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胡同的影子
晚间,和柳媚儿见完面回到家时,刚过了二更天。
放在平常,于康都是尽量避着人走。
尤其在宵禁后,遇见巡街的兵士,更是能躲则躲,尽量不惹麻烦。
但今日,于康却一改平日里的作风。大街之上,大摇大摆的走。
巡街兵士将他喊住,挑着灯笼凑近了细瞧,见他身上穿的锦衣卫制装,都一个个似眼瞎目盲,直接转身离开。
一连碰到几波人,都是如此。
只这一身衣甲,连制牌都不用验看。
锦衣卫声名,可见一般。
白日里,离开慈宁宫时,太皇太后已经下了令旨。
又拨了二百名禁卫,让将牵涉火器走私案件的相关人员,就地看管。
直至朝廷下明旨后,再将所有相干的人,移交给办案的衙门。
事已至此,于康和徐良在没有明旨下达之前,只能先行‘避嫌’。
政务就是如此。
要名副其实。
尽管陛下和太皇太后升了徐良锦衣卫指挥佥事。理北镇抚事更是有意铺垫,让徐良接管此案。
此事本来也是水到渠成。
但明旨未下之前,还是无名无分。
之前私自调动禁卫,陛下虽没说什么。但难保朝廷有些官员风闻奏事,以此攻讦徐良这位即将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即便再不愿意,二人也只能俯首领命。
不过,介于徐良和他身份‘低微’,于康也早就猜到可能会如此。所以事先已经安排了人,该监视监视,该追查追查。
这就是因志同道合而相结的好处。
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回京至今二十余日,于康忙于各种事情,他甚至没有请托关系,去看一眼父亲。即便阁老曾提过,要是他想去,可以安排。
但他回绝了。
就连母亲和小妹,他也一直阻止,不让去牢中探望。
于康明白父亲的脾性。这个时候,他不愿。
不是不愿见亲人,而是不愿让家人亲眼看到他身处牢狱之中。
父亲是个执拗的人,也是个骄傲的人。
他的骄傲在家人面前,永远是顶梁高柱一般的存在。
他在后辈面前,慈爱的一面甚少表露。但所行之事,却永远要比说的更多。
如二郎有些惧怕父亲,父亲在他眼里,巍峨如高山。他一直仰望和崇敬之心相交杂。
……
近些时日,于康回家越来越晚。
但无论多晚,母亲房里的灯永远亮着。
小妹如今也搬到了母亲房间同住,母女二人每日都在盼望于康能带来好消息。
即便于康已经和她们说过,月内父亲一定可以回来。
这些话,也才过去短短几日,但母亲却依然每日执着的等他回家,想从他口中得到可以提前的好消息。
于康数次强忍不住,差点开口明言。
但一想到可能引发的后果,最后就又硬下心肠,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不是他不信任母亲和小妹,而是家宅周围,始终有耳目在,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露馅。
母亲和小妹常年身处深闺宅院,世道险恶,所知所经历有限。
他不能冒这个险。
但他又实在忍受不了母亲和小妹殷切的眼神。以至于除了晨昏定省,给母亲请安,白日里甚少在家。
今日,一如往常,回家也相当晚。
刚进入胡同,他便察觉到有些异样。暗里几处的布置,哪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本就猜到,经历过今日的事。身份又已经暴露,一定会有这一遭。
果然,对方行动竟如此神速,这么快就加派了人手。
于康权当不知。依旧迈着轻缓的步子往前走,直至到了宅门前,才停住脚步
他轻轻叩了叩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只是今日开门的,竟是小妹于璚英。
更奇怪的是,小丫头不仅一身劲装,还满头大汗。
她也不是一个人,寡言冷艳的侍刀和温柔俏丽的侍剑,此刻正静立在她身后。
于康眼睛越过小妹,看向侍刀、侍剑。
二人如商量好的一般,眉眼齐齐偏到一边。
于康只能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问于璚英:“小妹,大晚上的,你在做什么,怎么满头大汗,还有这一身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学武啊!”
于康先是一愣,继而怒气上涌,脸色黑沉。冲着侍刀、侍剑发火:
“是你们怂恿她的?”
于璚英见大哥发怒,还是冲着身后的侍刀、侍剑,大急。
忙解释道:“是我自己要学,也是我逼着她们教我,大哥你不要冲她们发火,有什么都冲我来。”
侍刀、侍剑转过脸来,也是一脸委屈,看活祖宗一样看于璚英。
于康一囧,问于璚英。
“你一个姑娘家想学武,这不是乱弹琴么?”
“我为什么不能?”说到此处,于璚英小脸一垮,泪珠儿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带着一丝颤音,继续说道:“要是我很厉害的话,爹爹就不会被人抓走了。”
于康顿时心头一软,手搭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小太阳般的小妹,原来心思也很多。
只是这些事,她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揽?
于康心里有些愧疚,心知自己还是对小妹少了些关心,总觉得她年纪还小,小孩子一般的心性。
没想到她竟想的这么多。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怎么规劝,最后只是心里叹息,口中却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小妹,这些事你不用太记挂,你先去洗把脸,在母亲房间等我,过会儿我去给母亲请安,再和你们说。”
于璚英低垂着小脑袋,‘哦’了一声后,自己离开了。
于康这才问侍刀、侍剑:“她这样几天了,你们怎么不和我说?”
侍刀虽然寡言,但却比侍剑心直口快,不会拐弯抹角。
“公子每日早出晚归,和于姑娘话都没说几句,更何况我们?公子放心,我和侍剑教于姑娘的是剑舞,强身健体而已。于姑娘不懂剑舞和技击的区别,我们也不敢真教她那些技击对敌之术。”
于康听出她心里有怨气。
只是不明白,她这股怨气究竟从何而来。
好在有侍剑在,她先是拽了拽侍刀的衣摆,示意她别这么个于康说话。
之后,脸上挤出一丝的笑容。
“公子,于姑娘简单地锻炼身体,虽和那些柔弱深闺女子相比,是特立独行了一些。但依着于侍郎和公子您的性子,肯定不会计较这些,我二人未经禀报,就直接应了姑娘的请托,这件事是我二人的不对。我和侍刀,在此和公子赔罪。”
侍剑一番话有理有据,反倒让于康有些尴尬。
连忙也有样学样,笑着抱拳赔罪。接着又转移话题,将此事揭过。
“刚刚回来时,我见胡同附近,又多了些影子。”
侍剑忙道:“公子好眼力,下午申时三刻左右,人就开始多了。锦衣卫的人和东厂的人都有,除此之外,似乎还另有一方人马,不知跟脚。不过我们已经回禀楼里,让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