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芽
于辽住在二十六楼,她经常会躲在电梯口,看着蚂蚁一般的行人发呆。
每个人看似不慌不忙地活着,但有的人早就偏离了轨道,有的在生活里死亡,有的在精神里流浪。
三十六岁,未婚未育,即将失业,这是她目前的状态。
身边给她介绍对象的已经从单纯的亲戚朋友,变成了同事和并不熟悉的客户,现在公司老板都看不下去了,也要分一杯羹。
但她还是扛住了压力。
你问她是不喜欢男人吗?
当然喜欢,她这个年纪也会偶尔做做春梦,追一下星,看到帅哥还会眼睛一亮多看几眼。
那为什么不找男人?
如果只是因为满足欲望而找男人,那么你花钱就能买到你需要的东西,现实终归是现实,人也不是牲畜,生理和心理如果不能同时满足,总觉得膈应。
男人也不希望自己只是个工具,就像女人也不喜欢自己被人用完就丢。
当然了,这只是于辽的观点。
这世上有愿意随便解决口腹之欲的家伙,但也有于辽这种宁饿死不屈服的老顽固。
“为什么要做特立独行的人呢?找个人来照顾你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子?你这么任性老了怎么办?”
“其他人都可以,为什么你不行?”
总有无数的人问她相同的问题,也不知道他们真的是在问她,还是在借着机会反思自我。
是吗?那你过得幸福吗?
“有的人幸福啊,你不开始怎么就觉得会不幸福呢?”
我问的是你啊,你幸福吗?
“我当然幸福啊,有老公有孩子,生病去医院有人陪,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是不是结过婚的且不打算结束婚姻关系的人都这么喜欢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人?
“要不你去看看医生吧,你可能真的有病!”
你以前哭过多少次,骂得跟泼妇一样,过了几天又跟没事人似的,我们俩到底谁应该看医生?
人类给自己的社会立了规矩,遵循规则就是正常人,违反的则是生了病。
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社会。
但多数并不一定代表着正确,因为规则一开始也是某个人提出的,而且日月更替,提出规则的人也会更替,所以规则也在不断地改变和调整。
没有少数,也没有多数,只有谁站得高,说出了那句话而已。
精神病患者真的是精神病患者吗?正常人真的是正常的吗?
这是谁的一言堂,谁说了算?
但既然话已至此,于辽还是愿意检讨一下自己。
为什么?
她也很好奇。
她跟大多数的思想是在哪一步开始逐渐出现了分歧的。
在电梯里,于辽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一身黄茸茸的,帽子大大的,脸也圆圆的,像个小鸭子。
幼儿园的孩子,脸上总是写着天真。
她想起自己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也是如此满怀期待。
但刚走近校门,期待就被风吹散了。
一群同龄的孩子们在蹦跳着皮筋,嬉闹玩耍。
疲累的女教师面无表情地走过。
保安大爷抽着烟,看着过往的孩子,笑得令人心里烦躁不安。
树上挂着飘扬的红色裙子和死去的黑猫尸体。
这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像狗一样爬过了她即将要走的路,那一刻,她看到了校门口的大树,才刚刚结出芽子,翠绿翠绿的,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枯朽的树皮。
分明是春季,万物新生。
但于辽闻着空气里的泥土味,有种腐烂的恶心感。
那一天起,于辽对于校园总是心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