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2021年宏观经济政策主线与经济较快复苏

徐坡岭

【摘要】2021年俄罗斯经济延续了上一年疫情影响下的基本走势，在积极的宏观政策下实现了快速复苏。宏观经济政策也在俄经济适应了疫情常态化形势下，从防疫反危机转向中长期结构调整，同时积极促进经济增长。俄罗斯在防疫反危机过程中实施的结构性政策，使得政府越来越深入地介入市场经济活动。俄罗斯经济体制有回归经济计划和政府干预的倾向。积极的财政货币政策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俄罗斯在全球经济中实现了较快复苏，全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7%。2021年俄罗斯的经济恢复具有全行业性质，几乎所有行业都对经济恢复作出了贡献。经济快速复苏还伴随着其他一些特征，包括通货膨胀超过预期、财政运行状况良好、净出口增加、外汇储备达到历史最高水平等。在促进经济增长的诸因素中，国际能源价格持续上涨仍是最主要的动力。

【关键词】俄罗斯；宏观经济政策；经济走势

俄罗斯经济在2020年第四季度逐渐适应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疫苗接种率提升和渐次取消社交限制帮助经济走上稳定轨道。进入2021年，随着国际能源市场行情的好转，俄罗斯经济在3月份之后进入加速复苏状态。根据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报告，俄罗斯2019年第四季度至2021年前三季度的经济增速在20国集团中排在第五位。俄罗斯经济2019年第四季度至2021年前三季度的复合年均增长率达到1.4%（剔除能源价格上涨的影响），排在中国（5.3%）、土耳其（5.1%）、韩国（1.7%）之后，与澳大利亚（1.4%）持平。排在俄罗斯之后的是印尼（0.9%）、美国（0.8%）、巴西（0.2%）、加拿大（-0.4%）、南非（-0.7%）、印度（-1.3%）、欧元区（-1.6%），以及日本、阿根廷、法国、墨西哥、德国、沙特、意大利、英国（-3.0%）等。2021年俄罗斯全年国内生产总值增幅达到4.7%。在促进俄罗斯经济较快复苏的诸因素中，除了2020年基数较低和能源价格上涨之外，积极的宏观经济政策发挥了重要影响，扩张的财政货币政策也造成了通货膨胀率的上升。

一、俄罗斯2021年宏观经济政策主线：从防疫反危机转向中长期结构调整和经济增长

俄罗斯经济能够在2021年实现稳定和较快复苏，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积极的财政货币政策和推动经济复苏的刺激措施。首先，在疫情最严重的时期，俄罗斯大幅放松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实施逆周期调节。其次，俄罗斯联邦政府分阶段实施了反危机和经济复苏措施，包括向困难的个人提供补贴和收入支持、补贴企业以降低其经营成本、推迟企业和个人缴纳税款和保险费、提供优惠贷款等。

2021年俄罗斯一方面继续向受疫情影响的困难群体和企业提供支持，另一方面为实现经济增长的长期可持续性，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结构性政策。

（一）长期结构性政策

总结米舒斯京政府的全年政策安排，其中的长期结构性政策主要集中在四个领域。

一是绿色发展和能源转型。俄罗斯认为，绿色发展议程将在未来成为俄罗斯经济融入全球经济的硬约束。因此，俄罗斯从消极应对欧盟的碳边境调节税转为积极的气候政策，试图把能源转型给俄企业带来的挑战和风险转变为机遇，确立了以氢能源和核能源为主线的绿色能源战略，同时启动国内碳税交易市场，利用俄罗斯的森林资源优势，建立基于生态系统的碳中和战略。

二是利用全球最低所得税（15%）协议，促使俄离岸企业回归俄罗斯，并建立一个有利的投资激励机制，提高俄罗斯的投资吸引力。

三是改善国内投资环境，制定具体政策，吸引国际投资。包括启动了新的特别投资合同机制（SPEC 2.0），建立与国际接轨的保护和促进投资协定的现代化框架。俄罗斯目前正在扩大投资税收抵免的范围和其他优惠待遇，进一步设立和健全在远东地区和单一城市的超前经济和社会发展区。

四是推动经济数字化转型。俄罗斯把经济数字化视为未来经济现代化的乘数机制，要求所有企业和组织制定数字化方案，加快与数字政务系统的一揽子融合试点，尽快确立选定数字解决方案。为此，对企业信息技术改造（包括智能传感器、企业业务流程自动化、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虚拟和增强现实、3D打印等）实施政策扶持。俄罗斯希望通过上述措施，推动和实现本国工业4.0转型。

（二）以国家项目计划为主线，制定和落实2024年和2030年前中长期社会发展规划

2021年10月6日，俄政府第2816-P号令批准俄罗斯联邦2030年前社会经济发展的42项举措。每项举措都在2024年和2030年这两个时间节点上确定了具体成果。到2024年实施以上举措将需要4.6万亿卢布，这些资金将从联邦预算和国家福利基金中提取，并吸引私人投资加入。

2021年10月1日的第2765-P号政府令，确立了《2024年前俄罗斯国家发展目标》和《2030年俄罗斯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的统一实施计划，确定了政府今后十年的战略优先事项。在这个统一计划中，一方面规定了恢复经济和建立收入稳定增长轨道的短期任务，另一方面也规定了解决经济长期稳定增长问题的举措，包括按年份确定实现国家发展目标的目标值，确定影响每一项国家发展目标的关键因素，确定体现国家发展目标完成度的指标体系，确定保障国家发展目标实现的政策工具，确定实现国家发展目标的联邦主体地方责任和政府高级官员的权责评估指标系列。

（三）以数字政务系统确保国家发展目标的实施

俄政府继续打造数字政府系统，作为监测国家发展目标实现情况的信息系统的基础。监测系统汇总来自政府方案和国家项目监测系统的具体活动。该系统不仅能直接监测国家发展目标的实施进展，还应具备查明和分析差距的功能，以便政府及时调整联邦中央和区域两级的必要举措。为了确保政策实施的灵活性，统一计划每年调整一次，与预算进程挂钩。在2021年的监测系统中，俄政府根据2020年的实际指标制定了2021—2024年的目标。

（四）继续实施有效的疫情防控和对企业、个人的经济扶持措施，以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助力经济恢复和增长

首先，在防疫方面，限制与国外的人员、货物往来；实施社交限制和隔离制度；开展大规模疫苗接种和病毒检测；推行大规模远程教育；为医疗产品发放优惠贷款；完善医疗机构建设，支持医疗实验室和相关研究；向各区域提供防疫补贴；简化药物和医疗产品注册及药物标签程序。

其次，在支持经济复苏方面，实施主要用于维持经济组织的就业和业务活动的工资基金补偿方案3.0；允许营业牌照及许可证的自动续期；实施优惠贷款、担保贷款、小额信贷支持；延迟企业和个人欠款追缴；延期支付拖欠的租金；降低保险费；为中小企业提供流动资金贷款和赠款；暂停对小企业进行例行检查；非工作日和带薪休假税收减免；医疗采购所得税减免；为失业人员提供就业创业补贴；提高国家项目合同预付款比例；免征知识产权个人所得税和中小企业利得税；重组公民和企业的债务。

二、2021年俄宏观经济走势及结构性特征

在积极的财政货币政策推动下，加上油价上涨和需求增加等有利的外部环境，2021年俄罗斯经济的复苏和增长呈现逐渐加速的趋势。

（一）国民经济实现恢复性增长，国内生产总值增速达4.7%，几乎所有经济部门全面恢复

根据俄联邦国家统计局初步估算，2021年俄联邦国内生产总值为130.79万亿卢布（卢布现值），扣除物价上涨因素，俄罗斯2021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7%。

从增长率看，2021年是俄罗斯自2008年以来经济增长最快的年份。2010年俄罗斯经济从次贷危机的冲击中恢复之后，2012年增速曾达到4%，之后逐年递减，2013年增长1.8%，2014年增长0.7%。2015年受克里米亚危机制裁和油价暴跌、卢布贬值等影响，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为-2%，2016年增速恢复到0.2%，2017年增速提升至1.8%，2019年达到2.2%。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国内生产总值再次负增长，增长率为-2.7%。

从结构特征看，2021年俄罗斯经济增长是在几乎所有经济部门生产全面恢复的基础上实现的。如表1所示，与2020年相比，增幅较大的行业或部门依次是：酒店和餐饮业增长24.1%，供水、水处理、废弃物回收和利用、污染治理增长13.8%，金融和保险业增长9.2%，文化和体育产业增长8.4%，批发和零售业增长8.1%，信息和通信业增长8.1%，运输和仓储业增长7.8%，其他服务业增长6.9%，电力、天然气和热力供应增长6.1%，建筑业增长5.8%，科学技术服务业增长5.1%，加工制造业增长4.6%，采掘业增长4.2%。特别是随着实体经济复苏，对银行和保险公司服务的需求增加，导致金融和保险业的产值同比增长9.2%。

考虑到2020年的低增长率，把观察时间拉长到疫情暴发之前，可以更客观评估2021年俄罗斯经济恢复的强度。根据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年9月俄经济恢复到2019年疫情之前的水平。与2019年相比，2021年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1.9%，大多数行业都超过了2019年的水平。如表2所示，其中，供水、水处理、废弃物回收和利用、污染治理比2019年增长了14.3%，信息和通信业增长了10.1%，批发和零售业、机动车和摩托车维修业增长了5.2%，加工制造业增长了5.1%，建筑业增长了3.6%，电力、天然气和热力供应增长了3.2%。

从经济增长的性质看，2021年俄罗斯经济的增长仍然是恢复性的。这是因为，虽然从绝对值上看，2021年的增长是一种快速增长，但考虑到2020年经济衰退造成的低基数，这种增长在性质上仍属于快速恢复的增长。当然，放眼全球，俄罗斯经济恢复的速度则是相对较快的。

（二）2021年俄罗斯经济的快速复苏伴随着通货膨胀率超预期攀升

2021年俄罗斯消费价格自3月后持续上涨。根据俄联邦中央银行的报告，2021年年底俄通货膨胀率超过8.4%，而年初的货币政策通胀目标预期值为4%。其中，食品价格平均上涨了10%，蔬菜和水果价格上涨了近20%。这已经对居民生活造成影响。根据俄央行分析，一半以上的俄罗斯人实际感受到的通胀率超过16%，是官方公布通胀率的两倍。原因是这些人日常消费所购买的主要物品涨幅更大：鸡肉价格上涨了30%，土豆上涨了74%，卷心菜上涨了87%。俄罗斯传统假期和节日消费的诸如圣诞树、红鱼子酱的价格涨幅更高。这是普京总统在2021年12月的工作会议上要求在2022年把通胀率降至4%的最主要原因。

俄罗斯2021年通货膨胀逐渐加剧，两个方面因素的叠加推动了这一过程。

一方面，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和普通商品价格持续上涨。其中，粮食价格自2017年以来一直处于持续上涨中，并在2021年加速，世界粮食价格飙升（同比增长31%）。另一方面，卢布汇率在2021年整体表现较弱，卢布贬值与世界商品价格上涨，使俄罗斯的通货膨胀具有显著的外部输入性。据测算，2021年俄罗斯商品价格增长加速的50%—70%是由外部因素造成的。同时，俄罗斯第二季度和第三季度经济实现了快速恢复和消费激增，但外部却面临着国际供应链中断，这造成了局部的市场短缺，推动了价格上涨。

2021年，俄罗斯更高的经济增长伴随着更高的通货膨胀，这给未来的增长前景和政策空间留下了隐患。到12月份，俄央行年内第7次提高关键利率至8.5%以应对通货膨胀。2022年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第一次国民经济核算公布的2021年国内生产总值平减指数为116.4%。

（三）在2021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支出结构中，净出口增加，家庭支出占比下降，就业形势好转，实际可支配收入微弱增长

如表3所示，截至2021年年底，最终消费支出在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结构中所占份额为67.9%（88.412万亿卢布），2020年为71.2%。其中，家庭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50.7%降至49.7%，公共行政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20.1%降至17.8%。与2020年同期相比，为家庭服务的非营利组织的支出占比保持在0.4%。总积累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份额也有所下降，从23.6%降至22.5%，其中，固定资本总积累份额从21.6%降至20%，企业库存份额从2%增至2.5%。在国民经济的使用方向上，净出口（出口减去进口）的比重从2020年的5.2%增至2021年的9.6%。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指出，这是由于出口燃料和能源商品的价格大幅上涨导致的。

随着俄罗斯经济从2020年的衰退中复苏，并在2021年9月超过危机前的水平，俄罗斯劳动力市场的情况有了显著改善，甚至略好于危机前就业状况。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俄罗斯的失业率为4.6%—4.7%。2020年6月，由于疫情隔离和经济衰退，俄罗斯的失业率一度升至6.4%。2021年的就业形势随着经济复苏逐渐好转，根据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21年俄罗斯的失业率为4.4%。

2021年俄罗斯名义工资增长9.8%，剔除通胀因素，实际工资增长2.9%。居民可支配收入自2013年以来首次实现3.1%的增长。在收入结构中，俄罗斯联邦居民的现金收入显著增加，2021年比2020年增加了3.4%。这些现金收入主要来自创业活动、薪酬和其他现金收入。与此同时，居民的社会福利和财产收入的占比有所下降。

（四）2021年油价上涨和外需强劲使得俄罗斯的出口快速增长，经济增长吸引资本流入，净国际收入不断攀升，国际储备再创新高

2021年俄罗斯外贸总额7980亿美元，比2020年增长了39.3%。其中，出口4940亿美元，同比增长48.2%，进口3039亿美元，同比增长26.8%，外贸盈余1901亿美元。如表4所示，俄罗斯国际收支状况不断改善，国际储备屡创新高。2021年年底俄罗斯国际储备达到6225.01亿美元。

（五）经济快速增长和油气贡献增加，确保了联邦预算的平稳运行，俄罗斯全年财政状况良好，金融系统风险可控

根据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21年联邦统一预算收入481 184亿卢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6.8%，支出470 726亿卢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6.0%，预算盈余10 458亿卢布。

俄罗斯财政状况的改善，一方面得益于防疫反危机支持政策暂告段落，另一方面还得益于能源部门的贡献。同时，也与俄罗斯联邦政府的中期预算制度和联邦预算法确立的预算规则得到有效执行密切相关。

俄罗斯联邦执行中期预算制度，在联邦预算法中设立预算规则。2021年的预算和财政运行体现了政策目标和预算原则。2021年1至5月，俄联邦预算总收入为179 502亿卢布，预算支出为167 568亿卢布，预算盈余为11 933亿卢布。第三季度预算收入和支出同步增长。增值税收入（占比19.6%）、自然资源使用税收入（占比15.8%）、企业利润税收入（占比12.7%）、企业强制保险收入（占比19.2%）和个人所得税（占比9.6%）是总预算收入的主要来源。总预算支出主要用于以下领域：社会文化项目60.4%，国民经济发展12.5%，国家管理5.8%，国防支出8%，国内安全5.1%，住房4.3%。

俄联邦财政由赤字转为盈余，能源部门的财政贡献大幅上升。同时，俄罗斯提升发债总额也作出了贡献。截至2021年10月1日，俄联邦主权债务总额20.94万亿卢布，其中内债16.68万亿卢布，外债4.26万亿卢布，外债约合586亿美元，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3.4%。

2021年俄罗斯金融系统平稳，金融风险可控。2021年上半年俄企业财务状况良好，受疫情影响，逾期债务比重有所增加，但总债务水平可控。金融系统债务和经营、资产风险水平微弱提高，风险可控。俄罗斯中央银行继续加强对银行违规经营的监控和处罚力度。截至2021年5月，合规银行金融机构共379家，比2020年6月1日减少49家。

（六）固定资产投资比重有所下降，经济增长仍存在可持续性风险

2021年俄罗斯经济投资增长了6%。投资活动的恢复在很大程度上是企业利润率上升和预期改善的结果，特别是经济增长率高于预期刺激了企业的投资活动。尽管如此，2021年俄罗斯的固定资产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仍然有所下降，从2020年的21.6%降至2021年的20.0%。固定资产投资占比低，以及其他一些因素，使得俄罗斯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存在一定风险。

首先，从短期看，2021年推动俄罗斯经济复苏的动力具有不可持续性。一是全球能源价格上涨的动力存在不确定性。全球经济复苏缓慢，疫情影响短期内难以消除，使原油需求承压。若缺少油价持续上涨带来的出口收入增量抬升，俄罗斯的消费主导型经济将无法持续增长。二是本次需求增长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延迟消费带来的一次性贡献。目前俄罗斯居民的可支配收入状况不支持消费的持续增长。三是通货膨胀高企正在破坏俄罗斯经济健康运行。疫情背景下的供应链中断、一次性释放的消费需求，以及输入性通胀压力共同造成的通货膨胀，其影响具有持续性。俄罗斯中央银行把关键利率提高到8.5%，对投资造成巨大压力。

其次，固定资产投资占比和增速都没有达到推动经济持续增长的要求。2021年俄罗斯固定资产投资增长为6%，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20%（上年为21.6%），仍没有达到推动经济持续增长所需要的增速8%，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25%的最低要求。

三、俄罗斯经济的未来走向

俄罗斯经济在2021年的快速恢复没有改变俄罗斯经济运行的模式特征，俄罗斯经济运行中表现出来的消费主导、增长动力依赖能源和投资不足等问题仍没有得到解决。

（一）俄罗斯经济体制有回归计划和政府干预传统的倾向

俄罗斯在防疫反危机过程中实施的结构性政策，使得政府越来越深入地介入市场经济活动。从2019年以来的结构性政策看，俄罗斯已经基本消除了转型以来新自由主义的影响。

俄罗斯政府正全面介入经济活动，以国家项目为主线、以国有经济组织为载体、以公共物品提供为手段，全面主导或引导投资、产业发展和对外经济关系。这些均是新转型方向的主要特征。

需要关注的是，俄罗斯发展道路与世界格局的变动是相互塑造的过程。苏联解体塑造了冷战后的世界格局，之后30年，美国霸权和全球资本霸权塑造了俄罗斯的发展道路。未来10年，俄罗斯的选择将对世界新格局的塑造产生很大影响，同时也将对中俄经贸合作产生重要影响。在俄罗斯外部环境不断恶化的情况下，俄罗斯为了维护自己在开放和国际竞争中的经济利益，政府的干预和对产业的引导力度将越来越大。在数字政务系统等技术手段的支持下，俄罗斯的经济体制有一种回归国家干预和经济计划的倾向。

（二）投资问题仍是制约俄罗斯长期经济增长的根本性问题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自然资源可以实现完全自给自足的国家，俄罗斯拥有一个1.46亿人口的大市场，同时拥有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经济的安全性和抗冲击方面具有其他国家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俄罗斯经济也存在一系列内在的问题，包括经济的垄断性高、外资进入的门槛高以及地缘政治风险较大等，这些都严重制约着俄罗斯经济中的投资积极性。

2021年1月至11月，俄罗斯的净资本外流为73.9亿美元，是2020年48.9亿美元的1.5倍。据俄罗斯中央银行估计，在此期间，俄罗斯当年新增全部利润的三分之二（111.4亿美元）流出本国。该利润水平创下近七年最高纪录，这主要归功于在国际市场商品价格上涨的情况下出口商收入的增加。俄罗斯中央银行报告指出，由于其他部门主要以直接投资的形式收购外国资产，私营部门金融交易的净余额增加了1.5倍。其中近一半出自大型企业的经营活动，这些企业以直接投资塞浦路斯和其他管辖区离岸结构的资本的形式提取资金。2021年，75%的俄罗斯人共投资616亿卢布购买外国股票，自2020年年初以来的累计对外投资总额为1.09万亿美元，是之前两年（90亿卢布）的12倍。

俄罗斯企业家之所以大量投资海外而不是投资国内，其根本原因仍是国内投资机会和盈利机会不足。经济学副博士、俄罗斯企业家和租户联盟主席安德烈·布尼奇认为，用行政方法打击资本外流毫无意义。由于俄罗斯经济政策效率低下，投资者在国内已无处投资，一切都处于垄断之中。某些正在进行的投资，也只能由狭窄的圈子和最大的公司进行。正因为如此，新增盈利的资本化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国外完成的。体制条件制约、地缘政治条件不稳定、经济政策效率低下和前景缺乏导致投资者不愿长期投资。

长期来看，俄罗斯经济的主要问题首先仍然是投资不足。低积累率、低投资率和低投资增长率是制约俄罗斯经济长期发展的关键。造成低积累率、低投资率的深层次原因是俄罗斯经济的结构问题，包括能源依赖、经济的垄断性和主要领域的低开放度。这使得外资流入不足，国民经济与国际产业链的关联度弱，进而造成与全球制造业的技术前沿差距拉大。

（三）俄罗斯经济在中长期不会改变低速增长的轨迹

2021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7%，已经恢复到2019年疫情暴发之前的水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俄罗斯经济只能实现低速增长，中长期平均国内生产总值不会超过2%。如果俄罗斯要实现更高速的经济增长，只能要么改变当前的垄断性经济结构和对外资的限制，要么使2019年开始的政府主导的新投资周期真正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