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27岁,失业已经半年了
未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亡。
它们只是被活埋,
并将在未来以更加丑陋的方式涌现。
——弗洛伊德
中午2点,张佳阳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被窝里,床却摆在街道旁,有人陆续从自己身边经过。虽然有些尴尬,但在梦里这似乎也很正常。他想起床,但是衣服不在旁边,所以他只能尴尬地躺在床上。
有很多小孩子从他旁边跑过,有的叼着烟卷,有的在学狗叫,有的故意扯一下他的被子……
接着有个卖气球的小贩从旁边走过,那些气球五颜六色,鲜艳无比,结果他的被子也被染得色彩斑斓。
他向远处望去,原来太阳也是一个气球,有一根长长的线从那上面垂下来。
他很渴,想去街道对面的小店里弄点水喝。最终他裹着被子起床了,艰难地向街道对面走去,但是快到对面时,发现公司老总萧海岸正坐在店门口喝茶,差点发现他,所以他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越来越渴,但是越往前走,越是没有可以找到水喝的地方,于是……他被渴醒了。
当天晚上,当他在纸上记录这个梦境时,回忆梦中那五颜六色的世界,却发现想不起那都是些什么颜色。原来梦并没有色彩,甚至根本连黑白画面都不是,只是给了做梦者一个颜色的概念。
也是在当天晚上,他试着分析自己的梦境。裹着被子躺在街边睡觉,是失业后焦虑心情的反映,曾经的公司老总出现在梦里,是因为他担心被萧海岸看见自己的狼狈样,所以被迫去别的地方找水喝。至于梦到气球也很好解释,因为在前一天他突发奇想,拆开了一个封存过期的避孕套,想看看把它吹成气球是什么样子……
至于梦到小孩,那是从避孕套延伸散发出的一些模糊想法,在梦里被反映出来了。总之只要你研究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任何梦境都能找到根源。
但是在他醒过来的那一刻,还没顾上分析梦境,因为舌头像条搁浅的鱼,几乎感觉不到。他从床上起身,拿起桌上打开的半瓶纯净水,一口气喝下去,感觉好爽啊!
就是头还有点痛。
“你丫昨晚渴坏了吧?”一个熟悉的、令他感到愉悦舒适的声音响起。
他向床头看去,一只灰白色的鹦鹉正蹲在枕头上,歪着头用黑溜溜的小眼珠看他,接着鹦鹉扑扇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鹦鹉毛茸茸的头顶,鹦鹉一副享受的样子,将头在他手掌下蹭来蹭去。这个举动,只有他和鹦鹉独处时才会有,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那会使他显得内心虚弱。
“老同学聚会嘛。”他说。
“得了,这根本是借口,你其实就是想喝酒。另外啊,你怕别人问起你怎么还没找到工作,所以干脆一个劲喝,免得回答。”鹦鹉反驳道。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
“别自欺欺人了,同学聚会谁不知道啊?胆大的钻被窝,胆小的唠唠嗑,一个心眼的唱唱歌,缺心眼的往死里喝,你就是那缺心眼吧?”
鹦鹉的话很尖刻,让张佳阳一时无法还嘴了。他只好默默地向卫生间走去,但鹦鹉一路跟随,在他耳边说个没完。
“那个叫老纪的昨晚就没有喝酒,一直跟那个叫李贝贝的女的坐一起聊天,偷偷摸摸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昨晚去钻被窝了?”
“不可能吧?李贝贝结婚都两年了。”他一边挤牙膏一边说。
“怎么不可能?按理说李贝贝刚结婚两年,还热乎着呢,但你看她昨晚上那风骚劲儿,可以看出她对她老公也不是那么稀罕。你不也听她说了吗?她老公常年在外地跑,这话可能是故意说给谁听的。而且啊,李贝贝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上大学时标准拜金女,以前老纪追过李贝贝,但李贝贝根本没看上他,现在老纪突然变得有钱了,你说这是不是又有戏唱了?”鹦鹉絮絮叨叨。
“嗯,你说得有道理,看来昨晚上带你一起去是对的。”他吐掉漱口水说。
“其实你虽说一晚上在喝酒,但一直在观察其他人对吧?”鹦鹉问他。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笑,点点头。
“有什么发现吗?”鹦鹉问。
“那个叫薛瑞娜的女生好像整容了,比以前漂亮多了,反正我是一开始没认出来……”
“呸!她根本就没整容,只是学会化妆了,而且你肯定认出她了,就她那身材,不用认脸你也知道是谁。”
“好吧好吧,”他又笑着摇摇头,“我承认是这样。”
“就是嘛,你在我跟前根本没必要撒谎,但我也理解你,因为撒谎已经成了人类的习惯,张口就来,都不受控制的。”
说完这话,鹦鹉扑扇着翅膀飞回卧室。
“是啊,张口就来,几乎成为一种本能了。”张佳阳看着镜子想起昨晚的聚会来,实际上他清楚所有人都在撒谎,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老纪也许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有钱,他的那辆豪车是外地牌号,很可能是低价买的抵押车。
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脑海里浮出,跟上大学时期比几乎没有变化,还有一些平乏的五官堆积的面孔,像是橱窗中模特的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记得那些人的名字,但就是不记得他们的面孔。最后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发现这张脸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难怪会一事无成。
他27岁,失业已经半年了。
“快3点了,赶紧出门走啊。”当他走出卫生间时,鹦鹉冲他大叫。
对了!今天得在4点准时赶到金月湾广场,如果快点出门的话,还来得及到楼下吃上一碗馄饨。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纯棉T恤,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胡茬有点明显,但已没时间剃了。
“不带我一起去吗?”鹦鹉在他身后说。
“不了,今天这个场合,我觉得应该自己来应付。”他一边穿鞋一边说。
鹦鹉冷冷地“哼”了一声,显然不高兴。
金月湾广场形状像轮弯月,到了夜晚灯光亮起,从高处看,如同一弯月亮镶嵌在大地上。在这轮月亮之中翩跹舞动的,自然是广场舞大妈了。
下午3点,张佳阳穿过金月湾广场,向广场西侧的一排楼群走去,一边左右张望着。也许是这一栋,但也许是那一栋?他不太确定。
没有鹦鹉在身边陪伴,还是有点不适应。
他在一幢老旧的楼前停下,仰头看着,这幢楼看不出是做什么用途的,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
应该就是这里吧?他看了看台阶前卖烤肠的小贩,又抽动鼻子嗅了嗅。
顺着黑乎乎的楼梯来到三楼,迎面看见一扇大门敞开着,露出一排椅子来。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高挑女人,头发挽在脑后,好像就是上次接待过他的那个女人,只是几天不见,好像变高了些……
“您来了?快请进。”女人热情地冲他打招呼。
“哎……”他还在狐疑之际,女人已经带着他走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已经坐了二三十人,大部分都是年轻女性,只有三五个男性,年龄好像都比他大一些。
他被安排在中间一个空位子坐下,一抬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金框眼镜,正冲他微微点头。
感觉不对啊!
戴眼镜的女人开口了:“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抑郁、焦虑、不安等等这些情绪,我们把它们统称为消极情绪,而人一生中除去睡觉,百分之三十的时间,都在与这些消极情绪做斗争。你早晨起床晚了,没有及时赶上地铁;你去买早点,却没能买到你原本想要的红豆粥;你去坐电梯,但就是因为电梯晚下来几十秒,你就打卡迟到了,于是你觉得这一天都毁了……总之,坏情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我们真正能做到不让它存在吗?”
“不能。”张佳阳在内心回应她。
“所以我们要正视坏情绪的存在,不是逃避,也不是刻意防范,而是要提升我们应对它的能力。怎么才能应对它呢?科学事实表明,跟心态积极、开朗的人在一起,你也会受到感染,也会在生活中激起向上和开朗的心态。所以我们这个互助会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常在一起交流,互相鼓励,互相感染,这样才会使我们所有人都有一个积极的心态,战胜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坏情绪……”
说得太好了!张佳阳感觉已经通过这番话,内心那种无时不在的糟糕情绪消除了,只是……他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他偏了下头,看到角落里有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正看着自己,看到他回头,又把视线转向了窗外,好像对室内发生的一切不感兴趣。
这一定是个重度酒精依赖者,张佳阳这么想。
戴眼镜的女人又继续说:“应对坏情绪有很多方法,首先我们应该明白,人生是有舍有得的,你疲惫、沮丧,看着自己的人生无法再恢复到以往的光彩。没错,你感觉自己很糟糕,但是当你看着你的宝宝冲你笑时,你难道不明白?你所有的苦和累,不都是为了换取宝宝此刻给你的幸福和爱吗?”
“这怎么又跟宝宝扯到一块儿了?”张佳阳惊奇地抬头,却迎面碰到了眼镜女人的视线。
“这位爸爸,请你站起来好吗?”眼镜女人对他说。
他不由地站起身来,几十双眼睛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今天我们互助会活动到场的,除了妈妈们,还有几位男士到场,让我们欢迎他们,感谢他们对另一半的支持。”
顿时掌声拍拍响。
“这位爸爸,看来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你的孩子多大了?”女人问。
“孩子?”张佳阳慌了起来。他不由地向左侧肩头看去,但是鹦鹉不在肩上。如果鹦鹉在的话,可以肯定地对自己说:“你丫没结婚哪来的孩子?”
“我还没……”他有些结巴地开口了。
戴眼镜的女人皱了皱眉,然后又恍然大悟般说:“你的爱人刚怀孕是吗?你是提前来了解一下产后抑郁症是吧?”
几十双眼睛又齐刷刷转移到张佳阳的脸上,这让他感觉有些内疚。
“嘿嘿。”他不置可否地干笑了下。
“好吧,请这位……准爸爸给我们说一下,说说你的孩子要是出生了,你会怎么做?你会主动分担哺育孩子的责任吗?”
“当然。”张佳阳点点头,低下眼睛,免得自己笑出来。
“你还会怎么做?说一说。”
“我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他一边说,一边在内心搜索着合适的词句。
“每个人都想好好待自己的孩子,请说具体一点。”女人鼓励他。
“我……”他的视线落在女人的手上,保养很好,柔软细腻,但就是透露着一股氛围,仿佛在警告:“别想摸我。”
于是一瞬间,他有了思路。
“我会好好对待孩子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妻子,不管她怎么发脾气,怎么无理取闹,也不管她怎么捉摸不透,反正不管她干什么,我都会忍受。我会一如既往地爱她,顺着她,不管她是否因为生了孩子身体变形……”
说这话的同时,他感受到注视他的目光中出现了羡慕的味道。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继续做我孩子的妈妈。我要忍受她的任何坏脾气,因为啊,为了孩子,我必须这么做,这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给孩子一个完整、快乐的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顿时,他感觉注视他的目光中又出现了惊诧和不满的意味。
戴眼镜的女人也在思索,琢磨了半天说:“你说得对,但是呢……我们主要是讨论如何避免产后抑郁这个话题,嗯,对孩子的付出啊,当然,这也是让人感到矛盾的一个方面……”
张佳阳抓住机会说:“我有点急事,想先离开可以吗?”
“啊!当然可以。”女人眉毛往上扬了扬,表情顿时很活跃。
他连忙向外走去,穿过一些好奇和敌视的目光,走出门口,心情立刻轻松了。他走下楼梯,想要赶紧离开。
“张佳阳。”
他扭头一看,是先前在后排盯着他看的那个女孩,之所以说是女孩,不光因为年龄看着比较轻,还因为那双黑亮的眼睛中看不出疲惫。
那张脸有点熟悉,大概自己认识她。
他立刻习惯性地堆出笑容,一边在脑海里焦灼地思索着。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最终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女孩走近了他,他注意到女孩的眼睛很黑,让他想起鹦鹉的眼睛来。
“你不认识我了?”
“抱歉,”他用歉疚的语气说,“我这个人记人不怎么行……”
“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女孩并没有生气。
以前?
“我是杨芊,”女孩对他说,“想起来没有?”
张佳阳恍然大悟,立刻跟记忆中的某人对上了号。
几个月前,当他还是金岸房地产公司设计部的一名职员时,杨芊是隔壁人事部的职员。两人之间没打过什么交道,几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顶多见面点点头。在他的心目中,杨芊属于比较冷漠的一类人,把工作和私生活严格区分开来的那种。比如现在她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一件黑色的宽大T恤,很难跟以前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她联系起来。
他们一起向楼下走去。
“以前你就常常把别人给搞混,你就是因为这个辞职的吧?”
他点点头,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好奇,以前在公司时,杨芊是属于比较严肃正经的一类人,但此刻她显得很随意,也很活跃,突然之间那种在工作场合的隔阂消失了,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像一个刚刚离开校园的女大学生。
“我记得你没结婚啊,这么快就要有孩子了?”杨芊问他。
“当然没有,哈!我走错地方了,那……刚才那是?”
“产后抑郁互助会。”杨芊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你……”张佳阳扭头看向她。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杨芊笑了起来,“但没说我不能来这里啊?跟你说吧,我平常没事常来这种互助会转转,除了这个,我还混进了戒酒互助会、强迫症互助会……嗯,有好几个。”
“为什么要这样?”张佳阳问她。
她抿着嘴,眼睛又黑又亮,似乎马上就要说出一番深邃、让人思索的话语,解开这谜底。
但是她说:“好玩。”
他们一起走出楼门,热浪迎面扑来。杨芊向广场一角指了指说:“我们去那里喝点东西吧。”
他们来到一家饮品店,杨芊点了份芒果椰奶,张佳阳要了份酸梅汁。两人坐在广场边的长椅子上,几只鸽子在他们脚下徘徊。
“现在在哪里上班?”杨芊问他。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哦。”杨芊点点头,嘴巴发出很大的嘬吸声,把这个问题带来的坏情绪赶走了。
两人聊了会儿昔日的公司,某人升职了,某人离职了,某人搞办公室恋情被发现了……
“你还跟以前一样,总是记不住别人的长相。”
“我也没办法啊,我就这毛病,”张佳阳说,“这样是不是让人很讨厌?”
“是很讨厌啦,不过要是熟悉了,这也不是事,反正以前你在公司里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你这人最可靠些。”杨芊的话分明在赞扬他。
张佳阳想起自己以前总把杨芊跟人事部另一个女孩搞混,有几次还叫错了杨芊的名字,但杨芊没有纠正他,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其实除了记不住别人长相这事外,张佳阳对每个人都是很热情的,所以这事也就成了小小的瑕疵。
但他却犯了个大错,把公司总经理萧海岸跟后勤主管搞混了,怎么也分不清,结果搞出些尴尬事来。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被辞退主要是这个原因。
“你以前看着也感觉挺冷傲的那种,不过现在呢,感觉你其实很开朗,很容易相处。”张佳阳说。
“当然了,这种互助会参加多了,人也会变的。”
好像突然之间,两人关系变得亲近起来了。
“你等着,我去趟厕所。”
杨芊将杯子放到椅子上,向不远处的公厕走去。从后面看,她的头发不算长,但显得很浓密。她一边走,一边将头发捋到脑后扎起来,像是要去做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那感觉就像是某人出门前要系鞋带,或者准备干活前把袖子拉起来。
他揉捏着手中的空杯子想:“她挺漂亮。”
其实以前他也认为杨芊挺漂亮,但有些漂亮跟他无关,只有互相吸引的前提下,漂亮一词才有了具体意义。
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跟女人有过亲密的交谈了,没有体验过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了,所以他犹豫着,想要抓住这突然出现的感觉,更进一步去体会,却又有些担心这只是假象。
10分钟后,杨芊又来到了长椅前,甩着手上的水说:“好热啊。”
她坐下来向前方指了指说:“想不想吃那个?”
她指的是一个卖油炸臭豆腐的小摊贩。
“你饿了?”
“有点。”
于是在一瞬间,张佳阳想好了该怎么办。
“我们去吃饭吧,就去我家楼下吃,那里有家火锅店很不错,平时人挺多,这会儿去应该能有座。”
“这么热的天,吃火锅也不错啊。”杨芊看着他笑了。
晚上7点,他们一起来到了张佳阳的家。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杨芊感叹道。
张佳阳突然感觉气恼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快把她带到家里?是为了炫耀自己有所大房子吗?这岂不是证明自己缺乏自信吗?
坏情绪真是无时不在。
他陪着杨芊在各个房间里参观了一番,没看到鹦鹉,也许正藏在某个角落里睡觉,只等时机一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有指甲剪吗?”杨芊问他,于是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递给她。
“我的指甲只要稍微长一点就会不舒服,所以我得剪掉它们。”杨芊解释着,一边来到阳台上的花盆前蹲下,让剪下来的指甲落到花盆里。
“女人都喜欢留长指甲。”张佳阳走过去说。
“但我不喜欢,所以你看,我从来都不涂指甲油。”杨芊说着,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样也挺好啊。”
剪完指甲,杨芊来到沙发前,指着茶几上的几本《国家地理》杂志说:“你也喜欢看这个?”
“都是以前的,最近没再买过。”他说。
杨芊坐下了,翻看着那几本杂志,一边说:“我每一期都会买,如果看到上面有介绍的好地方,我就会去那里旅游。”
“那你去过很多地方了?”
“只要有时间的话,都会去。”杨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神专注地看着上面的插图。
空气一时变得寂静。
“过来。”杨芊突然对他说。
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我去过这里,”杨芊指着一幅照片说,“还见过这个人。”
那是西藏某个客栈的照片,有个面孔黝黑的小伙子对着镜头在笑,大概是客栈老板。
“如果我们到处旅行,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也会被拍进照片里,然后印在杂志上。”杨芊说。
“那是肯定的,时间久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说着,感到嘴巴很干。
“对。”杨芊说着,将手伸到脑后,把头发扎了起来。
这就是个信号,也不知怎么回事,张佳阳抓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脸慢慢凑近,杨芊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出现在张佳阳面前,是灰鹦鹉,正站在杨芊的肩膀上。
“亲什么亲?她在骗你!”鹦鹉大叫道。
他愕然停了下来。
杨芊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愣愣的表情。
鹦鹉大声说起来:“她为什么要跟着你来家里?她凭什么要跟你这个没工作的家伙混在一起?你并不帅,除了这套房子也没什么钱。她凭什么要看上你?发展太快了,这里面有猫腻。”
“怎么了?”杨芊问。
“没什么。”他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火锅味儿,片刻前的暧昧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杨芊的脸离开了他。
“我该走了,明天还得上班。”杨芊站起身来,并没有显得不高兴。
“让她走让她走……”鹦鹉疯狂地在茶几上蹦跳,大声叫着。
他感觉很懊恼,想说点什么来挽留,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萧海岸失踪了。”杨芊对他说。
“失踪了?”他抬头望着杨芊。
“对!失踪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公司里有人怀疑说你把他怎么了呢,因为他跟你有仇嘛。这当然是造谣,不过有可能警察找不到他,也会来询问你。”
他摇摇头。
“还有,”杨芊走过来蹲下看着他说,“你的问题很严重,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他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有些不解。
“你是杨芊啊。”
“不,再往前想想。”
他尴尬地摇了摇头。
“好吧,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告诉你,我们是高中同学,同一级的。”杨芊站起身。
“再见。”她打开了门。
张佳阳茫然地看着她,高中同学?
鹦鹉在茶几上叫道:“以后别随便相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