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职
尽管是睡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石丽非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多年来的出差漂泊让她对环境有极强的适应力。
而孙舒灵还呆呆的坐在客厅沙发，听着石丽非发出均匀的呼吸，看着月亮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总感觉如置身于海市蜃楼，她无法触碰到物理现实中的一切，自己也像一缕风似的。
她随着意念飘荡出家门，在街上游荡，然后进入了曾经大学的校园，风吹着树叶沙沙响，她虽然没办法感受如今的世界，但记忆中的感觉却清晰无比，突然她似乎听到了冥铃的声音，看着领队又引着一排亡魂，于是再次上前拦住，问有没有自己。
领队依然摇摇头。
“可世间已经有人替我活了。”
领队走到远处说：“别以为逃了就真能逃脱……没人能逃的了……”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再次回到家中，此刻的石丽非似乎做起了噩梦，不断说着呓语，她靠在床边，没多久掉入了一个幻境，她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扎着粉色的头花，背着印有白雪公主的书包紧随母亲进入一个男人的家，男人的身后也站着一个女孩，她比自己矮半个头，短发，嘴巴里正嚼着根棒棒糖，她光闻味道就知道是草莓味的，但女孩正用一种如临大敌的眼神看着自己和母亲。
母亲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的说：“雅君，这是你舒灵姐姐。”说着把她一把拉上前，因为母亲提前对她嘱咐过，让她凡事让着这个叫刘雅君的女孩。但她不可能明明知道对方对自己不怀好意，还热脸贴冷屁股，于是也敌视着她……
就这样，她跟着母亲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凭空多了一个父亲和妹妹。
孙舒灵看着曾经的场景，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是和刘雅君时时处在战争中的青春期，而母亲总是在安慰战败的刘雅君，并拿着鸡毛掸子追她打，可当自己战败，哭着找母亲评理，母亲就说“你比她大，该让着她。”就算她成绩名列前茅，母亲也把她拉在角落，瞪着她说：“不就是考第一吗，少在雅君面前嘚瑟。”每当家里买了时令的水果，母亲总是挑最大最好的给刘雅君。
所以她从中学后就发誓一定要远离那个家，反正那个家里没人在乎她，反正母亲有刘雅君一个女儿就行了。
当她从回忆的幻境醒来，石丽非竟然已经醒了，一边刷着牙，一边冲着她笑道：“鬼魂也睡觉啊？”
醒来后的孙舒灵又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石丽非所说的睡觉，只是她在回忆游走一遭，这让她依然对曾经的生活充满沮丧。
石丽非洗漱完，在衣柜里挑起了衣服，捡了身商务风的穿在了身上，并精神烁烁的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一定会拿回一切。”
“可你已经把我拒绝了。”孙舒灵抬起眼皮望着她。
石丽非看着门口落地镜里的自己说：“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如果你当时面试时能提前对公司做个调查，了解公司的发展历程，以及设计理念，还有重点案例，在对同行业做个基本的了解，然后再用发展的眼光看公司，我也不至于打击你，你根本就没把这个面试放在心上，从进门就魂不守舍，可以看出你是一个乖员工，却没有进取心，我想你在上家公司不是主动辞职的吧，是不是被开的？”
孙舒灵想不到自己死了还要听她训话，生气的说了句：“能不能别再教我怎么做人。”
石丽非叹了口气，又把目光放到落地镜里，想到如果不是她自杀，自己也无法有重新活过的机会，再想到她说不定什么时候被领队拉去转世，心里还是感到内疚，语气和缓下来，“我对事不对人，你既然去面试，我肯定是站在公司角度决定录不录用你，以及你能给公司带来的价值，我不了解你的曾经和你受过的那些伤，但你也不能要求别人去了解你，更没人哄你……”说到这又不自觉的成了教条的口吻。
石丽非本来没打算叫她和自己一起出门，但看她一副沉湎与悲痛的样子，还是说道：“如果想看到你还可能过另一种人生，那就和我出门转转。”
石丽非从小区出来，发现孙舒灵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于是轻轻笑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孙舒灵跟着出门并不是好奇她如何改变自己曾经失败的人生，只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想看到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女人，对这个世界的信心丧失的过程。
石丽非来到自己生前公司楼外，抬头仰望着，似乎觉得老天给自己重生的机会是一种同情，那她应该更努力的活出个新样子。
到达公司，石丽非径直的往里走，却被前台拦住，她丝毫没畏缩的说：“我找尹娜。”说完才觉得自己如今身份直呼尹娜大名有些不合适，顿了顿又说：“麻烦您通知下尹总。”
前台似乎被她的气势给镇住，又见她直呼尹娜的大名，以为是老板客户或朋友，连忙去通报，没多久熟悉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只见尹娜顶着一头慵懒的法式卷款款走来，让人不会想到她也会是这家设计公司的老板之一。
石丽非虽然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却还有合伙人，当年之所以拉尹娜合伙，是看中她国外留学的身份，而且还获过奖，对于设计建筑有自己独到的审美，也是带着真金白银加入公司，最关键的是尹娜从不插手业务和管理，这让石丽非也尽情无阻的发挥自己的才能，她们从来没吵过架，也不存在利益上的纠纷，尹娜给足了她面子，让外人知道这公司好像就是她石丽非一个人的。
“你是？”尹娜疑问的盯着眼前的女孩。
“我叫孙舒灵，昨天参加了总裁助理的面试。”
尹娜面色一沉，撇了一眼前台，前台也蒙了，不知道该向谁道歉，然后翻着昨天的面试登记本，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昨天是有个叫孙舒灵的来面试……”
石丽非向前一步，眼睛直直的看着尹娜说：“我想和你聊聊。”
尹娜首先是石丽非一死，公司没人管，正在焦头烂额的和各个部门了解大家的进度，同时为了稳住大家，暂时还没公布石丽非的死讯，她一个头无数个大，在百忙之际还有人来添乱，于是不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然后递给前台一个眼神，前台连忙上前打发人。
“我是想和你聊聊石丽非，石总，……她虽然昨天出了车祸，但……”
尹娜连忙上前，把这个好像知道不少事的女孩拉到小会议室，问道：“你都知道什么？找我有什么事？你说你面试的是总裁助理，我现在很抱歉的告诉你，我们不招了。”
石丽非从尹娜烦躁的样子，猜想她肯定对公司目前的局面束手无策，于是说道：“昨天我面试结束回家的路上，恰巧遇到石总车祸，不敢相信，上午还和我谈话的人，不到一会儿就……出了意外，其实我是被拒绝的……”
“不好意思……”尹娜终于忍无可忍，再也没耐心听一个面试被拒，莫名其妙来上班的人，谁知怀着什么目的，她甚至怀疑女孩的精神状态。恰好看到昨天和石丽非一同参加面试的人事经理在门口路过，叫其过来。
人事进来后，没怎么认出来，但听到她的名字，还是愣了愣后说：“你是不是剪头发了？我有印象，我不是把面试结果发到你邮箱了吗？”
石丽非知道自己不能放弃，无论如何得先回到自己的公司才能实现以后的计划，于是站起来极力争取：“没错，我是被石总打击的体无完肤，石总出事我很痛心……”她装模作样的低下头，“但是公司还在，这是她的心血，而且我也需要一份工作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样吧，你可以给我普通实习生的工资，如果我真的差强人意，不用你们开除，我自己走人。”
尹娜和人事对视了一眼，都从这姑娘身上感受到一股石丽非的劲儿，猜想石丽非要是还活着肯定喜欢这样的员工。
石丽非看到似乎有机会，于是把这么多年公司的发展，以及理念都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遍，最后尹娜笑了，拍着她的肩膀说：“这年头你这样的人不多。”她本来想说“你这样厚脸皮的人不多”但觉得有些粗鲁，于是咽了回去，并对人事说：“我最近很多事忙，就让她做我助理好了，你待会儿把她的简历发我。”
就这样石丽非入职了自己的生前一手创办的公司，但也只是才走了夺回曾经人生的第一步。这时不远处依在玻璃门上的孙舒灵，说了尹娜没说出口的粗话，“果然，脸皮厚天下无敌。”
石丽非眼神毅然，压低生意对孙舒灵说：“你在乎的脸皮在别人眼里根本一文不值，只要能抓住机会朝着目标向前一步，当目标实现后，那些被人踩在脚下的自尊都将会被一一捡起，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将会任你摆布。”说完去办理入职手续了。
而孙舒灵嘴里嘟囔道：“我干嘛要摆布别人？”她虽然觉得石丽非可能会扭转曾经自己失败的人生，但她所建立的这种新人生，她无法理解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