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孩子的友谊
每天早上九点半，是宋雅婷心情最好的时候。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避开人流高峰期，车不仅好打而且路况畅通，仅用二十分钟她就可以顺利抵达公司，同时还有时间在楼下慢悠悠买杯摩卡星冰乐，配上一份鸡肉三明治，开启一天好心情。
不过今天是没什么好心情可以开启了，宋雅婷刚起床，就收到公司小王打来的电话。
“宋姐，您……看微博了吗？”
“没。”宋雅婷睡眼惺忪，大脑还没正式开机，“怎么了？”
她听见小王在电话那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语气说道：“那宋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宋雅婷一头雾水地点开微博，就在热搜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还跟了一个红字：爆。
那条热搜是：宋雅婷经纪人携款潜逃。
“……我靠！”
宋雅婷在此刻忘记了女明星该有的素养，口齿清晰地爆出一句粗话，随手抓起床头的外套，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冲出了家门。
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全都是质问她经纪人去哪了，有没有跟她联络，公司的钱怎么办。宋雅婷不知道经纪人究竟携了多少款逃走，但她知道金额一定不小，不然公司不会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没事，别担心。人是我招来的，公司损失了多少钱，我负责。”宋雅婷几乎是咬着牙这样说道。
许安然接到电话便立刻赶了过来。到公司的时候，她看见宋雅婷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平时精心护理的头发此刻乱糟糟成一团，仿佛预示着宋雅婷的心情和头发一样糟糕。
“怎么回事？”许安然走到她旁边，着急问道：“小刘怎么会携款潜逃？”
“谁知道。”宋雅婷烦躁地揉揉头发，道：“怎么都联系不上，租的房子也退了，现在根本找不到这个人人影。”
“报警了吗？”
“报了。金额数重大，警方立刻立案了。”宋雅婷语气凝重道：“但是立案也不代表能立刻把钱追回来啊。”
许安然见宋雅婷脸色如此难堪，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她到底带走了多少钱？”
宋雅婷报出一个数。
许安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吧。蓄谋已久？”
“我看是。”宋雅婷气得猛一拍桌，“我当初就不该把她招进来！”
宋雅婷跟上家公司有过不愉快的合作经历，这事大部分人都知道。公司选品不严，主播没有话语权，一旦出了什么事，就得让主播背黑锅。
最惨的时候，是李锐翰的公司收留了她。
现在宋雅婷的主播事业有了起色，正准备筹划着自己的工作室，前经纪人给自己打电话，哭诉着公司怎么不好，领导怎么变态。
宋雅婷一时心软，想着自己刚好缺一个小助理，就让她来了。
宋雅婷原本是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想法的，毕竟当明星可比当网红赚得多，所以她才给小助理安了一个“经纪人”的名号。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一心跟着宋雅婷混，总会发达的。
谁知道人还没发达，先被自己人给坑了。
“我是不是要去庙里拜一拜，今年尽遇到小人了。”宋雅婷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李锐翰对我有恩，这笔损失肯定要我来认。之前我还说准备开工作室呢，现在能把债还完就不错了。”
许安然坐到她身边，安慰她道：“别太担心，没准警察一下子就把她抓住了，把钱款拿回来了呢？”
“难。”即使宋雅婷大脑里充斥着烦躁愤怒，她的思路依旧很清晰。
“她明显筹划这件事很久了。拿到钱，随便找个方式把钱一洗，就算把人抓住，钱款也流向别的地方了。”她说着，看了许安然一眼，“你是破产规划师，这点你应该比我懂。”
许安然虽然想安慰一下宋雅婷，但她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后背，宽慰道：“别多想了，多开几场直播，总能还完的。你看罗永浩不是一年半还了4个亿么？你可比他欠得少多了。”
“我哪能跟他比……”话音未落，宋雅婷的电话响起。她看到来电显示，神情颇有些意外。
许安然也凑了过来，“沈芸，谁啊？”
宋雅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大学室友。”
“那你接啊。”许安然捅了捅她，“铃声都响好久了。”
宋雅婷沉默了一会，按掉了电话。
“多年没联系了，关系也很一般。估计在网上看到我了，想找我借钱吧，这种事挺多的。”她说着，转头看向许安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也知道，我现在可没钱借人了。”
许安然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你放心，我是破产规划师，这事我见多了，我会帮你的。”
宋雅婷露出一个稍微真心些的笑容，“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然而宋雅婷此刻内心却在想：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她们不是，早就不联系了么。
被挂了电话后，沈芸愣在了原地。她听着耳边“滴——滴——”的忙音声，一时半会竟然忘记了挂掉电话。
果然，她还在生气。
大学时期，她们俩是最好的朋友。
两人是同寝室的好友。宋雅婷性格泼辣，做事风风火火，沈芸性格软，说话轻声细语。两人性格正好互补，所以一拍即合。
上课要一起，上厕所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也要一起。两人24小时几乎形影不离，被其他人调侃为“连体双胞胎”。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沈芸交了男朋友，两人的友情开始出现裂缝。
第一次争吵，是因为沈芸男朋友去网吧打游戏，晾了沈芸一整夜。
看着好友眼睛哭成包子，宋雅婷心疼得不行，气急败坏道：“明天你必须骂他一顿，让他好好给你道个歉。你们这才谈多久，现在就这样对你，以后怎么办！”
正抹着眼泪委屈巴巴的沈芸连连点头，心里暗暗发誓明天肯定要狠狠教训一顿男朋友，结果第二天，看到拎着早餐一夜没睡站在楼底下的男朋友，沈芸心软了。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在情侣的相处过程中，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作为她的好闺蜜，宋雅婷是忘不掉沈芸为了男朋友痛哭的那一整夜。
就这样，每一次与男朋友发生争吵，沈芸便找宋雅婷倾诉，倾诉完又和好。也许恋爱中的当事人会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好朋友从不会忘记那人在某些时候对你有多不好。
那些细节一直默默堆砌着，表面上看，每一天都是风平浪静，终于有一天，它爆发了。
那一天，沈芸说，她准备和男朋友搬出去住。
知道这事的宋雅婷当时就气笑了，“两个大学生，生活费加起来都不超过四千块钱。跑到外面租房子住，图什么？”
沈芸抿了抿嘴，“阿亮找了份兼职，在便利店工作，一个月能拿一千。”
阿亮就是沈芸的男友，今年也是大三。
“一千，哇，好多钱啊，没准够付你们半个月房租了呢。”
“宋雅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沈芸忍不住了，不满道：“阿亮到底怎么惹到你了，我替他跟你道歉行不行？”
“道歉？大可不必。他能对你好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对我很好！”沈芸大声反驳道：“他很照顾我，平时重物都不让我拿，而且他现在跟朋友出去前都会跟我说，以前犯过的那些错，他都有改正，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宋雅婷闻言，发出一声冷笑，“这些都是你男朋友该做的，沈芸，你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
沈芸不再搭理她，而是埋头收拾行李。后来宋雅婷自知失言，也上前说几句话，试图缓和气氛。但当时沈芸铁了心要离开。
她搬出去后，就再没回寝室住过。毕业那年，寝室另外两名室友想打个圆场，说一起吃个饭吧，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沈芸有点心软，但男朋友一句话浇灭了她的热情。
“你要出去吃饭？是和那个总是说我不好，劝你分手的女生吗？”
沈芸清楚地看见阿亮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去吧，没事，你开心就好。”
她爱他，她不希望他不开心。
“不去了。”沈芸收起手机，笑了笑，“我不去了，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聚也没意思。”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陪你开黑吧，我觉得还是打游戏有意思。”
阿亮眯起眼睛，笑着道：“还是你最好，我兄弟新交的女朋友老不给他玩游戏，大家都说还是小芸最贤惠，又会收拾屋子，还会打游戏。”
“那当然。”沈芸温柔笑道：“我最喜欢电子游戏了。”
于是那天，沈芸没去聚餐。后来她问过室友，宋雅婷去了吗？室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她让我带句话，说她宋雅婷，从来就没有交过沈芸这个重色轻友的朋友。”
沈芸的心沉了下去。
但没朋友就没朋友呗，她现在过得也很充实，陪男朋友喝酒、打游戏，空了收拾屋子，烧饭做菜，一天也过得很快。
少个朋友也没什么。沈芸这样想着。
网上的新闻开始发酵，仅仅报导宋雅婷经纪人携款潜逃已经不足以吸引点击量了，所以他们开始杜撰更多的情节，去骗取大众的点击。
银泰城内，许安然正在一家店里挑衣服。陪同而来的宋雅婷百无聊赖，刚翻了会手机，就看到媒体已经把自己写成了黑社会老大的女人。她翻了个白眼，将手机重新扔回一边。
“这些营销号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太能编了。”宋雅婷正说着，看到许安然拿起一件上衣，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再次翻白眼的欲望，道：“所以你今天是给你奶奶来挑衣服的是吗？”
“不是，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品，可以入手。”许安然说着，又拿起了一件上衣，仔细端详，“你知道吗，何文焕今天去见客户前，特地戴了块劳力士手表。劳力士啊！”
“你惊讶什么，何文焕有钱应该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吧，而且戴昂贵物品去见客户，的确可以增大合作的可能性啊。”
“不是，这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你知道他戴的是什么手表吗？”
“什么手表？”宋雅婷配合地问道。
“绿水鬼。”
“听说过，花花公子的最爱。”宋雅婷打了个响指，“没想到何老板喜欢这种类型啊。”
“是，很流行对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款手表，官方定价是6.5万，现在市场价已经涨到16万了！”因为激动，许安然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他才买两年，这手表就涨了快十万！这简直是暴利！”
“十万，是有点多。”宋雅婷吐了吐舌头，“早就听说劳力士具有极高的投资价值，没想到这么高。”
“所以啊，我想着看看街上还有什么好的投资品可以入手，不过……”许安然皱着眉，拿起一件煤灰色的礼帽，“你觉得这个有没有……”
“没有，除非国家准备弄个选丑大赛，它倒是有一举获得冠军的可能性。”宋雅婷断然说道。
许安然张口，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雅婷？”
二人双双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女生怯懦地往这边看。许安然第一反应是捂脸，“不好，我没化妆，被你粉丝看见了，怎么办！会不会被po到网上！”
宋雅婷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放心，不是粉丝，是……”她抿了抿嘴唇，“我大学同学。”她说着，冲女生点了点头，“你好，沈芸。”
许安然听出宋雅婷语气里的生疏，不免一愣。紧接着，她看见被称作“沈芸”的女生怯怯地上前一小步，小心看着她道：“好久不见了，雅婷。”
“叫我宋雅婷吧。”她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别叫那么亲切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许安然能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微妙气场，开始打圆场，“原来是你朋友啊，那要不要等会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沈芸还没说话，宋雅婷抢先说道：“还是算了吧，你不知道，她男朋友管得严，是没空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是这样啊，哈哈。”许安然打着圆场说道：“那还真是恩爱啊。”
沈芸抿了抿嘴，轻声道：“我们分手了。”
宋雅婷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
“难怪会想起我来。原来是分手了。”
沈芸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许安然担心宋雅婷会讲出更伤人的话，连忙拉住她的手，岔开话题道：“我们去别的买手店逛逛吧。对了，沈芸，你知道杭城哪里有不错的买手店吗？”
原本许安然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沈芸还真的给出了回答。
“杭城做这一行的不多，有特色的更少。环球中心那里倒是有一家做复古风的，还算可以，不过地点不太好找。你是要买什么吗？”
许安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真能问出结果，连忙激动道：“都行，都行，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沈芸犹豫地看了宋雅婷一眼。宋雅婷转过头，没说话。许安然见状，上前一步，左手挽住宋雅婷，右手挽住沈芸，“走嘛，带我们去看看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把两人拽出了银泰城。
宋雅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芸，更没想到她会分手。她还记得沈芸搬出宿舍时头也不回的样子，也记得毕业那年，即使室友邀请，沈芸却始终没有露面。
当时宋雅婷就觉得，这个朋友白交了。
时隔这么多年，宋雅婷也想过，当初的自己是不是对朋友的感情生活过多干涉，是不是越界了。但每每点开对话框，宋雅婷却一条消息也没发出去。
隔阂久了，再想回头，隔阂已变成城墙，将两人隔绝开来，再难相望。
“这家店比之前那家好些，但东西都很普通，基本代购都能找到。”许安然一脸失望道：“如果想买来做投资，估计困难了。”
沈芸听了，好奇地问道：“许小姐是什么职业，需要购买投资品？”
“我是破产规划师。如果沈小姐需要，可以联系我。不过……还是希望你没这个需要。”许安然俏皮一笑。
沈芸也笑了，但转头看到宋雅婷阴沉的脸，她又收敛住了笑容。
将人带到后，沈芸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见沈芸离开，许安然上前一步挽住宋雅婷，低声道：“好不容易见着老朋友，从头到尾挂着一副臭脸，不好吧。”
宋雅婷烦躁地皱了皱眉，“你不懂。”她顿了顿，道：“既然没你要看的，就回去吧。我下午还有一场直播。”
许安然知道宋雅婷已经没有逛街的心情了，便答应先回公司。
上车时，宋雅婷随手点开音乐电台，陈奕迅的声音好巧不巧地从音响处蔓延开来。
“却没人像你让我眼泪背着流”
“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问我有没有确实也没有”
“一直躲避的籍口非什么大仇”
“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
许安然听到这，笑了。
“是啊，失去一个好朋友，的确‘严重似情侣讲分手’。”她抿了抿嘴，端详了会宋雅婷的表情，又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如果又遇上了真的‘情侣讲分手’，那……日子应该很难熬吧。”
“闭嘴，吵死了。”宋雅婷“啪”地一声关掉音响，猛地一踩油门。许安然不敢多话，只默默系紧了安全带。
安全第一。
到达公司的时候，宋雅婷见许安然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率先开口道：“别跟我提沈芸。”
“我没有。”许安然无辜道：“我就是刚刚萌生了一个想法。”她眨了眨眼，语气带一点兴奋，“我刚在车上想到，或许你可以试着开一家买手店。”
“买手店？”宋雅婷下意识皱眉，“我现在负债累累，哪有资金开店啊。”
“我借你啊。”许安然爽快道：“你能力强，审美好，又有粉丝基础，我觉得你肯定可以开一家具有自己特色的买手店。”
宋雅婷一眼看出她的企图，“你就是想在我店里淘投资品吧。”
许安然“嘿嘿”一笑，“双赢嘛，有何不可。而且我刚查了下，国内这块做得比较好的买手店很少，所以机会还算多。怎么样，你考虑看看呗？”
宋雅婷现在没什么心情，因此敷衍了一句“我考虑下吧。”就回去上班了。
做完夜里最后一场直播，已经凌晨一点了。
宋雅婷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小屋。她瘫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的小音响，伸出手，拧开了开关。一阵杂音过后，她想了想，开始放那首陈奕迅的《最佳损友》。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
“朋友我当你一世朋友”
“奇怪过去再不堪回首”
“怀念时时其实还有”
宋雅婷想起，大学的时候，艺术团有个女生到处造谣，说她当小三，把宋雅婷气得直哭。
那天，一向性格软弱的沈芸拉着宋雅婷去找那个女生，在班级门口堵住了那个女生。后来那个女生和沈芸打了起来，沈芸揪着她头发不发，还一直骂她“秃头话最多”，把那个女生气得哇哇大哭。
后来，政教处的老师闻讯赶来，两人都被记了警告。宋雅婷在办公室外等了好久，才等到沈芸和那个女生出来。那个女生还在哭，沈芸却一副胜利者的表情。
“她不会再说你了。”她豪迈说道。结果到了晚上，沈芸却在寝室哭了。
“太吓人了，我从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过，呜呜呜。”
宋雅婷抱着她一起哭，哭着哭着两人又一起笑了，互相嘲笑对方妆哭花了好难看。
也就是在那天，宋雅婷发誓，把她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因为这个女生，为她做了很多她原本不会做的事。
等回过神的时候，宋雅婷发现，自己脸上竟然布满了泪水。她迅速起身，胡乱用袖子擦干净了泪水，许安然的话突然回荡在她耳边。
“失去一个朋友，严重似情侣说分手，但如果正好也经历了情侣分手，那日子，应该很难熬吧。”
想到这，她没再犹豫，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一起吃个饭吗？”
几乎是发送瞬间，聊天框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宋雅婷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还没睡吗。是在等自己消息吗。
“好啊：）”
宋雅婷带她去了徐漫的咖啡店。
看到徐漫的时候，沈芸一眼就认出了她，开心地冲她招手。徐漫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雅婷一眼，然后将两人引至最里层的包厢，体贴地关上了门。
“徐漫还是那么漂亮，一点也不像有孩子的妈妈。”沈芸说着，脱下外套，挂在了衣架上，“你们毕业后还在联系是吗？”
宋雅婷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毕竟她没有因为老公而抛弃朋友。”
沈芸神情顿时显得尴尬起来，她坐在宋雅婷对面，干笑了两声，道：“是啊，她没有。”
“为什么分手了？”宋雅婷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之前不是听说，你们要准备结婚了么？”
“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吧，可能他看厌我了，就提分手了。”沈芸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说我了，你怎么样？前几天我看新闻，经纪人的事……是真的吗？”
宋雅婷点点头。沈芸倒吸一口凉气，“啊，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还债呗。只要人不死，就能一直工作。”宋雅婷看了她一眼，“倒是你，也该找份班上了，不能指望男人给钱。男人有钱，要么变花心，要么变抠，总之没一个好结果。”
沈芸捂嘴直笑，“你对男人敌意好重。”
“还不是因为你。”宋雅婷下意识接了这一句。此话一出，气氛有些沉默。过了一会，沈芸才缓缓开口道：“……因为我？”
“当初我就劝你，阿亮靠不住，你就是不听。你看，果然靠不住吧。”
沈芸微微一笑，“谈恋爱嘛，有苦就有甜。最起码开心过。”
宋雅婷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对了，我听许安然说，你准备开一家买手店？”
“……”宋雅婷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俩怎么联系上的？”
“昨天在商场，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加了我微信。”沈芸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事。”宋雅婷无奈地摇摇头，“就是钦佩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的品质。”
“她跟我说，你一直担心网红职业不稳定，想弄一个副业。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开买手店的，大学那会，你就经常帮我们搭配衣服，大家都说你眼光好。为什么不试试呢？”
“没钱，没启动资金。”宋雅婷干脆利落道：“我现在是破产状态，哪有闲钱开店。”
“我听许安然说了。可是她不是破产规划师吗，肯定会帮你吧。”
“我不喜欢欠朋友人情。”她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买手店想要盈利，还挺难的，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我可以帮你啊。”
“你？”宋雅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帮我？”
“我对这方面一直挺感兴趣的。之前我就经常去上海的买手店逛逛，但合我心意的店并不多。我想，如果我们可以合作的话，这个店一定会被我们打理得很好！”
沈芸越说越兴奋，宋雅婷一眼看穿，道：“许安然劝你了吧。”
沈芸诚实地点点头，“是，但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你有时尚资源，又有粉丝基础，也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但空闲时间不多，不太能打理店面。我呢，现在正好没什么事，可以协助你打理店面。”
“而且，”沈芸犹豫了一会，道：“我有一笔资金，我算过了，够在偏僻地区开一家买手店了。”见宋雅婷面色不佳，沈芸连忙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当暂时借我的，等盈利了再给我就行。”
“沈芸，我说过了，我不想欠朋友的情。”宋雅婷有点生气，“这也是许安然劝你的？”
沈芸连忙解释道：“不是，她是想自己拿笔钱给你的。但是我想，我有这个钱，干嘛不拿出来呢。毕竟……”
“毕竟什么？”宋雅婷问道。
沈芸顿了顿，道：“毕竟，我现在除了这笔钱，什么都没有了。”
宋雅婷面色依旧不悦，“你哪来的钱？”
“我这些年存了不少，而且父母也给了我一笔钱……”
宋雅婷立刻反应了过来，“那是给你买房付首付的吧，沈芸你！”
“雅婷，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好吗？”
这话让宋雅婷愣住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沈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一直以来，不是你替我做决定，就是阿亮替我做决定。可是结果呢，你们都走了，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我也想自己做些什么。”
“我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男朋友，甚至没有朋友。”她的声音逐渐抽噎，“你知道吗，分手那天，我想找个朋友一起喝酒，大哭一场，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她逐渐抽泣起来，“我翻遍了通讯录，没有一个人可以喊出来。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全世界。可是他现在走了，我不想再低头求他回来了。可是，我身边没有人，没有人，雅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芸有些语无伦次，宋雅婷听着心里一酸，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雅婷，我很想你，但是我想，我那年做得那么过分，你肯定不会原谅我。现在，如果可以用这笔钱，换回和你的友谊，那对我而言，就是值得的。”
宋雅婷眼眶也红了，嘴角带着笑意，“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付出型人格。”
“对不起。”沈芸说出口，“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我不该……丢了你们。”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宋雅婷知道，自己的眼泪也正在夺眶而出。
“没关系。”她说，“真的没关系。都过去了，没关系。”
包厢外，正在尝试偷听的许安然和徐漫，突然听到包厢内传来嚎啕大哭，先是一愣，而后松了口气。
“和好了。”许安然一脸欣慰，“买手店应该可以开成了！”
“……”在这种时候，想到的还是工作，不愧是许安然。
一旁的徐漫踌躇良久，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她真的越来越像何文焕了吧。
宋雅婷最终答应了沈芸的提议。但她坚持写了一张欠条，表明这笔资金是她借沈芸的，日后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她。
她跟许安然也签了一份合同，因为她说，如果不这样，她就不能理直气壮地用许安然的人脉资源了。
“我们佣金可不便宜，你要考虑好。”许安然笑嘻嘻地说道。
宋雅婷挑了挑眉，“你放心，合同期内，我一定尽可能压榨你。”
“那就成交。”许安然爽快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作愉快。”
注意已定，接下来就是选址了。
熟悉的咖啡店，熟悉的包厢，许安然照常带了一堆资料过来，约宋雅婷和沈芸见面。
“买手店很难在商业圈存活，特别是面临周边品牌直营店的冲击，生意不好做。我建议，开在偏僻的地方。一来能以最低的租金租到最大的店铺，二来偏僻地区竞争弱，客流量不会被抢走。”
沈芸弱弱提出质疑，“但是偏僻地区本身也没有什么客流量吧。”
“所以宋雅婷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身份优势，第一步先用粉丝流量，把店铺名气打出去。”
“其次，抛开市场上常用的买手店套路，多多创新。”
她说着，分别递给沈芸和宋雅婷一份材料。
“这是上海买手店LMDS的资料。自从开业后，他们店充分利用了‘快闪店’这一概念，提升消费者的兴趣。简单来说，就是将买手店和更大品牌快闪活动相结合，提高知名度。”
宋雅婷仔细看着材料，惊诧道：“他们店一楼还开了家咖啡馆啊。”
“没错！多品牌、多类型才是目前发展前景，开店前期，尽可能把顾客吸引过来，有人来店才能开下去啊。”
宋雅婷听着，连连点头，“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我觉得这是个挺有发展前景的职业，而且不仅可以针对年轻人。”
“如果有一家店，不仅有国际大牌，同时也有平价品牌，只要付出一点点钱，就可以获得私人订制的搭配建议，我想很多人愿意为此买单的。”
“但是私人搭配是很费时间的。”沈芸道。
“大数据时代，人的身材类型、喜欢的风格就那么几类，完全可以按照类型统一推荐搭配风格。”
能够看出来许安然的确下了不少功夫，“你想，真正的时尚潮流人士，都自己的专属设计师，根本不需要买手店的人推荐，买手店应该瞄准的客户群，恰恰是大众。”
“这也是很多买手店开不下去的原因。他们一味就目标群放在时尚人士身上，但真正的时尚人士有很多资源可以弄到潮流新款。他们平时也只会来买手店逛逛，淘淘好货。但这根本无法让一个实体店撑下去，不是么。”
宋雅婷心悦诚服地鼓起了掌，“可以，破产规划师果然不是一个谁都能做的职业。这个专业水准，我佩服。”
“多谢夸奖。”许安然豪迈一挥手，“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咱们就开干吧！”
“好！”
三人的工作效率都很高。沈芸是因为没事干，加上重获友谊，每天都对工作充满热情。她亲自跑遍了偏远地区的所有招商店铺，选了许久，最终选定地铁终点站旁边的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很大，占地几乎两百平，还是双层复式。最重要的是，它还自带了一个小花园。宋雅婷对这个花园很喜欢，觉得之后可以承接一些晚宴活动或者快闪活动。
地址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下一步，就是确认装修风格，找装修公司。
这事肯定是交给宋雅婷负责了。她在工作间隙，联系了不少设计师，设计了好几版图纸，这才选定她喜欢的装修风格，也就是将买手店内划分成几个区域，按区域装修成不同风格，也可以吸引不同的客户。
设计图纸确认后，装修公司也联系到位，店面就这么轰轰烈烈装修起来。
宋雅婷时不时会到现场看看装修进度，令她惊讶的是，无论她什么时间点来，沈芸都在现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店就像我们俩孩子一样，所以我要好好保护它。”
沈芸这番肉麻发言让宋雅婷抬不起头来。不过很快，她们就商量出这间店的店名。
S.YBABE，宋雅婷和沈芸的baby。店名下还贴了一行小字，“送你一片云”。
许安然对此表示，名字挺浪漫，但是破产就不浪漫了，所以请好好营业，赚钱为先。
宋雅婷也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各地找货源，进心仪的商品。她在直播间还多次提到自己的买手店，粉丝们表示都很期待，希望尽早开业。
于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三个月后，S.YBABE正式开业了。
开业第一天，宋雅婷终于明白了一个成语。
门庭若市。
她望着络绎不绝的顾客，甜甜地笑了。
这家店也获得了宋雅婷的公司的支持。
公司并不介意她弄副业，毕竟对公司而言，宋雅婷能越快还债，对他们越有利。所以宋雅婷顺理成章地在直播时给自己的店面打广告，还约了不少网红好友见面，成功在抖音平台掀起一阵“S.Y打卡风”。
开店初期，店面天天爆满，来打卡拍照的粉丝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不少时尚界的人士专门过来打卡，顺便带走几件心仪的新品。
但许安然并没有掉以轻心。她知道，任何网红开店初期都看似“一帆风顺”，但真正看店面能否长久，就看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店面的品牌能不能走出圈，名气打出去。
不说网红，有多少明星开店都半路夭折。名气能带来的效益只有一时，最后还是要靠品质获胜。
为了这个店，三个人都搭进去了。宋雅婷为了多出国去挑选服饰，接了公司不少出差任务。白天忙工作，忙完跑店面，多次因为只看不买被店员赶出去。
娇生惯养、走哪都被捧着的宋雅婷哪受过这种气。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店，她不得不按捺自己的脾气，厚着脸皮一家一家买手店去蹭，去跟设计师搭话，就为了能挑几件精品回来。
许安然知道这件事，给予了她极大的肯定。
“成长第一步，就是能压住自己的脾气。恭喜你，你长大了。”
“我谢谢你。”宋雅婷刚刷完卡，手上拿了一堆袋子，累得快走不动路。“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个包哪个衣服能投资，下次你一起来，自己挑吧。”
“没事，我也不清楚，有空一起学习。”许安然坦然说道。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S.Y开业已经三个月了。
这段时间，三个人都很紧张。她们知道，店能不能继续看下去，就看第四个月的营业额了。之前的网红效应，都用得差不多了。现在才是一决生死的时候。
好在，三个月后，S.Y依旧在业内保持着较高的口碑，客户量也没有明显的减少。宋雅婷这才松了口气，顺便又招了一波工作人员和生活助理。
“这次招助理可别看走眼了。”许安然打趣道。
“你放心吧。”宋雅婷笑着说道。
按照情节发展的一贯定律来说，人经历了一段顺境后，必然会遇到点倒霉事。这是人生常态。
所以宋雅婷一直提心吊胆着，担心买手店突然血亏，担心营销号又开始骂她，担心合作商谈崩了，担心这担心那。
但她没想到，倒霉事的确来了，但比这些还要严重。
阿亮来找沈芸复合了。
知道这件事纯属巧合。那天宋雅婷在买手店忙了一个通宵选搭配，后来直接在更衣室的沙发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听到大堂传来一些争吵声。
她仔细一听，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是沈芸的声音。
她悄悄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除了沈芸，她还看到了一个人。虽然那人已经逐渐发福，啤酒肚凸显，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阿亮！
他来这里做什么。
宋雅婷警觉起来。她屏住呼吸，静悄悄地站在门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阿芸，我们和好吧。和你分开这段时间，我真的好难熬，每天都在想你。”
我呸！要真这么难熬，就不会半年后再来求复合了！
“看到你过得这么好，还有这么大的店，我真为你开心。我想这么大的店你都能打理好，我们的小家你也可以打理好。”
我呸！合着还是想让沈芸回去给你照顾家庭呗。也不看看你家究竟几平，需要人打理么！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店，这是我和朋友合开的。你也认识，就是雅婷。”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雅婷不由竖起耳朵，更加认真地偷听起来。
“我知道，宋雅婷么。当初我就不喜欢她，现在果然欠债了吧。要说还是我们阿芸心地太善良，帮她一把。这段时间，你肯定辛苦了吧。”
我！呸！你算哪根葱，在这里指手画脚，老娘现在就要把你赶出去！
宋雅婷已经快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了，恨不得立刻抄起扫帚把他赶出去。就在这时，沈芸说话了。
“阿亮，你别这么说。她很好。”
阿亮不屑地“嘁”了一声，“对朋友感情生活指手画脚的人，能有多好。”
虽然宋雅婷情绪很愤怒，但在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沈芸却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啊。如果你对我足够好，我想我的朋友们不会说什么的，因为她们希望我幸福。”
听到沈芸说这句话，宋雅婷颇感意外。
阿亮看起来也很意外，“阿芸，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是吗？”沈芸反问道；“那你知道我最讨厌打游戏了吗，我觉得游戏很浪费时间。家务我真的不想再做了，一台扫地机器人不到一千块，你答应过却一直没买，却舍得花好几千买游戏装备。”
阿亮愣住了，“阿芸……”
“我不喜欢陪你看足球比赛，我喜欢看偶像剧，看韩剧，看综艺，我不喜欢看恐怖片，不喜欢吃毛肚，喜欢逛宜家，喜欢淘宝，喜欢买好看的衣服。可是你知道吗，阿亮，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没做过我喜欢的事情。”
“这，你可以告诉我呀。”
“我都说过，那你听过吗。”阿芸微微一笑，“我想你可能需要的不是一个女朋友，而是一个保姆。可以接替你妈妈继续照顾你的老妈子。很不幸，我不是。”
看到阿亮灰溜溜地离开，宋雅婷恨不得大声欢呼。但考虑到她偷听别人谈话不太好，所以她继续缩在更衣室，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假装从大门走了进来。
正在收拾衣服的沈芸看到了她，跟她打了个招呼，“早啊，雅婷。”
“早，阿芸。”宋雅婷红光满面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察觉到宋雅婷情绪异常，沈芸觉得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宋雅婷却一把抱住了她。
“虽然后来和你断了联系，但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宋雅婷强调道。
“……你要把我弄哭了。”沈芸一秒变小白兔，揉了揉逐渐湿润的眼睛，“干嘛突然说这个。”
宋雅婷松开她，“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她顿了顿，冲她摆了摆手，“我上班去啦，店就交给你了，拜拜。”
“拜拜。”沈芸等她走远了，这才偷偷转过身，擦去了眼角的泪滴。
我曾失去你。
但还好，我终于又拥有了你。
按照许安然的建议，宋雅婷联系了不少合作方，举行晚宴或快闪活动。
郊区的好处就是地广人稀。她们花不少钱将后院布置成高档晚宴场所，无论是打卡拍照，还是举行活动，都可以容纳不少的人。
而宋雅婷自己也开始频繁上一些时尚课程。虽说时尚圈是个轮回，但总不能一直站着等轮回结束，得跟着风跑，才不会被风吹走。
总体上，这家买手店开得比较顺利。虽然也经历过几次危机公关，但对宋雅婷而言，再危机，也不会比经纪人卷钱逃走危机了。
“谢谢你。”晚宴上，宋雅婷真心实意敬了许安然一杯，“如果不是你，这店根本开不长。不，根本就开不起来。”
“夸张了啊。我只是给出建议，除此之外，都是你在努力。”许安然又补充一句，“还有沈芸。”
宋雅婷笑笑，没有反驳。
“能看到你们和好，我很开心。你知道，人越大，朋友越少。所以珍惜身边人，不要把人弄丢了。”
宋雅婷撇撇嘴，“是她把我弄丢了。”
“谁让你一天到晚管别人谈恋爱，管好你自己吧。”许安然说着，又品了一口红酒，“好香啊。”
“上个月刚从葡萄牙带回来的。你不是说万物皆可投资么，我就想着，在店里放几瓶好的葡萄酒，没准就有人高价带走了呢？”
许安然露出一个赞赏的目光，“可以，开始有经济学思维了，我很喜欢。”
宋雅婷笑了笑，“虽然店有在盈利，但是比起我的债务来，还是杯水车薪。”
“债务嘛，总有还完的一天。”许安然看着她，“你主要是希望有个副业，可以给你安全感，这才是你想要的。”
“的确。”宋雅婷点点头，“我都想好了，这几年挖掘一批新锐设计师，再找一些艺术品位比较好的导购。如果买手店想要做大，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风格。”
“是的。买手店谁都能开，唯有风格谁都取代不了。”许安然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欣慰，“我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何文焕总是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我了，原来养成系是这种感觉。”
宋雅婷“扑哧”一笑，“你真觉得他看向你的目光是‘慈祥’，而非‘宠溺’？”
许安然晃了晃酒杯，“我唯一一次看到何文焕露出宠溺的表情，是他在拍卖场所看见劳力士的另一款手表时。”
“说到这，你知道上周，我穿着我刚买的新衣服时，他说什么了吗？”
“你真漂亮？”宋雅婷打趣道。
“怎么可能！”许安然尽可能模仿何文焕的语气和动作，“他说，‘每一次消费行为，都是一次对自己的投资。许小姐，你觉得你这件看起来有些劣质的风衣，是属于哪种类型的投资？’”
宋雅婷笑得乐不可支，“这很何文焕啊。”
许安然摆了摆手，“总之，他眼里除了钱，我看就没别的东西了。”
宋雅婷微微一笑，“我看可不一定。”
——
当初宋雅婷去见香奈儿大陆地区负责人的时候，她很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跟大牌谈合作。她作为一个小小的买手店老板，外加十八线网红主播，自觉气势矮一头，担心不能说服香奈儿出一批新款，放到她们店里。
不仅如此，她的目标是“有且仅有她们店有”，这个期限越长越好。毕竟，她们店需要高质量客户群体。
而新款，则可以最大程度吸引到这批客户。
但合作却出人意料谈得很顺利。直到签合同的那瞬间，她仍不敢相信，自己拿下了香奈儿这一单。
要知道，香奈儿是所有奢侈品中最能保值的品牌，并且香奈儿在杭城有自己的专卖店。所以他们答应提供的新品数量不多，但愿意提供其他货源。但对宋雅婷来说，哪怕能拿到一件新品，她就知足了。
当她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她看到何文焕正等在门外。
在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
何文焕微微点了个头，“谈成了？”
“是。”宋雅婷点头，“你为什么要帮我？”
何文焕并没有回答，而是迈开了步伐，准备离去。
“别告诉她。”
后来宋雅婷明白，这个“她”指的就是“许安然”。
耳边的欢呼声将宋雅婷从回忆里拉出来。她看到喝多了的沈芸兴冲冲拿出一瓶红酒，开始跟众人碰杯。她们俩看了一会院子里的晚宴状况，她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许安然。
“我想，他眼里应该不止只有钱。”她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