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二件事
于康心中感叹：
「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王振能爬上这个位子，又能将满朝文武压的喘不过气来，绝不单只是因为他是陛下大伴。此人心计之深，谋算之诡，非等闲之辈所能相与。」
而且，王振能给他讨赏？
若没有其他目地和缘由，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于康心头一转，哪管升自己什么官职，断然拒绝道：
“陛下，臣虽早已效力锦衣卫，但却一直隐在暗处。入京以来不足一月，已经先升任锦衣卫总旗官，昨日又蒙陛下厚赏，又升一级，做了试百户。升迁之快，臣心中实为惶恐，深怕力不能及。陛下体恤臣些许微功，但臣却深知拔苗助长的道理。臣深恐力有不逮，辜负陛下隆恩，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允臣多多经事历练。”
于康拒绝之快，三人为之一愕。
古来不乏谢绝恩赏的事发生。
但在一国之尊当面，并且还未言及封赏为何时，就断然拒绝的却鲜为少有。
朱祁镇本来大示恩赏的快意心情，也顿时被扼住了一般，虽未表现出任何不快，但态度自然不似刚刚亲近。
盯着于康看了好久，见于康一脸诚然之色，这才好奇的问道：
“你不听听朕要升你何官职？”
于康回道：“陛下能在白日繁忙，劳累之余，夜间还要召臣觐见，可见恩赏之隆。皇恩浩荡，臣心惶惶，心愈发觉得君恩深似海。陛下隆恩浩浩，可作为臣子，若是不顾自身能为，厚颜领下赏赐，日后做不好事情，岂不是为陛下脸上抹黑？”
朱祁镇轻轻敲击手边漆几，良久。
喜宁在此时插了一句：“于百户眼下拒绝领赏，才是真的辜负皇恩吧。”
于康抬头看一眼朱祁镇，将余光又在王振和喜宁脸上转了一圈。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拒绝，让朱祁镇大感脸上无光，心中定然不乐。
但此时此刻，这份赍赏，他断然不能领受。
一来：
这份赍赏，陛下都说了，是王振为他讨来的。
他甚至能预想到，自己前脚领下赏赐升了官，后脚王振为他讨赏的事，就会传的满朝威武皆知。
在这个节骨眼，父亲即将被放出牢狱，他又领了王振讨来的赏赐。
这让满朝文武怎么看，让天下人怎么看？
于谦之子这个身份，所行所为，都和父亲于谦脱不了关系。
怕是父亲出狱的那刻，父子二人就立刻会被打上阉党的标签。
到那时，父亲雷霆震怒……
想到此处，于康浑身一寒。
二来：
明知道王振没憋什么好屁，加上朱祁镇之前口口声声，要放他离开。
于康虽不知朱祁镇究竟要让他去做什么，但稍稍一想，不难猜出，这是要调他离开京师。
这定然又是王振的主意。
可王振为何会给朱祁镇出这样的主意？
于康想起刚刚朱祁镇毫不避讳，当着王振和喜宁的面，点出‘山猫’这个名字。
念及于此，于康心里骂娘。
朱祁镇定然将前两日。被太皇太后召去慈宁宫，于康当时说的话，都说给了王振听。
王振也定然已经知道，瓦剌使团的事，自始至终，是他在追查。
甚至陛下无意中透露出，有将瓦剌使团的案子，交给北镇抚司追查的打算。
可是于康实在想不明白，王振何以如此针对自己。
他不该都冲着徐良，这个于康的顶头上级去么？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于康深谙小心谨慎之道，生怕被人盯上针对，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于康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就他所做的种种，哪时哪刻不在情理之中？哪时哪刻又单独冒了头？何以能让王振这样的大人物不惜亲自下场针对。
要知道，被王振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人势力之广，爪牙之众。要是被他全力针对，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本能的直觉，让于康嗅到一丝危险，且这份危险，很有可能就应在朱祁镇口中的第二件事上。
所以，于康连第一件事都断然拒绝。
且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
至于喜宁那句——眼下拒绝领赏，才是真的辜负皇恩的话，于康也立即回应。
只是，他懒得搭理喜宁。
他也知道，要是陛下下定决心，要让他去办那王振撺掇的第二件事，他无力推辞，也不敢推辞。
于是暗自给自己鼓了鼓气。
“陛下，臣不敢拒绝，臣只是心中汗颜，对陛下厚赏，无颜面领受。但臣是陛下亲军，陛下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
朱祁镇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喜宁又一次不屑的撇嘴，尤其在他说出万死不辞时，脸上那抹压抑不住的喜色，被于康又一次尽收眼底。
果然，这次真没憋什么好屁啊！
王振则看他一眼后，躬身对朱祁镇说道：
“陛下，既然于百户有此恪职尽忠之心。陛下何不等来日于百户凯旋，再一起封赏。如此一来，于百户能安然领受陛下赏赐。”
于康将王振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了一遍。
王振此言一出，于康还不知道的第二件事，就像是他已经答应了一样。
朱祁镇看着一脸赤城，慷慨激昂，誓效犬马之劳的于康，连连点头。
“好，朕果然没看错你，此事由你去办。也只能有你去办，朕才可以放心。”
于康暗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究竟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朱祁镇突然从榻上起身，来到于康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壮怀豪情。郑重的盯着于康的眼睛问：“于康，你可知朕自登极以来，做的最重要的一份决策是什么？”
于康脑中想起多件事情。
但看朱祁镇这副模样，知道肯定是他自己极力主导的事情。
很快，他心中就有了猜测。
朱祁镇却不等他回答，就又接着说道：“朕要在真正亲政之前，送自己一份大礼。也让天下臣民看看，大明在朕的治理下，国力将愈发昌盛，群小将无一不慑服大明之威。”
喜宁立即追上一记马屁：“陛下天威煌煌，哪个宵小再敢滋事？”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心中似憋着一团火。
而且这团伙烧的很旺，显然，他要在即将成年之前，立威。借此宣告天下，接下来的大明，一切他说了算。
而能让他如此看中的，也只有他和王振全力主导的那件事。
征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