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林 弓箭 鲜血和死亡
任一在山林中与强盗们周旋着,并默默细数起双方的战力情况:对方已无射手,可是,却有一名能远程攻击的魔法师,直线范围内十分棘手,不可能在正面射杀之后还全身而退;况且,在其他强盗不断追袭的情况下,是无法在同一地点多作停留的;还有,值得注意的是,一直在首领身旁的那个大个子,手持巨剑身形魁伟,行动起来却轻松敏捷,绝非等闲之辈,是不能在多有敌人的情况下与他近距离交战的……眼下现有飞刀四枚,羽箭十二支,短刀、匕首各一柄,追击之人还剩八人,能行的!冷静行事!
山林里的不间断的追逐,使得两方的体力都渐渐耗尽,于是,在任一喘息警戒的空隙,强盗们也停下来休息,场面上便是一度的静谧和谐,只不过,二者却都在设计下一步的行动。
任一占据高处,背面向敌,倚靠着树木休息,并故意将喘息的声音放得很大,实则闭目聆听,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出强盗们的动向了。
两名强盗悄悄摸到任一的近处,藏在树后的死角,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首领一声令下,二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冲出,叫嚣着朝掩体后面的任一袭去;然而,任一的箭早已蓄满弓弦,一名强盗应声倒地,而另一名强盗毫无畏惧,依旧地执剑刺来;任一急速下伏,就势翻滚,斗篷成了这一击的替死之物;趁双方都无法掌握对方行动的时机,任一抽出短刀,连续割伤了强盗的脚踝、后膝,促使其踉跄摔倒,便立马闪身离开,同时连掷两枚飞刀,方才取之性命。
不等任一调整站位,又有四名强盗直直冲来,来不及瞄准,只得连抽五箭,快速射出,强势压制住了他们的冲锋;只可惜虽中三者,却仅有一人身死倒地。
任一暗感不妙:按理说,这种同一阵营被逐一歼灭的场景,是不可能不造成恐慌的,就算对手只有一人,或者说正是只有一人,这种强敌来袭的威圧感更能溃散他们的士气,虽不知训练有素的军队如何,仅凭这些毫无纪律可言的强匪……嘶,纪律?魔法师?毫不畏惧?看来,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匪徒呀……哎,胡乱探究对眼下之事也无有意义,怎么办?六支箭,六个人?
双方无有动作,再次陷入僵持之中,任一便继续听着战场上的动静;受伤强盗的喘息声由急促强烈慢慢变得轻微细弱,却始终没有断绝,这让任一的心中有了莫名的焦躁。
时间一晃而过,太阳不再高高挂着,而是有了偏西的势头;阳光的射入几乎与山体的坡度平行,光影一轮一轮地交替着,树木的阴影沉重而又绵长。
沉浸在暗影之中的任一陡感乏倦之意袭来,疲劳率先拽下了危机感,眼皮止不住地合拢,脑袋重得几近昏厥,一丝懈怠的念头突然闪过,惊得任一一身冷汗,好在阳光重新轮换过来,照耀在他的身上,使其稳住了心境。
过分的安静让任一思绪紊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强盗首领打破了对峙的局面,竟开始劝降任一,隔空喊道:“像你这样有勇有谋的人,何必给那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商人当护卫呢?毫无意义。怎么样?助我一力,加入我们!前面的事就让它散去吧,马上就会有改变世道的事情发生,你难道不想参与其中吗?”
任一莫名其妙,难以推测其中含义,便只是嘲讽道:“呵,什么事情?与你们一起劫掠乡民商旅吗?好大个改变啊!同伙被杀都能放任不管,何能拉我入伙呢?”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本就是些该死之人!死亡?无知者的死亡,要多少,就给它多少!在乎他们的死活就如同在乎明天是否会到来一样?不过是给了那些恶毒阴狠之辈捷足先登的机会罢了。如果你想改变这世道,就得去接近它、去主宰它;没有强大的武力,怎么去推动变革?你是想继续在这混乱黑暗中苟且,还是想拼搏出一线生机以成就自己的光明?”强盗首领似乎无比亢奋,又说了一堆暴论。
任一歪了歪脑袋,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土匪会有这样的言论,出自好奇,便试探着问道:“哦?看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物啊,又如何在这里浪费时间呢?哦,难不成落魄于此,便有什么苦困的隐情吗?呵呵。”
任一戏谑的问话似乎沉默了整个山林,好长一段时间听不见任何声响,终于,强盗首领走出了藏身处,似是长长地哀叹了一声,而后高声道:“可惜啊,可惜。如果,你能活得下来,或许,就能知道了罢。”
这段话说到最后,其声音竟然颤抖起来,饶是敌对的任一都察觉到了其中的悲哀;但这话又说得清楚,双方已无甚可谈,接下来便是死战;想到这里,任一猛地一惊,这才发觉少了那个剑士的气息,方知自己上了他的当,不禁自嘲道:“我竟然在这种时刻还有玩耍之心,太幼稚了。”虽然作茧自了缚,但绝境之下任一又燃起了直面敌人的勇气和决心,便要以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任一便站了出来,眯起双眼,注视着下方敌人的首领;此人高高瘦瘦,气质文雅,一副学者的装扮,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一丝深邃的愁苦。
俩人都在打量着对方,任由时间迟缓地流逝着,但没过多久,树木遗漏的光芒移位到了首领的身上,霎时间光彩炫目,使得任一在这一瞬之间失去了那一方位的视野;只不过,他便在这时拉弓下冲,直取贼寇。
一点寒芒闪现而出,迎面的任一却只是轻微侧身,突袭的冰锥就与之交错而失,再是压低身形,又躲过了另一道冰锥;接着射出一箭,转身一滚,又是第二箭,两名埋伏着的强盗还未起身便中箭而倒;来不及顾及其他,任一又已是拉满弓弦跃到了首领的面前。
任一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只是看了看强盗首领的面貌,没有惊恐,没有愤怒,不过是过了期的愁苦罢了。二人似乎要说什么,但一名受伤的强盗扑了出来,任一便将这一箭递进了他的咽喉,而双方暧昧的气氛也就此打破。
强盗首领变化出冰剑率先出击,任一闪躲开来,换出短刀与匕首与之应战。虽然手中的兵器是应用熟练的,但任一几乎没有正面拼杀的经验,这样一来,过于谨慎的态度,便十分清晰的反应在了他的行动之中。
强盗首领看出了任一的踌躇,于是拉开距离,变化出许多漂浮的冰片,便使之一组一组地飞射出去;任一被动地闪躲着,好似被人操控着一样;这样别扭的局面,也让他越来越急。本来还犹豫着如何打破现状,但任一一直顾忌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名持巨剑的强盗带着另一个同伙绕了一大圈,已经从山顶冲了下来。
任一下意识地回头观望,强盗首领瞅准这个时机,驭使冰片倾巢飞出;但任一乃假意惊慌,就是要诱使他毫无保留;于是,转身侧闪,回身翻滚,再加几个跨跃,不仅躲掉了所有冰片的袭击,还成功冲到了强盗首领的身前。
一瞬间的思考过后,反而是强盗首领犹豫了,给了任一先手的契机;任一也不拖沓,武器攻击被格挡的同时,立马踹出一脚,正中敌人胸膛;本来就是退守防御,又地处低势,着这一脚,强盗首领即刻失去了平衡,后仰着栽了一个大跟头。
经了这一下,强盗首领索性不再纠缠,翻身起来,顺势就跑;任一却真的着急了,掏出弓箭,搭弓便射,声发箭中,但也只是手臂,再想补一箭,可后面的追兵也是真的杀来了;于是,任一只得放弃射箭,便如此般与强盗首领展开了赛跑。
任一抽出一枚飞刀,向着前方的敌人扔去,然而地势难料,强盗首领一个踉跄,竟自己栽倒了下去,虽躲过了飞刀,却摔得不轻,想要立马起身的话,实在是很难。
任一掏出匕首,飞身赶去,照着强盗首领的脖颈就要插去,然而,一阵离奇的风雪迎面吹来,迫使攻击偏离了方向,只在其肩背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强盗首领吃着痛就要往边上爬走,但任一并不肯就此放过,便在强烈的风雪之中仍追着他挥舞匕首;没过几下,强盗首领位向任一一侧的身体便已是伤口纵横、鲜血四溢了。
巨量的疼痛让强盗首领不禁惨嚎一声,而后,由他为中心,急剧增加的寒气如同实体一般向周围施加着推力,风雪之盛也过于超前,眨眼之间,任一已被厚厚的积雪埋到了下巴。
恐怖的风雪让任一终于停下了攻击,强盗首领便得此时机撑起了身体,逃跑之时,痛苦与绝望不禁使之低声哀嚎起来,似是要哭泣,可,身心的难受却让他无法控制这一发泄压力的方法,只能在极度压抑和极度崩溃这两种情绪之中来回跳转。
随着强盗首领的远离,凭空出现的冰雪开始逐渐地消失,不是如常理一般的融化,而是一层一层地不存在,甚至连原先的寒冷也感受不到了。
任一本以为自己就要于此殒命,却瞬间天地换转,便不禁松了一口气;回想方才的遭遇,只得惊讶于魔法的神奇,但,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去感叹了,一把巨大的钢剑裹挟着凌厉的气流已经向他砸了过来。
任一本能地低身躲避过去,可思想上却陷入了惊吓的状态,一时间的混乱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驾驭,不知道原本是要翻滚还是要跳开,但实际上却是扑倒在了地上;险情之中,任一在脑海中掀起一阵思维的风暴,极力地想要链接回身体,终于,在现实的短暂的僵直过后,任一便连续侧滚着躲过了接下来的攻击。
现在的任一根本无法专心去应对近处的两名敌人,而是满脑子回想着魔法的威胁,于是,果断抛开他们,继续追逐着不远处的强盗首领。
强盗首领步履蹒跚,极度虚弱,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不在逃命,而是归附了阴间,走在了黄泉道路上。
任一已追至身后,强盗首领不屑地回头看了看,也无法再加快脚步了,便只是向前快走着;任一原以为已经追上了,但想要再加一把劲,却发现自己一样是跑不动了;就算体力能够短暂恢复,可一两个小时以来的高强度消耗,已使得身体积累了大量的疲劳,现在是真的开始罢工了。
任一紧张地回头看了看,发现两名追兵也始终离着一段距离,不禁自娱道:“呵,也不过如此嘛,人呐。”虽然这样嘲弄着自己,但任一还始终尝试着再爆发一下,并没有维持现状的意思。
然而,一段树根造成的台阶终止了这场虚弱的非生即死的赛跑;强盗首领落空栽倒,任一随之而至,却在半空中扭转着身姿翻落到了他的前方,便不顾另两个追来的强盗,卯足余劲,奋勇冲杀过去;没能想到,强盗首领在这时却没有放弃挣扎,任一舍命的一击竟被他躲过了要害,便只扎中了肩膀;情势所逼,来不及抽回匕首,就只得闪身逃离。
强盗首领在掩护中拖动着身体背靠在树根下休息,喘息了一会儿,便冷笑着望向了任一,似乎在嘲笑道:“好了,你追了我这么久,都没能将我杀掉,现在又如之奈何呢?”
双方低迷的状态使得局面陷入默契的僵持之中,停止行动的任一便切实感受到了腿脚的肿胀与酸痛,随之而来的,双腿难以抵抗地颤抖了起来。任一不禁暗自念道:“怕是不能再作游走了,那两名强盗也无有损伤,虽然体能也不会是很好,但,他们为什么从没有动摇过呢?我都几经要放弃了,他们怎么会这样决绝呢?果然又是魔法吗?呼,真是万能的吗?嘶,拿什么与他们周旋呢?”如此思索着,下意识地摸了摸箭袋,空空荡荡,但确实还有两支羽箭,于是长舒一口气,坚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任一锁定着强盗首领,慢慢地变换着位置,那两名守卫地强盗也同步移动着;反复了一会儿,任一逐渐调整过来呼吸,心态也跟着平和下来,便开始寻找着出手的时机。任一思忖道:“那个首领怕是活不久了,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见他有什么恢复的措施,嗯,可以不把他考虑到战力中来;而眼前的这两个敌人,大块头的剑士怎么看都不是泛泛之辈,旁边的那个,嗯……就……嘶,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就在任一思索观察之际,那名普通强盗的眼中突然闪现出惊愕慌张的神色,还莫名其妙地做出前后矛盾的动作;任一没有怀疑这次机会,果断地向其射出了一箭,然而,“叮当”一声,便被那名剑士用巨剑拦截了下来;只不过,任一更有后手,就在剑士出手防御的同时,已是抽身来到他们的侧位,顺势拔出了先前阻扰强盗们追击而留在树上的箭矢;旋即,第二箭避开了剑士的阻挡,射向了强盗没有遮拦的小腿,原本就是酸痛无力的腿部经过这一箭,立马迫使身体跪倒下来,任一第一次听到了强盗罗罗们的哀嚎之声,只是这声音是如此的短暂,在下一发羽箭透入脖颈之时,便戛然而止了。
局势的清晰使得任一精神大振,于是,他将弓收起,解下了一直用于隐藏射箭动作的斗篷,便与那些多余的装备一起扔到了一旁;而后,抽出了腰间的短刀,便摆好迎击架势,向最后站着的敌人宣言道:“喝啊!来!这杀戮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