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课后记
这节课想要传达的主要思想是,在社会学理论的学习中,我们需要先把握本体,再依据本体的特征(本体论),寻找恰当的认识途径(认识论),最后,设计或寻找恰当的认知工具(方法论),来观察对象、分析对象,最后在概念和理论中再现研究对象的形态和运动。就理论学习而言,我们不仅需要关注概念和命题,更需要了解其对象的各种事实,否则,我们就只能看到镜中的影像,忽略镜外的鹦鹉。最可笑的情形是,鹦鹉已经走了,可我们还在讨论镜中的影像。沿着这条方法标记,目前的社会学理论丛林,就大体有了一个轮廓。
下课后,6位同学的第一反应是要求再讨论一次。这次课上,老师的看法太多,被“冲懵”“有点跟不上”了。学生们没有提问,没有质疑,课程讨论就成了老师自白的独角戏。从课堂效果看,这次教学实验总体失败。现在反思一下,可能的原因有四:智力、经验、理论素养和道具局限。
什么是智力?见所未现、识所未形、辨同于异、释变以常。智商论将一组符号和问题呈现给被试,然后,将其答案和标准对照,以判断其智力取值。[52]在前面的讲课转录中,有几位同学的讨论符合这种智力测量模型,他们的思维不断在各种文本中转圈圈。但我们可以对智力进行另一种鲜活的测量,那就是测量在一个既定的对象(事、物、局面、情境、图像、视频、文本)中,一个个体能够抽取的信息量的多少(智力广度)、真假(智力效度)、抽象水平(智力深度)和联想性(智力跃迁)。从这个意义上讲,本节课中所使用的视频,也是一个智力测试题。对社会学的研究对象而言,其智力的各个维度,不仅在个体层次上有可能超越一个研究者,在集体层次上肯定大于任何一个研究者的智力。和物理学和化学的情形不同,研究者和研究对象存在智力差,是高智力的研究者在考察低智力或无智力的研究对象。在社会学的研究情境中,智力差有可能是反过来的。低智力(如视频中的鹦鹉)如何“阐释”高智力(如画面外的我们)?如果我们认可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存在意识和文化的构成成分,智力差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认识论和方法论难题。
我们对环境和自己的知识来自亲知、闻知、辨知、实验和模拟。对社会学的研究者而言,社会经验的缺乏,极大制约了我们对研究对象和理论知识的理解。对学生而言,他们多是屏幕一代,在学校和家庭两扇门中穿梭,是社会“小白”。对经年的研究者而言,自己的田野经验或宽或窄,但即使是无限丰富的人生轨迹,也不过是无限可能中的一条。若我们的主要理论来自不同的社会、不同的文化,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面临相同的窘境:对外国鹦鹉缺乏了解和观察,只能以本地鹦鹉或想象的鹦鹉加以替代。
在理论素养上,社会学的理论现状和教学方式,正在强化亚历山大所谓的“名人整合论”(Alexander,1982)。我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阅读很多理论名人堂中的外文著作,还不一定有所得。即使有所得,也可能是学术生涯的后期,头发花白、即将退休。在这堂课中,我试图给学生们一个理论丛林的标记,可他们每一个人脑海中的理论丛林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是相同的作者和相同的著作,在不同的翻译术语下,也会显现不同的文本涵义。我想要做丛林标记,他们却在找丛林在哪里。
最后,这个道具具有局限性。这个视频可以让我们俯视全局,但在研究对象的相似性上,社会学类似宇宙学,对象广大,所有研究者只能在对象内部进行。试问一下,宇宙有多大?宇宙是什么形状?宇宙的边界是什么结构?对这些提问,宇宙学只能应对以假说和假定。通过已知定律和观察事实间的差距而推导出的“暗物质”“暗能量”等概念,也还在不断寻找其存在的本体证据。社会学研究者也在社会之内,[53]除了广大之外,社会的边界还具有无形的特征。因此,就复杂性而言,两者不可同日而语。除了数量、空间、时间上累加的复杂性之外,社会对象还在符号、心理、生物、人造物等维度上让复杂性相互缠绕、嵌入、迭代、投射、互渗等。更重要的是,作为个体,我们是这种超级复杂体的一个产品,有时还是一个部件。[54]换言之,我们对社会元素的了解总体上优于对社会总体的了解。当社会处于分层结构下,位于其顶端的行动者个体,也难以窥见社会全貌,更何况是处于下层或边界位置上的众多个体。在社会行动领域,对战略预判的需求强度,大抵是社会学研究的这种窘迫局面的尴尬指示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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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作者简介:夏传玲,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与民族学院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社会调查与方法研究室研究员,博士。联系方式:xiacl@cass.org.cn。
[2]请检索“可爱小鹦鹉照镜子,被自己美到得意忘形”查看视频。作为行动者,我们建议您(作为一个读者)先看一下视频,回答9个提问,记录自己的答案后,再阅读后面的记录文本,您可能会有一种参与感和对话感。
[3]魏廷烨同学承担录音和转录工作,所有学生均进行化名处理,在此致谢。
[4]诚实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学术素养。大多数人在日常生活中无法忍受一个疑问的煎熬,会通过类比、投射等心理机制,迅速用已知替代无知,从而绕过问题,形成决策并付诸行动。在时间约束的行动中,快速决策并行动具有进化优势。但这个习得的思维习惯,却是没有时间压力的学术研究的天敌。很多学术成就需要在一个研究问题上经年煎熬,历期有时甚至长达几十年,它的起步是直面无知。
[5]参见夏传玲(2021)。
[6]从这个回答顺序中,我们可以重新体会一下马克思为什么说《资本论》的第一章最难。跳出熟悉的思维结构,以新概念(而不是常识)看熟视无睹的旧事物,这是社会学专业工作者必修的一门基本功,即褪去成长过程中各种社会化机制所塑造的自我,把自己重新塑造成一个对各种社会形式和文化符号敏感的“局外人”。
[7]臆测行动者的意图是社会化过程中一种思维倾向,它(无心/有意的区分)是行动后果的内外归因的重要依据。但在田野观察和社会学分析中,应竭力避免观察者对行动者的目标投射。行为学派通过忽略行动者的主体性以避免这种倾向,还不如正视它的存在,通过言行相较、行叙相较、言叙相较来识别和确认行动者的意图。这里,言是行动者之间的真实发生过的沟通,包括通过话语、姿态、手势、信号、图像、文字、印章等信息载体所形成的沟通;行是行动的简称,是行动者的各种肢体活动的总称;叙是叙事,是行动者将各种事实串联起来的日常理论。在这节课中,目的恰恰是要求学生回答这些问题,以检验他们对研究对象和三个理论流派的总体把握。
[8]区分是最简单的结构,它是两次运算或运作(最简单的过程)的结果,先划界,再指示。划界将虚空分为两个部分,指示将其中的一部分标识为对象(系统),另一部分未被标识,则成为背景(环境)。这样,一个区分就是由一界和不对称两面所组成的结构。可参见Spencer-Brown(1969)。秦明对观察和区分的理解,和原作者不同,属于概念误用的情形。对社会学研究而言,由于符号是研究对象的一部分,误解不仅会出现在行动者身上,也会发生在研究者这里。这种认知情形不同于自然科学家(物理、化学),其研究对象不存在“误解”问题,唯一可能出现阐释错误的是研究者自己。
[9]秦明的发言体现了应试教育对培养社会学新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第一是猜题,这样,研究就变成了寻找对错而非真假的猜谜过程,提出问题的人是掌握真理的人。第二是以重述问题的方式来解答问题,他将自己对9个问题所涉及概念的理解,当作是对提问的解答。此时,概念回到了创建者那里,失去了它们在现实中的对应物(即意义)。对社会学研究而言,这个结果是致命的,他无法在一个具体的、真实的案例中,看到这些概念的对应物。这是本本主义在这个课堂上的一次演示。
[10]这是社会学研究对象带来的特殊认知难题。和人类学不同,社会学常常假定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之间不存在文化隔阂,通过移情和沟通,他们可以正确阐释对方的话语和行为。但在实际的经验研究中,双重释义的阐释难题还是存在的。在这里,张沐将人类的认知投射到鹦鹉身上,这和视频中的叙事者将鹦鹉的行为阐释为臭美一样,都是投射。有经验的定性研究者,常常在田野访谈中“装傻”,以避免自己的投射曲解被访者的话语或叙事。
[11]互联网已经深刻影响到屏幕一代的学习习惯。但资本对知识的渗透(软文和话术、消费/生产知识在互联网上的比例、营销对心理的操纵等)和占有(文本数据库和专利)、搜索引擎对知识呈现的操控(自参照和竞价排名)等,让信息技术进步所带来的优势越来越偏向阶级社会的上位者。就学术而言,学习概念、理论、方法的参考文献类型,以精确度排序,依次是原作,作者的专门词汇词典,分支学科的词典和手册,社会学词典和手册,社会科学百科全书,大百科全书,专业工作者的博客、网页、论坛、公众号等。
[12]特别是社会学理论的文化舶来品性质。
[13]这些词汇都是人类意识投射的结果。
[14]在英文中,我们需要区分actor/agent,可译作“行动者/执行者”,前者具有自主的大脑和手脚,后者只有手脚,大脑原则上受制于外界。中文语境下,有很多类似的表达,例如,东家/管家或佣人,主事/跑腿,委托/代理等。
[15]当代术语称“模态”。
[16]在视频中,它存在于鹦鹉的羽毛之内,在物理上和身体无法区分。
[17]法国有一幅画,生动展示了记号和指代之间的关系,参见勒内·马格利特(René Magritte)的作品《这不是一个烟斗》(This is Not a Pipe)。画的是烟斗,文字却说,这不是烟斗,两者形成张力。从记号来说,两者没有矛盾,因为画中只有烟头的象形记号,不是烟斗的实体。张力来自我们默认通过记号来指代实体,才会出现“分明是烟斗,怎么又说不是”的阐释矛盾。
[18]除了常识所识别出的语言之外,社会学特别强调货币、权力、慈爱、教养、真理、法典等专门建构的社会沟通媒介。参见Luhmann(1984)。
[19]在卢曼的社会系统论中,意识在社会之外,是心理系统的构成元素,沟通才是社会系统的构成元素。这是对社会的纯形的理解和界定。参见Luhmann(1984)。
[20]海德格尔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学术史的客观性既依赖于前人思考的符号化,也依赖于后人将这些符号准确无误地转化为鲜活的理解。封存于符号中的旧思想,以某种方式,在各种极限内演变成鲜活的、现在的新思想。在解读一个文本之前,解读者所拥有的所有概念,已经构成对该文本的预阐释。参见Heidegger(2010)。
[21]这是当代通信技术的理论基础。
[22]相似度是文化、群体、阅历、智力等因素的函数。
[23]一部《红楼梦》,有人看出世态炎凉,有人看出儿女情长,有人看出诗词歌赋,有人看出阶级斗争。对社会学文本而言,因为主要的理论家均不是采用汉语写作,翻译的人员也不相同,相同作者的相同术语,在中文译作中,存在很多信使(术语),这种状况进一步增加了沟通的偏差。当前流行的重译也不是一个解决方案。
[24]俗语曰,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25]在我们个人的成长历程中,有一个阶段,我们不会撒谎,心口一致,俗语曰“童言无欺”。此时,一阶观察是主导模式,二阶观察尚在萌芽中。一旦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可以用话语编排甚至虚构自己的经历时,表明二阶观察正式启动。在社会调查中,中文把入户过程描绘成“访谈”,访表示研究者是客人,谈是主宾之间的言语交流,但主人的谈话诚意(心口相一)受意识和无意识的心理机制的影响(参见Freud,1920;Kahneman,2011),客人则把沟通看作收集研究资料的一种手段,在这个访谈过程中,他需要把握三条线索,故事线是倾听被访者的言谈、在其中区分言行叙、依据研究问题作回应(追问、反问等),事实线是在访谈的背景中观察各种物体和现象,和故事线相参照,理论线是当前案例在相关理论中的解释,和实时观察互动互参。访问则表示研究者角色是客、互动是主。询问表示研究者在角色上和互动中都是主人。在英文中,相同过程被描述成Interview或InterView,具有研究者和研究对象之间相互对视的含义,但没有主客区分,研究者在这种对视中学习他人的经验、挖掘社会学理论建构所需要的矿产(参见Kvale,1996)。可见,访谈过程是三种观察模态的混杂,特别是对研究者而言。
[26]我们常常将英文的truth翻译为真理,这是值得商榷的。在逻辑学这里,truth仅表示真假属性中的真,和“理”(theory)没有关系。真理对应的英文应是true theory或true rationality。
[27]黑格尔辩证法所关注的问题,参见Hegel,1986。
[28]中译本是“材料的生命一旦在观念上反映出来”(马克思,2004:22),没有英译本的误读,但也没有将马克思的比喻翻译出来。参见Carver & Terrell,1975。
[29]换成哈哈镜、夜视镜、相控阵雷达,镜像会是什么?
[30]这里混淆了历史唯物主义和唯物主义。
[31]三个人都在画面外,本体论的问题被置换成认识论的问题,三个人如何看鹦鹉照镜子。
[32]物理学家或化学家。
[33]好个应该!“应该”在此处指一种思维的缺陷:以规范替代辨析。
[34]除了历史顺序悖逆,更重要的是,这是马克思私人笔记中的自言,并非讲演。
[35]考试目的是一种知识记忆时,才具有效力。
[36]文本参见Plato(1892)。
[37]这里发生了概念漂移,从时间维飘向空间维,此示例混淆了条件和时点。
[38]2014年美英联合制作的科幻电影,原名Interstellar。
[39]从一个符号飘向另一个符号,就是无法下落到眼前的真实具体,这里是视频所记录的现象。
[40]那我们为什么需要两个术语?本本主义以书本替代现实,教条主义以原理替代现实,两者均忽略应用它们的条件和情境,汉语说“张冠李戴”,英文说reification。在这个视频中,教条主义没有具象,因而没有进入讨论。
[41]马克思已多次指明,从虚构开始会给社会学理论带来无历史、无形式的永恒真理的假象,因而抛弃了黑格尔辩证法中的合理性:事物发展而带来的形式变化。参见马克思(2004)。
[42]以经验代替具体分析。
[43]理想主义的建构。
[44]韦伯的拿手好戏。
[45]新古典主义、新自由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命根子。
[46]这对基于访谈和问卷(即基于叙事)的社会学研究方法的事实效度提出挑战。
[47]从自己的主观看,大多数事情都是自己决定的;从观察者的视野看,即使是心甘情愿、自主自决的事情,也有可能为客观社会力量所驱动,从而让主观上的行动者,变成客观上的执行者。例如,马克思把资本家称作“资本的人格化”,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是资本的执行者。参见马克思(2004)。俗语也有身不由己的说法。
[48]更重要的是,所有行动都有时间域,换言之,具有时代和历史局限。若以实践作为社会学理论的唯一检验标准,那么,和当前主流的行动不相一致或不相干的理论,就失去了检验的可能性。
[49]即使不考虑社会规律的二阶性,本体上的意识维度,也会让社会学理论验证的初始条件无法一再重复。在考试领域,重测效应是例证。
[50]这带来理论传承、研究评估上的混乱。在理论教学上,我们只有学者及其学说,没有研究对象和研究问题,一部西方社会学理论教材,变成孔德、斯宾塞、托克维尔、马克思、涂尔干、韦伯、齐美尔、米德、布劳、帕森斯、默顿、科塞、科尔曼、哈贝马斯、曼海姆、吉登斯、加芬克尔、贝尔、埃利亚斯、福柯、利奥塔、布希亚、鲍曼等名人堂。在理论评估上,验证、否证、反驳、证伪等围绕真假属性的工具和标准,让位于评比、冠名、期刊和出版社评级、复杂的计分系统(正面)、相对主义(所有理论都是话语、信仰,中性)和怀疑主义(解构一切宏大叙事,负面)。
[51]在社会学中,我们对理论和方法的理解是割裂的。当前的定量方法大量借鉴统计学,把一种处理随机性的形式方法,当作是对社会事物的恰当数学描述。定性方法则拘泥于符号和叙事,坠入研究对象的自描述迷宫中。更重要的是,我们对理论的理解是逻辑实证主义的形式界定,是由公设、假定、概念、命题、假设所构成的系统,而不是一种本体界定,即理论是真实对象在符号上的抽象再现。同样,我们对方法的理解也局限于形式界定,即方法是固定的研究程序、工具。我们没有看到,研究方法是应用于知识生产领域的真理论或有效公设。在这种割裂中,我们看不到“理论的方法”和“方法的理论”这两种组合。前者让我们失去建构新概念的能力,后者让我们失去创造与我们研究对象相宜的新方法的能力。
[52]测试者在智力上的居高临下感在术语上暴露无遗。
[53]按照卢曼的形态分类,互动、组织和社会是三种基本的社会形态。对前两者,社会学研究者可以身处研究对象的边界之外。参见Luhmann(1984)。
[54]人类学家需要通过饮食关、语言关、交往关“三关”,才有可能让自己完成田野社会化的过程,从而具有初步的跨文化阐释能力。社会学家需要相反的步骤,通过异域视野和概念悬置,删除本文化的社会化效应,获取对平常的反常觉悟。马克思关于个体是社会产物的观点,我们应给予足够的重视。它和当前流行的个体主义方法论不同,主张个体不是自变量,是因变量,因而不能以假定的方式加以建构,例如,理性人的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