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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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昔年规矩

苌离不作理会,径自落座后开始细细打量起屋内陈设。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还请骆商贾勿要错了称呼,我那郡主的封号早就被夺,你这声郡主,我着实担待不起。叫了你那些年的雒管事,如今改口唤骆商贾还真是不习惯呢。说起来你我不过七年未见,本以为我的变化就够大了,没想到雒管事的变化也不小。”

平日长袖善舞的骆荆卿,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以头触地静静跪着。

苌离并不看他,接着道:“旧主的面子果然没有长生门的面子大,一朵曼珠沙华就让骆商贾于腊八当日,丢下家中成群妻妾,从靖恭坊巴巴地赶来。靖东王府的管事如今住在靖恭坊,不知你是有心呢还是无意?”

骆荆卿不太自在地道:“属下自是敬重王爷的,也是敬重您的。”

苌离目不转睛地盯着骆荆卿,笑道:“这话听着就不尽不实,若是真敬重怎会做出树倒猢狲散之举?既然你在我面前还自称属下,那我就问问你,如今长安城里的极乐散是怎么回事?”

今日,骆荆卿看到木盒之中的曼珠沙华后,立时心中大骇。自己虽不是江湖人,可作为一个生意人,大多数江湖规矩他是知道的。但按长生门的习惯,若是有人买了自己的人头,哪里会这样找上门来?不管情形如何,当下赶去最是要紧。

当骆荆卿一进银楼之后,发现等着他的居然是一位娘子,还有位侍婢跟着,他难免疑窦丛生,因为这位娘子并没有那种杀手该有的杀气。

但见到此人真容之后,骆荆卿倒宁愿今日上门的是长生门的杀手。这个本应死了的人非但活得好好的,还不知用了何方法改了瞳色。想到自己当初在靖东王府大势已去时外出私逃,骆荆卿自然以为郡主是来秋后算账的,现在听到郡主居然问起阿芙蓉来,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见骆荆卿半天不说话,苌离悠悠道:“骆商贾若是在想你那些护卫,那就别浪费功夫了。”

正在这时,楚焕提着一人进来,距骆荆卿还有些距离时,便一把将那人扔在他身旁,朗声道:“见过娘子。”

苌离问道:“就一个,其他人呢?”

楚焕面无表情地道:“杀了。”

跪在地上的骆荆卿硬生生打了个冷颤,苌离对此视而不见,略有薄责之意。“你这不是给骆商贾添麻烦嘛,到底处理尸首也不是件易事。”

楚焕仍是面无表情。“是属下刚才考虑不周,还望娘子见谅。不过这最后一个给您带来了,只看您打算如何处置。”

苌离并未回答,而是起身向跪在地上的骆荆卿走去。

骆荆卿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穿着皮靴的玉足向自己走来。那双玉足走得越近,他就觉得自己离死亡越近,此时,骆荆卿已然没了方才的镇定,周身汗如雨下。那双玉足站定后,自己的头突然就被人从后直接提起,丝毫挣扎不得。

提住骆荆卿脑袋的自然是楚焕,他看懂了苌离的眼神,所以才有此动作。苌离微笑着看向骆荆卿的同时,伸出了右手,楚焕立刻会意,递上自己的长剑。

美人笑靥如花,在骆荆卿看来这笑容与那阿芙蓉花无异,彻骨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突然领会到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的真谛。

接过长剑的苌离笑容不改分毫,直接抬手挥剑,几人都以为她手中长剑是冲骆荆卿的脑袋去的。然而她一剑砍下的是那护卫的一只臂膀,温热鲜血瞬时喷了骆思荆一脸。

苌离抬手示意楚焕放开骆荆卿,随手把剑还给他,还顺口说道:“这不是比收尸容易多了嘛,以后学着些。”

楚焕道:“属下受教。”

满脸鲜血的骆荆卿根本不敢去擦,全身抖若筛糠,忙不迭地道:“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苌离看了眼旁边面色苍白,紧紧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或者呕吐的桑梓。“你先出去吧。咱们十万贯的首饰还未选好,你继续去挑。”

看着桑梓离开,苌离依旧气定神闲。“这阿芙蓉的确是靖东王府开始种的,乌香散也的确是我靖东王府开始卖的。西夏粮饷不足,王府二十万铁骑,十数万匹战马,又有一大堆孤儿遗属要养,实是无奈之举。可是骆商贾,你如今已是长安首富了,应该不会缺钱吧?”

看着依旧瑟瑟发抖的骆荆卿,苌离继续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已年过五十。你离开王府之后,光有名分的妾室就有十来个,至于其他加起来没有数百,几十也是有的。看你身体还这般硬朗,想必都是极乐散的功劳。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般姬妾成群,仍是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焉知这不是你当初抛妻弃子的报应。”

骆荆卿不敢辩一个字,因为事实的确如此。那年,眼见王府内疫症暴发,妻儿皆染上疫症且病入膏肓,自己贪生怕死,便独自一人卷了不少值钱物件以及阿芙蓉的种子私逃。之后自己隐姓埋名改作商籍,如今经营到这般地步,却无人继承,真真是报应不爽。

苌离径自说下去。“不过老天有眼,你那幼子雒钊还活着,还随我到了长安。”

本来全身发抖的骆荆卿闻言大怔,猛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苌离道:“娘子此言当真?”

苌离居高临下地看着骆思荆,冷冷道:“不过他愿不愿意认你,我就不得而知了。多说一句,雒钊如今可是良籍,若是认了你这个抛弃他的父亲,他便要入商籍,不知骆商贾是否愿意如此?我猜你把阿芙蓉献给齐王,就是为摆脱商籍吧?”

苌离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大长公主那里的男宠有你举荐的,白太尉府中家妓也有你送的,这左右逢源见缝插针,你真真是把好手。”

骆荆卿越听越害怕,他知道这些年郡主定是隐姓埋名,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郡主对朝中动向居然如此了如指掌。他的头垂得更低,任由那逐渐凝固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而那失了一臂的护卫,早已经昏死过去。

“骆商贾,大厦将倾之时,我也不指望人人都能忠肝义胆,所以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予追究,如今你怎么折腾那也是你的事,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原想着你若是本分做些生意便由得你过,不然你真以为你能苟延残喘至今?只是二哥遗书中说过,若妘氏铁骑不存,所有阿芙蓉便尽数毁去。可你拿阿芙蓉孝敬权贵,让这祸害人的东西重现于世,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苌离漫不经心用手指叩击着桌面,扫了一眼楚焕。

楚焕立刻会意,将一颗拇指大小的红色药丸塞进骆思荆口中,强行使其咽下去。

苌离微笑看完这一幕,又语气散漫地道:“这是七虫七花丸,入口即化,骆商贾勿要指望一会儿能吐出来。不过你也无需紧张,只要你本分做你应该做的生意,每旬服解药一次,我保你无事。你当然可以花大价钱去找人为你配制解药,这样也省得我麻烦,前提是有人能在十日之内找出是哪些毒花毒虫,还能配出解药。”

说罢苌离拿起幂蓠,闲庭信步般地向外走去,口中说道:“听说何晏要调回长安了,倘若你我都公开身份,你说谁死得更快呢?所以你最好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话未说完,身影已步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