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非
但是阿红无奈地摇摇头，说太师傅本就年迈，何必为了丫鬟之间的小事叨扰他，更何况太师傅久居深宫，谙于城府，不会轻而易举地减了丫鬟的宫奉，以儆效尤。
说到底，这冷宫，主子不管，没人想管。
乔茜茜听罢又道：“那你也偷偷懒，别一个人卖力干三个人的活。”
阿红闻之“噗嗤”一笑，说阿紫小小年纪不学好，别跟那帮人走了下坡路。
有时间向两位太师傅学学捯饬花圃和庖厨的手艺，哪天这冷宫庇护不了咱们，出了宫去还能有个一技之长。
乔茜茜无奈点点头，日子一天天过，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现代社会？
虽然如今这般境况不至于有什么杀身之祸，但是现代的她是死是昏还是植物人，不得而知。
她仿佛被困在时空的隧道里，一遍一遍从旁人的角度，经历着主人公的煎熬。
长门宫不比外面热闹，每天日子相安无事得过，乔茜茜渐渐忘记了阿绿，投入到与花圃太师傅学习手艺上来。
但是，回到现代的想法一刻也没有停止。
这一世不比上一世轻松，上一世好歹是卓文君的贴身大丫鬟，商贾人家也没有许多宫里的臭规矩。主要是家里还有酒楼和杜康，可谓是要事业有事业，要家庭有家庭。
可如今这冷宫，乔茜茜作为一个小丫鬟，成天奴颜婢膝，见了来访的馆陶公主或者陈夫人的兄弟们，不是下跪就是行礼。
自从阿绿事发后，长门宫闲散人等更是禁止无故出宫，青葱岁月在这高高的红墙黛瓦里消磨。
乔茜茜不止一次试过各种千奇百怪的办法，企图回到现代，比如下雨天躲在大树底下等雷劈；给花苗剪枝后，用花朵枝丫摆成一个圆形，嘴里念叨“天灵灵、地灵灵、观影菩萨仙灵灵”。更有甚者，在月黑风高夜，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企图让自己窒息而亡。
总之，冷宫的日子很压抑，乔茜茜要发疯。
可惜，似乎上天觉得她命不该绝，每次一睁双眸，熟悉的景象依旧在眼前。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乔茜茜如傀儡般苟活了几年，内心仿佛度过了几个世纪。
“好怀念电影、电视剧、演唱会啊……”每每闲暇时，她对着一汪清澈的湖水发呆，水中映照出她日渐憔悴，甚至衰老的面庞。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她懊恼地撇着两片囧字眉，一脸的苦相。
“干嘛呢？又在这伤春悲秋的……”阿青手里拿了几个肥圆的橘子，边说话还不忘边往嘴里丢一牙。
乔茜茜与她早就情同姐妹，不再客气寒暄，气汹汹地抢夺了她手里最大的一个，掰开橘子皮，朝湖里的金鱼丢过去。
金黄色的鲤鱼一个翻身，口衔橘皮就消失不见。
“怎么？想男人了？”阿青狡黠一笑。
“滚……”乔茜茜掰下一瓤橘子送进嘴里，一股浓烈的酸涩味弥散口腔，惹得她抓耳挠腮，拧眉瞪目。
阿青见状，在一旁捧腹大笑，眼泪都掉了几颗。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乔茜茜艰难地咽下了这一果实，调动下巴左右摩搓着有些被酸性物质消解的牙齿，开口阴阳怪气道：“说你继承了太官令的衣钵，没成想竟是这副结果，太老师傅知不知道他一世英名要毁在你的手里？”
“呵，”阿青不以为意，继续丢了一牙橘瓣进嘴里，“他说以后不要说是他的徒弟就行。”乔茜茜点点头，太师傅真有先见之明。
好在宫里有这么几个要好的朋友，虽然宫规森严，但是闲暇之余嬉笑打闹，了解烦闷，说些俏皮话或八卦，偷偷地道些小秘密。
约莫六年后，被寄予厚望的小皇子册封为太子，准确的消息仍旧是陈夫人的娘家带来的。
当然，早在前些天，礼部的人风风火火地走过长门宫，前往祭祀的庙宇时，宫内人早已察觉出征兆。
这皇家园林长门宫，虽为冷宫，却时常能第一时间察觉出皇宫的动向。汉武帝似乎没有对这个冷宫多加防备，好像就要明目张胆地让她看到“没有你们的加持，朕照样能够明理天下，衍嗣绵延”。
近日馆陶公主身体不适，是陈夫人的兄弟陈须前来探望。
虽然妹妹被废后，但是宫内一应用度未曾减少，陈家虽无实权，但家境殷实，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故而这个陈须膘肥体圆，奸邪生相，每次来宫，总想揩小宫女的油，众人都不喜他。
然而，作为兄长，对妹妹却是百般呵护，上月提了只金丝笼里的鹦鹉，说这鸟能学说道唱，给妹妹解乏；这月牵了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狗，说这狗缠膝绕足能逗人开心。
还有那汪湖水里五彩斑斓的金鱼，也是陈家兄弟不知从哪里引渡过来的，大小不一，活泼可爱，时而口衔荷花，时而纵群跳跃，惹得原本愁容满面的陈夫人笑生两靥，周遭凝滞的氛围一扫而空。
“家兄此番前来，想必又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陈夫人啜了一口茗茶，开门见山问道。
她本不是含蓄柔和的秉性，故而交谈直白明晰。
“妹妹真是聪慧，”陈须从宽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陈夫人，夫人纤纤玉手“啪嗒”打开，里头呈现一对通体滑润的玉如意，众人都悄悄斜睨着双眼偷看。
“这玉如意是我一好兄弟从民间搜罗得来，我瞧着玉质纯粹，雕纹细腻，便大袖一挥，买啦！”陈须骄傲地诉说宝贝的来历，说这古董经老者鉴定，是远古时代某个妃子墓的陪葬品，价值千金。但是他巧舌如簧，硬生生压价，从他兄弟手中减价得来。
可惜说来说去，陈夫人面不改色，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见她从匣中拿了一只玉如意于手中端详，这东西比寻常的玉如意小了一圈，只有一根食指粗细，却是雕龙画凤，精美无常。
“啪！”陈夫人冷不丁将手中玉如意啐在地上，脆弱的淡绿色物什转瞬间四分五裂，从原本的无价之宝变成一地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