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都的功能

城市不是建筑的集合，而是一连串相互联系的空间，向外界展示存在的方式便是其功能定位。首都功能是指首都这个具有一定特殊性的城市在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中所担负的任务和作用。[16]根据城市地理学的城市职能理论，城市职能可以分为基本职能和非基本职能两类，基本职能又有高低层次之分，并且层次会随着内外环境、国家政策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尤其是不同的国家，因为不同的政治制度和文化习惯，首都的功能在空间上的集聚程度、对首都的依存度等方面都存在较大差距。[17]其功能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社会发展不断变化和演进。

从整体上来看，变化的趋势是首都功能不断叠加。首都功能被视为一个完整的体系，其中包括体现首都本质的“核心功能”和体现现代化大都市特征的“叠加功能”。核心功能是指起主要作用的国家政权与公共管理功能，即国家政权通过各种政治制度、设施与行为，实现对国家治理的功能，亦可称为“国家功能”，其中包括政治功能、卫戍功能和国际交往功能。叠加功能是指首都基于不同的历史文化传统与需要，在核心功能之外逐步叠加上的其他功能，如文化功能与经济功能。如果说政治功能是所有首都皆应具备的共同特征，那么叠加功能就是反映首都差别或特色的功能，亦可称之为“特色功能”。[18]

（一）核心功能——政治功能与国际交往职能

首都的核心功能是政治功能。首都是国家的政治管理中心。首都作为国家的首脑城市，是国家政治主权的化身或缩影。其核心功能在于有效地调节政治体系、保障公共物品供给、促进民族国家整合、维系政治结构良性运转，以及国家的“版图控制”。有些国家的首都不仅是一国的政治中心，而且是所在地区、洲，甚至整个世界政治体系的中心或轴心。[19]首都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它的核心功能上。核心功能是首都的内在尺度，是始终居于支配地位的主导性功能，它的存在和发展决定着首都的性质和发展方向。

首都功能变化同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呈正相关性。在农业社会及其以前，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较低，首都功能也比较简单，主要是军事防御与居住功能。在首都的布局与结构上，作为军事与行政中心的机构总是占据着城市中心位置。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分工的扩大，城市有了政治及社会管理功能。由于此时城市仍以自然经济为主，还只是王公贵族的营垒，帝国广阔疆界中实现行政统治的独立岛屿，首都的主要功能便还是军事功能与政治功能。我国唐代的长安和元代的大都，以及古罗马的首都都是以军事和政治功能为主，其经济功能比较薄弱。一般而言，军事中心与政治中心的功能是统一的，即使分离也是暂时的，而不可能是长久的。

在技术的更新演变下，首都的军事功能逐渐向国际交往功能转移。随着世界格局与各军事大国实力的显著变化，世界的安全主要依靠各国共通的安全观和利益博弈来维系，国际交往就演变成了军事功能的一种新的衍生形式。各种权利主体以自身利益为行为指南开始重组成新的特定关系，在此过程中寻找利益分配的平衡点，扩大共赢局面，维护国家平稳运行，便是国际交往功能在政治上的具体体现，当然，文化层面的互相认同也贯穿其中。至于首都的安全问题，则主要由国内一体认同和国际共同遵守的全球集体安全观来具体实现。[20]首都的政治功能给予政治共同体以意志，整合功能保持人民与共同体精神的同质性与一致性。[21]

同时，首都在国家城市体系中居于首位，聚集着各国使领馆、国际性组织以及重要国际金融机构、跨国公司集团的总部。在其发挥政治职能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承担起了一定的国际交往功能，搭建起国内与国际交流协作的桥梁和纽带。因此，增强首都国际交往功能，不仅能够彰显本国城市化与现代化水平，更能够拓展本国的发展空间，提高首都的辐射影响力。[22]

（二）非核心功能——经济功能与文化功能

对首都的分类清楚地表明，政治首都并不会自动吸引经济功能。相反，仅由于历史偶然因素，一些首都才发展出了经济功能。随着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与社会分工的扩大，首都的经济功能逐渐增强，成为发达的消费中心与贸易中心，具有商业功能和生产功能，并成为文化艺术中心和对外交往中心。这大体上是传统社会首都功能叠加的一般过程。当然，古代城市同现代城市不同，现代社会的发展趋势是乡村城市化，而不像古代那样是城市乡村化，即古代城市在经济上是依赖乡村的，或者说是“乡村在经济上统治城市”。

科学技术革命把人类从农业经济社会推进到工业经济社会，如今又推进到知识经济社会。现代城市的发展带动了人口、资金、技术、财富向首都的聚集，使得首都由单一功能向多功能演变发展，即由军事中心与政治中心演变为商贸中心、工业中心、金融中心、科技中心、教育中心和信息中心。随着国际交往功能的增强，首都在国际事务中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有些首都甚至发展为世界的“心脏和头脑”。恩格斯在描述伦敦时指出：“像伦敦这样的城市，就是逛上几个钟头也看不到它的尽头，而且也遇不到表明快接近开阔田野的些许征象——这样的城市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东西。这样大规模的集中，250万人这样聚集在一个地方：使这250万人的力量增加了100倍；他们把伦敦变成了全世界的商业首都……”[23]

在首都叠加功能结构中，文化功能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首都的文化功能是政治功能的延伸与载体。首都最集中地体现了现代社会文化与文明发展水平，首都是本国文化与文明发展的“窗口”。首都常常扮演着民族国家文化演进及推广的媒介、国民政治文化与社会文化的主要发源地或辐射源的角色。首都是本国的文化艺术、教育科学、生活方式、社会风俗、价值观念与审美标准的创新中心，是创立各种文化、艺术或使之成为“显学”的重要区域。人们认识一个国家的文化通常就是从认识这个国家的首都开始的。

首都不仅是国家的文化中心，也是国家文化最重要的“制造厂”。从全球范围看，绝大多数国家的首都均是本国积淀深厚的“文化之都”。各个地方文化要成为“显学”，必须进军首都，再从首都反馈到地方，才能形成全国性影响。文化与政治、经济是密切相关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政治与经济中的文化含量也越来越高，国家间的经济竞争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是资源的竞争，而是文化的竞争。因此，必须充分认识首都文化所蕴藏的巨大政治、经济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