的负面名声。”

“在债券的消息开始流传之后，枫丹廷要以官方身份否定债券的存在。众所周知，只有枫丹廷否定的消息才可信。如此连环计下来，这庞氏骗局的债券自然会被许多贵族接纳。至于绝大多数的平民，他们就算知道有这个债券，也没有购买途径。”

“总而言之，平民固然容易被骗，但贵族其实也不算聪明。只要利用好他们的虚荣心，将债券塑造成贵族身份的象征，他们就算知道这是骗局，也会心甘情愿地将钱投入其中。更不用说一开始投资的贵族，是一定能收获回报的！”

贵族们之所以乐此不疲地举办各种宴会，购买各种奢侈品，其目的不仅是为了编织人脉关系，更是为了彰显自己不同于平民的身份，满足高高在上的虚荣心。而只要利用好了这种虚荣心，庞氏骗局在贵族中的杀伤力同样巨大。

如此一番解释之后，勒布朗·路易斯终于明白，老兵抚恤工作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无解。芙宁娜并非不知道怎么募集资金，只是碍于水神的身份无法作为。所以她才找自己这个枫丹教父来当白手套，操盘这枫丹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金融诈骗案件。

而对此，勒布朗·路易斯却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因为芙宁娜早就利用自己的贴身女仆谢贝蕾妲，和枫丹的贵族们通好了气。如果勒布朗·路易斯想要拒绝的话，不仅是芙宁娜不会放过自己，就连枫丹的贵族也不会放过自己。

枫丹每个人都知道，老兵抚恤工作是个大坑。贵族不想主动跳进坑里，更不想为了老兵的抚恤工作出一分钱，所以他们必然要推出一个替死鬼来填坑。而自己这个贵族豢养的打手，无疑是用来填坑的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勒布朗·路易斯的内心也是一阵叹息。

为什么勒布朗·路易斯做梦都想洗白？因为黑道就是黑道！

黑道存在的目的，就是去做那些白道需要做，但却不能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

比如帮贵族杀人镇压平民，亦或者帮水神诈骗坑害贵族。总而言之，就是用各种不光彩的手段，维护白道高层的利益。而只要做了这种事情，你便等于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对方。从此以后，你一辈子便注定是个黑道，注定受制于人。

别看路易斯的手段高超，每次都想方设法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黑就是黑，犯罪就是犯罪。审判庭的审判需要讲证据，但道上的头面人物可不用。所以不管是白道黑道，想要混得开，都得有势力，要有背景，得有人罩着你。

过去，这个庇护勒布朗·路易斯的背景势力是枫丹的贵族。而如今，比贵族更加强势的水神，却又想利用自己对付贵族。而且相比于单纯只是阴狠的贵族，作为水神的芙宁娜带给勒布朗·路易斯的感觉，更加深不可测。

永远的冷静细致，永远的成竹在胸，永远能轻易看透一切的真相。看上去只是个少女，本人却像是大海一般平静深邃。即便自己通过舆论对她发起人身攻击，可她却丝毫不在乎。轻易消解了自己的舆论攻击，又同时招揽了罗密安娜作为挟制自己的手段。

本以为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便是水神疯狂的报复，谁曾想芙宁娜大人居然想利用自己对付枫丹的贵族。直到这时勒布朗·路易斯方才明白，原来自己曾经设想的神人之争从不存在。从始至终，水神大人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自己以为十分高明的舆论攻击，不仅没能激怒水神，反而让芙宁娜很是欣赏，反过来就逼迫自己成为水神削弱贵族势力的工具。本以为水神大人会欣赏自己儿女的才华，放过他们一马。但这所谓的庞氏骗局，明显就是水神大人用来绑架自己儿子爱德华的手段。

亏得爱德华还傻傻地询问庞氏骗局的破绽，可他也不想想庞氏骗局暴雷了，枫丹的贵族会将这骗局的账算在谁的身上？在不知道芙宁娜大人手段的情况下，枫丹的贵族们一定会以为是路易斯的儿子，枫丹财会专家爱德华·路易斯给自己的老爹出了这么个主意。

如今不仅是自己，连自己的儿子也会被枫丹的贵族恨之入骨。届时就算路易斯家族有了军方的庇护，路易斯的后代也必须成为芙宁娜的忠实猎犬。因为只有这样，路易斯家族才能避免枫丹贵族狂报复。可这同时也意味着，路易斯家族彻底失去了洗白的希望。以后不只是自己，连带着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只要自己还有后代，就必须给芙宁娜大人当狗。

所以，就在勒布朗·路易斯的傻儿子还在和芙宁娜侃侃而谈的时候，勒布朗·路易斯却走到芙宁娜面前，猛地一拍桌子。伴随着声音在办公室中回响，勒布朗·路易斯面目狰狞道：

“芙宁娜大人，好一个庞氏骗局啊！”

“不过我觉得以后的枫丹人，应该会将这种套路称之为爱德华骗局吧？作为爱德华的父亲，我勒布朗·路易斯也算是三生有幸啊！自己的儿子，居然将就此在枫丹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号。呵呵，呵呵！”

干巴巴的笑了三声，勒布朗·路易斯怒喝道：

“芙宁娜大人，你够狠！”

说着不再废话，直接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门口的谢贝蕾妲看到怒气冲冲的勒布朗·路易斯，还有他脖子上明显的血痕，也是吓了一跳，转而就觉得这应该是勒布朗·路易斯和芙宁娜大人谈崩了。担忧芙宁娜的同时，谢贝蕾妲也觉得这是个重要的消息，必须尽快通知家族。

而办公室内，爱德华和柏特丽莎还未反应过来，那维莱特则是皱眉道：

“看来勒布朗·路易斯先生不愿意与您合作啊，芙宁娜女士。”

闻言，芙宁娜却摇摇头道：

“不，他同意了。”

“就是因为同意了，所以他才会感到憋屈，才会愤怒，才会发泄。因为他终于明白了，黑就是黑，黑注定没办法洗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