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是你的父亲”
莉亚缓了好一阵，才勉强恢复过来。她把自己的半个身子从地上支撑起来，斜倚在一块石头上，然后赶紧伸手往口袋里掏！
可她什么也没有掏到。那两枚铜元，那两枚可以换来三片白面包的铜元，那两枚已经被她的汗水和快活浸得亮闪闪的铜元，不见了！或许它们是刚刚落在了水里，也或许，是自己方才神志不清时，被人摸走了！
莉亚气得狠狠用拳头砸向石头，把手砸得疼痛流血。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默默站了起来，浑身湿漉漉地转身离开。她想离这边的街道远一些，这样可以不必闻到白面包的香味。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朝家里走去，浑身冰冷，臭嗖嗖的。她红色的长发此时一缕一缕地搭在肩膀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先回去吧。”她想着，又突然感到恐惧。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那个暴怒的、刻薄的女人，会怎样对待一无所获还浑身肮脏的自己。
她逐渐接近了自家的房子。那是间把砖瓦、木头、铁片和泥巴混杂在一起，堆积拼接成的丑陋建筑，又矮又笨地趴在地上，趴在一堆和它一样丑陋的同类中。
莉亚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里头立刻闯出来一阵咆哮：
“你竟然还知道回来！”
莉亚的母亲正围着一件灰麻布的粗糙围裙，她用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转过身看到湿漉漉的莉亚，立刻再次咆哮起来：
“诸神啊！你去干什么了？你简直像一只肮脏的猪猡！”
莉亚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疲惫夹杂着委屈在她的心底泛起，她忍不住眼圈发红，几乎哭了出来。她不想理自己的母亲，匆匆擦了下眼睛。
但她还是被注意到了。她的母亲，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巴掌握住了莉亚的头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聋子吗？没有听到我在问你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莉亚一巴掌拍掉母亲的手，她彻底忍不住眼泪了。“不要你多管！”
母亲惊愕于莉亚竟然胆敢反抗。她愣了一下，突然暴跳起来。“你现在学野了，学坏了！不，你本来就是坏的，你和你那个肮脏的天天乱搞的野爹一样，你们天生都是坏种！”她怒骂着，越说越激动。“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去找男人去了？男人不要你，所以你就哭？”
莉亚的母亲向来很善于把任何事情归结到“莉雅想要找男人”这件事上。往常，莉亚都只是装聋作哑，忍气吞声。但今天，她实在憋了一肚子的气。她狠狠地把母亲推开，自己就要往屋里走。
但她的母亲一把抓住了她。她把莉亚的头发揪住，揪到自己面前，恶狠狠抬起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扇着莉亚耳光。莉亚忍不住叫了出来，奋力反抗，却进一步激怒了母亲。母亲抓住莉亚的头发，把她甩到了街上，然后将她摁在身下。
“你这个婊子！”她咒骂着自己的女儿。
莉亚不挣扎了，只是失声痛哭。周围的邻居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打开了房门。他们对这样的景象有些见怪不怪了。
“这个姑娘又犯错了？”有人哈哈笑道。“她真让人不省心，那么大了还是这样不懂事。”
“玛丽，你要好好管教她，孩子会学坏的！”有人善意地提醒。
他们又很快交谈起了别的有趣的话题，嘻嘻哈哈了一阵，才各自回屋。
莉亚的母亲，玛丽，在不知道扇了莉亚多少个耳光后，气喘吁吁地从她的身上站了起来，气冲冲走回屋里，“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莉亚哭得浑身抽搐，没有了一点力气。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脑袋晕乎乎的，头发和全身湿漉，散发着臭味。她的灵魂好像脱离了体内，整个身体变成了一具躯壳。
“头发，好像有点痒。”莉亚想着，她的头发似乎也这么觉得，主动抬了起来，一根根地像蛇一样吐着芯子。莉亚的手上，脸上，一层层鳞片从皮肤表面下浮现出来，带着一个个虫卵般的白点，钻出无数条蠕虫。它们从鳞片里钻出来，掉落在地上，满地扭动。
“我，我这是怎么了？”莉亚有些茫然。此时此刻，她的情绪仿佛被冻结，似乎脱离了这个世界。但她残存的理智依然意识到了一个情况：
“自己，似乎是要失控了！”
“我要变成怪物了吗？”莉亚心中有些恐惧，有些不舍，有些悲伤。“我要在被污蔑为妓女后，变成一个怪物吗？”
“不，我不想成为怪物！”她的眼泪再次从眼眶流了出来，带着殷红的血色。“不，我不想！”她在最后的力气的驱使下，呼喊了出来。但她的声音轻微，似有似无。
“你不会变成怪物的。”一个深沉而不失温和的声音传来。不知什么时候，莉亚的身边站了一个人。
他把一块淡蓝色的水晶轻轻塞入几乎化为蛇形，失去理智的莉亚手里，轻声安慰道：
“握紧它，你会没事的。”
莉亚几乎无意识地握紧了水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莉亚扬起的高昂的头发垂了下去，重新变得柔软平静。她皮肤生长出的狰狞鳞片也慢慢消退，恢复了光滑洁白。与此同时，那枚淡蓝色的水晶，颜色却越发地变深，仿佛失控的能量全都转移到了其中。它变得愈发晶莹剔透，闪动美丽。
莉亚慢慢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睛。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有着深蓝色的眼睛，和很整洁考究的衣服。他此时没有戴帽子，可以看出，头发已经非常稀疏，但并不显得油腻。
“莉亚。”他直接喊出了莉亚的名字，语气轻柔和善。
莉亚有些茫然，她现在恢复了不少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是……”她抬起头，望向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目光里带着感激，也带着一丝警惕。
中年男人丝毫没有回避莉亚的目光。他的口音很好听，也很陌生，不像是这种糟糕街区该出现的口音。而他说出的话，更让莉亚觉得陌生，觉得惊讶。
“莉亚，我是你的父亲。”
这话一出，顿时如同惊雷般在莉亚的心中炸响！
莉亚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在她还没出生时就不辞而别了，从此变成了母亲口中时不时痛骂的“野爹”。而今天，一个陌生的高贵绅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她，他是自己的父亲！
莉亚感到越发茫然，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