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亵渎
对于连续几晚被犬吠声惊扰的修女修士们来说，昨晚是一个难得宁静，得以安心入睡的黑夜。
他们几日来积攒的恐惧与疲倦，在沉睡中悄然褪去，饱满的精神，让他们开始新的一天
本堂神甫的房门紧闭，直到艾伯特打开教堂大门，直到每日祝祷诵经时间来临，那一扇紧闭一晚上的房门才缓缓打开。
微笑与众人打招呼的本堂神甫看起来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艾伯特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他昨晚那一扇打开又关闭起来的大门，并没有像往常那么严丝合缝。
祝祷诵经结束后，修女修士们纷纷感谢本堂神甫昨夜的诵经，本堂神甫只是面露微笑：“一切都是圣父的救赎，苦难从不会将我们真正压垮，因为我们紧紧跟随着圣父前行的脚步。”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本堂神甫虔诚诵经所产生奇迹并无法扩散到整个塔克镇，尽管昨晚没有响起犬吠声，可塔克镇居民身上所呈现的诅咒症状越发明显。
哪怕他们试图将脸颊、手臂、腹部、后背等地方所冒出的黑色狗毛剪掉，可过个几小时，那些黑色狗毛又会重新冒出，而且还更粗更密。
许多居民都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怕症状吓得不敢出门，深恐被人当成怪物。
整个塔克镇，一阵高过一阵的犬吠声，俨然像是居住着一群被禁锢在房子里面的狗。
被恐惧与害怕缠身的信徒们，纷纷跑来奇迹教堂寻求救赎。
教堂里面奉献的黄金贡品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金灿灿的光芒，让整座奇迹教堂越发显得神圣不凡。
可惜，黄金的光辉终也无法驱散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
这一天夜里，本堂神甫如昨夜一样，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左手翻阅《圣父·新言》，右手摇晃黄金圣杯，嘴里唱响着《救赎之歌》。
当他完整唱完整首《救赎之歌》，忽然感觉到自己咽喉处开始发痒刺挠，上下嘴唇难以控制地抖动，身子轻轻颤动，额头隐有汗水浸出。
他的双手分别张开紧握两侧桌角，身子坐得笔直，整张桌子跟着他的身体发生可怕的抖动，他在极力避免可怕的事情发生。
可最终，他还是由咽喉处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限的犬吠声。
亵渎！
这是对圣父最大的亵渎！
本堂神甫神色呆滞错愕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桌面上的《圣父·新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圣父面前发出充满亵渎的犬吠！
亵渎的声音竟然会是从自己这样虔诚信仰圣父的信徒的嘴里发出？
本堂神甫心神震撼的时候，咽喉处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发痒刺挠感觉。
他连忙将翻开的《圣父·新言》合上，两只手死死抓紧黄金圣杯，用尽全身力气闭紧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那充满亵渎的声音。
可那来自黑色猎犬的可怕诅咒还是一点点从咽喉处爬出，撑开他的嘴巴，如同打开一道大门，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犬吠。
“汪！”
没有任何遮掩的犬吠，像是第一只领吠的首领狗，教堂内的修女修士，整个塔克镇的居民迅速、积极回应这一声呼唤。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犬吠声彻底响彻今晚的夜空。
砰！
本堂神甫撞倒了书桌，从座椅上跌落，《圣父·新言》与黄金圣杯也跟着啪地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伟大的圣父啊……”
他的脸颊发热滚烫，他的双眼肿胀通红，他的心绪复杂难明，他的理智逐渐崩塌，他的苦难如他平日所挂在嘴边的那样如约而来。
他坐在湿冷的地面上，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咽喉处再次传来那一阵无法控制消除的发痒刺挠感。
“万恶的诅咒啊，你是无法击倒圣父虔诚的信徒！”
本堂神甫愤怒诅咒一句，右手除了拇指以外的四指探入自己的嘴巴，往喉咙处深入，想要将源自咽喉处的发痒刺挠感扼杀。
“唔……呕……”
不堪刺激的咽喉，开始疯狂呕吐起来。
本堂神甫右手抽离嘴巴，随着这一阵阵呕吐，他浑身的力量仿佛被完全抽空。
“汪！”
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依旧不肯放弃折磨这一位在圣父面前濒临绝望的神甫，这一位喜欢迎接苦难的奇迹信徒。
吱呀！
房门被打开，艾伯特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又将房门关上，以免被外面修女修士们见到本堂神甫此刻的凄惨模样。
“艾伯特，你……呵呵……”
本堂神甫扯动嘴角，苦笑两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艾伯特帮他将桌子扶正，将跌落尘埃的《圣父·新言》与黄金圣杯重新摆放在桌面上。
本堂神甫道了声谢谢，就走进独立的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清洗掉嘴巴里面残留的恶臭呕吐物，并用热水浸泡毛巾洗了一把脸。
“艾伯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到我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本堂神甫从盥洗室出来，似是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从容。
“属于你的大门被打开了。”艾伯特平静述说着：“就在昨天清晨，我就看见你体内的大门出现一条裂缝，那应该就是你被黑色猎犬诅咒侵蚀的迹象吧。”
“您能看到？也是，您本身就是某种具备特殊能力的人。
呵呵，这也是我一眼就决定选择您成为这座教堂司门者的原因。”
本堂神甫震惊一下又恢复平静，“您说的不错，昨夜我通过颂念《救赎之歌》压制黑色猎犬诅咒，导致它将所有的怨念与愤怒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以至于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
“黑色猎犬诅咒的源头是什么？”
“一块绿色翡翠，一枚古老的猎犬护符，是之前两位来自贝斯特市的调查员交给我帮忙处理。”本堂神甫神色黯然，“是我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太小看那块绿色翡翠上所蕴藏的诅咒。
您放心，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本堂神甫像是在短时间内就做了某种决定，面色渐渐恢复红润，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艾伯特先生，您已经担任几天司门者的工作，在每次开门与关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艾伯特还没有回答，本堂神甫就自顾自低语道：“时间还是太短了，终究是我太过于着急了。
那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打开。”
“我没有推开那扇大门。”艾伯特语气有些迟疑，他那个时候已经可以打开一扇大门，只是他觉得那扇大门所通往的世界太小了。
但归根结底，他还是没有打开任何一扇大门。
“没有推开那扇大门是正常的……艾伯特先生，您，您已经可以看见那扇大门了吗？”
本堂神甫一下子激动起来，像是见到某个正在打开的宝藏。
“嗯。”艾伯特点了点头。
“真好啊，我的眼光确实从未失过准。”
本堂神甫高兴喃语一阵子后，转身走到刚才呕吐的地方，从地上捡起一个滚到角落里的精致银盒，朝着艾伯特招了招手，领着他出门来到祈祷大厅的圣像前。
他双手捧着银盒虔诚跪在圣像面前，跪地祈祷：“伟大的圣父啊，愿您用无上的伟力与仁慈封印这件带来诅咒的不祥之物，庇护您虔诚的信徒们。”
说完话，本堂神甫起身将银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绿色翡翠，将之放在圣父右手握持的黄金圣杯里面，并用修女收集的象征纯洁至净的露水倒入黄金圣杯里面，将那一块绿色翡翠淹没。
“艾伯特先生，我需要暂时离开教堂几天，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就由您来带领他们进行每天清晨的祝祷诵经。
您只需要每天按时将教堂大门开启与关闭，应该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艾伯特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被浸泡在黄金圣杯里面的那一块绿色翡翠上。
这件东西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曾经触摸过，或是曾经拥有过这块绿色翡翠。
他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有伸手去触碰。
结束短暂交谈后，本堂神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重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在烛火映照下写了一封寄往贝斯特市的信件。
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那两位调查员需要给他一个更加清楚详细的说明。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在每日例行祝祷诵经环节结束后，本堂神甫就宣布了让艾伯特临时暂代自己的决定。
虽然引起一阵小范围哗然，但已经饱受黑色猎犬诅咒的修女修士们，更盼望本堂神甫这一次外出可以寻找到解决诅咒的方法。
而且教堂里面也仅剩下少数几个人没有受到黑色猎犬诅咒的影响，艾伯特正是其中之一。
临行前，本堂神甫又再次找到了艾伯特，“艾伯特先生，教堂里面的一切事务有劳您多加费心了，如果遇到什么不懂或是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去找典籍室的安妮修女商量，她虽然讨厌麻烦，可依然会热心帮助您。”
“苦难终将过去，奇迹必然降临。”
本堂神甫踏出教堂大门的身影，仿佛一位即将踏上决斗场的战士。
奇迹教堂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尤其是在黑色猎犬诅咒蔓延的特殊时期，大多数修女修士更喜欢待在房间里面面对圣经虔诚祈祷。
艾伯特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安抚那些寻求庇护救赎的虔诚信徒们。
来自黑色猎犬的诅咒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并且让他们逐渐朝着一条真正的狗进行蜕变。
好在，本堂神甫临走前所布置的那个仪式很有效果，当天夜里，犬吠声就不再响起，一夜平安无事。
但也仅仅只撑持了3天，熟悉的犬吠声再一次席卷整个塔克镇。
被恐惧与绝望缠身的信徒们纷纷来到奇迹教堂，祈求圣父圣母降下奇迹解救生灵苦难。
见状，艾伯特只能通过如本堂神甫那样的歌颂圣歌的方式，来尽可能消除他们深埋心里的恐惧。
他没有选择本堂神甫最喜欢的《救赎之歌》，而是选了一首《圣灵荡魔》，这是一首激昂慷慨，气势磅礴的战斗歌曲。
虚幻的救赎难以降临，只有战斗才能够唤起深埋于人们心中的勇气，从而战胜他们内心深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