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陨
一个女人的价值是什么，一个公主的价值就是什么。
她是公主，可是她在这里只是个女人，像我这样的，只是个玩物罢了。
任人玩弄。
段琼玉作为一个傀儡，一旦她生出她自己的想法，便无法控制。
人心最难操控。
我日日在段琼玉的耳边提起，我总是笑着对她说，谢从渊的爱有可能并不是真的，父皇的爱是利用，谁的爱都不纯粹。
谢从渊爱的美貌，或者说只爱你的美貌，你太美了，让人情不自禁的爱你，可是呢？
当你的容颜一日日的衰老，他们还会爱你吗？
只要一点点的提示，便会在她的心中有一个苗头，肆意疯长。
春光里，正梳妆。
段琼玉端坐于梳妆台之上，她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一点点的端详，她在想象，自己衰老之后的模样。
“云婕妹妹，我的脸上是不是生出了许多的细纹，我是不是没有昨日的我美了。那该怎么办，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我急忙安抚她，我从衣袖之中拿出了玉容膏仔仔细细的擦在了她的面庞之上，我笑着说：“这玉容膏有奇效，可惜，这药一日一日的用下去并不会再起太大的效果了，不如来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她的眼睛一下变得很亮很亮，她急忙的问到：“到底是何物？”
我却跪在地上，惶恐的说道：“此法极为损害身体，恐怕之后对身体有着极大的损害。”
段琼玉却说道：“我只要我的容颜，任何的损害，我一力承受。”
她疯魔了。
她渴望着爱，她自以为是的认为，所有的爱都来自于她的容貌。
真是愚蠢。
容貌从来都只是一个祸端。
“这药材道是并不难寻，只要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子，以苦海莲蓬为主药，配以山菊花，山茶花干，陈皮，三七，露水，雪见草，煮制而成，加之桂圆皮磨制成粉，添入其中。青春貌美，便可长久的留存。”
便是极为有用，却有着剧毒的药，摧毁心智于无形之中，从而彻底成为我的傀儡。
这至亲之人便是我了。
段琼玉难为的说道：“本宫又如何要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如此的痛苦，本宫不忍心本宫的亲人们因为我承受痛苦。”
我拉着段琼玉的手说道：“那便用我的血，我的一寸一寸的血脉因公主殿下而流淌。”
段琼玉拉着我的手，她说：“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我便日日为段琼玉熬着这样的汤药，她一日又一日的美，我却一日又一日的虚弱。
可是，有的时候，她目光溃散跪拜在我的脚下，做着我的傀儡。
段琼玉，在宫宴之上拒婚于谢从渊。
而后又对谢从渊百般羞辱。
皇上又赐了段琼玉又一门婚事。
而在段琼玉大婚当日，万众哗然之下，她弃信王世子而去。
段琼玉在月亭之中，用一杯毒酒，杀了她自己。
皇上用宫中独一无二的雪莲丹救了她。
可惜，段琼玉身上还有一种毒，雪莲丹无解。
是可以摧毁人心智的毒药。
如果说，段琼玉拒婚是皇上的操控，逃婚也是皇上的指示。那么，段琼玉给谢从渊下毒，便是我的操控。
我一直在给段琼玉提示，她与谢从渊逃婚，谢家与皇上并不会放过谢崇渊，段琼玉爱谢从渊，她不会让他死的。
所以，段琼玉选择杀死了自己。
我与皇帝之间的斗争是以段琼玉为棋子的，这一局我赢了。
我如愿完成了鸦杀的任务。
完成鸦杀给予我的第三个任务，我便可以获得解药，获得自由，获得富贵。
段云深越来越昏庸了，皇帝日日责骂，而他不思悔改。
终于有一日他发现，他中毒了。
皇帝也发现了。
可是那是鹤无，那是五石散。
一个皇太子，是不可以有任何的缺点的。
于是，在猎场围猎之时，段云深不幸落入悬崖，死不见尸。
忽有落花飞过，我伸手去抓那落花，痛入骨髓的，朝四肢袭来。
我亲眼看着段云深自暗处走来，穿猩红的眼睛问我：“为何叛孤？”
我强撑着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因为我想活着。”
我伸出手，抚摸着段云深的脸，对他说：“我不是段云婕啊。”
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份。
我如同这落花，飘零四野。
“我想当的从不是段云婕。”
我想要当什么呢？
在他始料未及之际，我掏出了怀中的匕首，刺向了他的心窝。
“段云深你可知，我不想再用我的身体去取悦那些男人，更不想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我亲手杀死了段云深。
这个世间第一个尊敬我之人。
我一直在赌，段云深，他不会将我所做的事情告知任何人，他只有当我亲口承认之时，他才会彻底的相信。
他是一位君子。
我又做回了段氏五公主。
段琼玉愈发的疯了，她成了宫中的疯公主。
我不敢靠近段琼玉，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对他们兄妹心怀愧疚。
可是我不悔，我做的一切。
在一个极为晴朗的日子，信王谋反了。
鸦杀交给我的第三个任务便是执令牌打开城门。
在万众瞩目之下，我身穿一身红衣，手执令牌，迎信王军队入宫。
我成了整个端朝的叛徒。
段云婕，这个名字永远的刻在了端朝的耻辱柱上。
可我不是段云婕，我只想活着。哪怕我做错了，我也想要活着。
后来信王给了我解药，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后来听闻段琼玉亲手杀死了信王世子，皇宫军队与信王军队厮杀了整整七天七日，整个皇宫都是尸山血海。
后来，南方的叛军入城。
都城的局势越发的乱了。
而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了。
大概是因为心里的愧疚吧，我后来听说段琼玉的尸身被叛军车裂。
我一直在搜寻着段琼玉的尸身。
多年后的午夜梦回，哪怕世事变迁，段琼玉再度复活。我也无法忘怀段云深的眼神。
我手中再无剑，也无毒药。
我后来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昔年皇太子尤爱雀鸟之毛，我家边住在那雀鸟集聚之地。
那些官吏们为了讨好皇室，便加了雀鸟赋。
那雀鸟赋硬生生的使我一家流离失所，使我变成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