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老四老五
黄昏。
一行人拥着一名灰发灰髯的汉子，走在密林间小道上。
这行人总共十九人，其中十六人，个个腰间挎刀，神情肃然，一看就是练家子。
另有两人，看着像是首领，一位身材高大，另一位却是个矮脚虎。此二人身上却不见任何兵刃，而且行走间，神色坦然，有说有笑，还不时和那名灰发灰髯的汉子聊上几句。
灰发灰髯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王振囚禁七载，刚被‘放出’不久的木德公。
木德公还是那副和之前牢狱中一样的装扮。
披头散发，衣衫系的散乱。
不过面上却极干净。
他不时的往密林深处的一个方向偷偷观望。
有时候，目光还特意在那两名有说有笑的汉子身上驻留片刻。
突然，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发起了脾气。
“不行了，不行了……！快累死了，歇会儿！还有，弄点吃的来，老夫饿了！”
说着，便径直找了颗大树，背靠着树干，坐了下去。
两名汉子目光一对视，高个汉子脸上满是无奈：
“不是两个时辰前刚吃过么？咱们还得继续赶路，等到了能歇脚的地方，吃的喝的，不都有了吗？现在只能啃干粮，何必呢？”
木德公大喝一声，训斥那高个汉子：
“呔！小娃子。老夫这么大年纪，你们不知道雇辆马车，偏让一个老头子陪你们步行，老夫既累又饿，你们不知体恤，难道在家，也是这般对待你们父母的？”
他这一喝骂，没将高个汉子激怒，反倒激怒了一旁的矮脚虎汉子。
矮脚虎汉子携着怒火，立即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高个汉子一把拽住，用眼神示意他不可。
矮脚虎汉子脸涨得通红，硬憋着一口气，杀机一闪而过。
可片刻之后，又换了一副表情，朝身边的人招了招手。
一人立刻熟练的递上一个包裹。
矮脚虎汉子从包裹中取出一张大饼，笑嘻嘻的来到木德公跟前，蹲下身子。
“木爷，现在就只有这些了，您要是不嫌干巴，将就着用吧！”
木德公劈手一把夺过，没好气道：“早点拿出来不就没事了么？非要和我一个老人家置气，你小子在家里时，肯定也没少给你爹娘气受。”
说完，从大饼上掰下一大块，囫囵个塞进嘴里。
矮脚虎汉子干笑两声，起身说道：“木爷！您慢慢吃，千万别‘噎’着了。”
“咳……咳咳！”
木德公红着一双眼，伸长着脖子，硬将口中嚼的稀巴烂的大饼，从喉咙挤了下去。
“小子，你咒老夫？”木德公大怒。
矮脚虎汉子脸上现出一丝快意，笑着道：“我可不敢，况且您老能掐会算，我要是咒您，您能算不出来？”
木德公盯着他看了良久，郑重说道：“你就是咒老夫。”
矮脚虎汉子却打了个躬：“你老慢慢用，我也去旁边歇会儿！”
说完，不理木德公，吩咐其余十六人警戒，他自己则来到高个汉子身边。压着嗓子说道：
“要不是指挥使说王公吩咐，让老家伙和家人见完最后一面再下手，我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一路上磨磨唧唧，当真可恶。”
高个汉子安慰道：“这几日相处下来，怎么看，也只能看出他是个懂得些养生之道的江湖老骗子，也不知王公为何如此忌惮他？你再忍忍，等到了地方，将这老东西全家绑起来，跪在你面前，让你出气。”
矮脚虎汉子咧着嘴，眼睛慢慢睁大。
只有高个汉子知道，每当这副表情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将要死去。而且是死的极惨的那种。
……
密林不远处，一堆枯草背后的陡坡处，猫着两个人。
“老四，就锦衣卫那几个酒囊饭袋，咱们直接上去将他们都宰了，再和那老头说明白不就好了，整日这么跟在他们后边吃土，真他娘不爽。”
“老五，你别忘了，大掌柜传的老十三命令，必须等那边兄弟把人安全救出，传来消息给咱们，咱们俩才能动手。”
两人看着都二十郎当岁的样子。
老四面容冷峻，一双眼睛流光熠熠，身体时刻紧绷，像是一个捕猎者。
老五则身体瘦削，有些随意，此刻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也不嫌弃地面上脏。
或许是躺的久了，老五翻了个身，将身体侧着，手支着脑袋，面对老四。
“老四，你说老大咋想的，让弟兄们全听老十三的。”
老四睨了老五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乐。
老五暗道一声要遭，老四是老大的拥趸，在他面前。半个老大的不是也不能说，开玩笑也不行。
不过相处久了，该怎么应付老四，他还是门儿清的：
“别这么看我，只是刚开始时，我也没想到，老大眼光如此毒辣，这老十三确实行，狗东西不仅有真本事，做事也的确漂亮。我就只是觉得奇怪，咱们老大对老十三好的似乎有些过分，我听大掌柜有一次无意间说过，只有老十三见过老大的真面目。”
老四一愣。
老五却恨恨说道：“老十三这狗东西，大掌柜对他死心塌地，一想到这个，我就恨的牙痒痒。老九那个舔狗，明知道自己没戏，还上赶子跟个哈巴狗似的。大掌柜怕是随口胡诌一句，说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肯定都信。你说一个整天琢磨刑讯器械和手段的人，怎么就成了情痴呢？”
见老四还是不说话，老五气呼呼转过身。
“老十三这狗东西，非要让我和你一起出来执行任务，明知道我话多，最烦你这闷葫芦，他硬要把我和你往一块儿凑，这不是折磨我是什么？老子哪里得罪他了？”
老四脸上闪过一丝内疚。
良久，说出一句让老五瞠目结舌的话。
“我需要你！”
老五听见这四个字，浑身一抖，身体往边上蹭了蹭。
接着，又气呼呼坐直了身体，郑重的看着老四。
可瞬间，脸又垮了下来：“四哥……不……四大爷，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行不行，太渗人了，我差点都尿了。”
老四皱眉，不知所以。
老五愈发兴致缺缺。
心里暗忖：老四哪里都好，武艺高强，做事认真，从不在任务上打一丝马虎眼。但他似乎也只有在做任务时，才像是长了脑子。其他生活的琐碎事情上，不仅是个闷葫芦，而且老是慢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