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曲调一 敲响黎明的丧钟
炊烟袅袅,清风徐徐,小镇的黄昏依旧那么的祥和。
放学回家的路上,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三五成群的,他那独自一人的身影倒是显得有些落寞。他的眼中总是带有忧郁,消瘦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修长。都说影子长的人是孤独的,他大概也是如此吧。
“看,是那个没爸爸的孩子!”“听说他爸爸是通缉犯。”刚走进巷子,围坐在巷口的大妈们就开始了碎碎念。他脚下一顿,白嫩的小手使劲的攥着。自打他记事起,这些闲言碎语便不停的响起。他突然有些委屈,但妈妈告诉过他要坚强,要像爸爸一样。可是爸爸,是什么样子呢?
他没命的跑着,迎着风披荆斩棘,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些所谓的欢愉感,到底是什么?直到跑到一处小山坡上,他跑累了,看着脚下的小镇,熟悉又陌生。他喘着气,大汗淋漓。“我有爸爸——我爸爸不是通缉犯——”他对着天空大喊,可惜得不到任何回应。几只麻雀唧唧喳喳的从他头顶飞过,好像嘲笑他似的。
风有些冷,他蜷缩在风里瑟瑟发抖,天有些晚了,也许妈妈该担心了。他看着灯火通明的小镇,真让人害怕啊!那些尖刀般的言语。直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清醒过来。
“楚思羽。”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与世隔绝的冷漠,又有些许温暖。
他扭过头。看着身后这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奇怪的是,这个人的背上背着一把黑漆漆的长柄伞,笔直的伞柄直指苍穹。他的视线不由得移向男人胸前的那朵白花上,那朵花儿实在是太美丽了,是白玫瑰?还是雏菊?
“这是彼岸花。”男人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声告诉他,“彼岸花里寄居着亡者的灵魂,在地狱里,彼岸花是光明的希望。”
他茫然的看着男人,这个八岁大的小孩好像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意思。
“很晚了,你妈妈该着急了。”男人突然揉了揉他的头,脸庞忽而严肃忽而慈祥。“答应我,今后无论怎样,都不要再让你的妈妈为你担心,能做到吗?”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当他看着男人的眼睛时,却不自觉地点下了头。
“好,我们拉钩。”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脸上,楚思羽下意识的挑了挑鼻梁上的眼镜。他弓着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中的饮料已经见底。
这里位于地球南温带,终年湿润下难得能有个好天气。几天后,他将会踏上回国的航班,开始他的大学之旅。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回家一趟。
“Hi!想什么呢?”夏烛炎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吓我一跳!”楚思羽挪挪屁股,接过好友递来的酒瓶,微微皱眉:“你知道我不喜欢喝酒的……而且,也不喜欢酒吧。”
“今天是你的成年礼,破一次例也无妨。”好友一本正经的吐着酒气,吧唧一声坐在他的身边,“作为你的兄长,我现在命令你喝了它,否则不给你机票!”
“好啊……我说我的机票怎么没了呢!原来是你小子……”
“嘿嘿!不拿点东西要挟你,你又怎么顺从呢?”夏烛炎挑挑眼示意着手里的酒瓶。楚思羽无奈的叹口气,“我再强调一下,我的成人礼是明天,你们擅自把它提前了!”夺过酒瓶喝了下去,还是被呛了好几口。
“我说,明明可以身份验证,你干嘛非要纸质的?”
“……怎么说呢?感觉踏实吧!”楚思羽没怎么想过这种问题。
“哈哈,你可真搞笑!”夏烛炎爽朗的拍着楚思羽的肩,他看着路上的川流不息又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你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楚思羽停止了咳嗽,在奥兰打工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夏烛炎在照顾自己,这也是除了妈妈外第一个会想着自己的人,好像从小到大,他一直在扮演着兄长的角色。
“明天我想去卧光寺一趟,能陪我吗?”
“寺庙?好啊!”好友爽快的答应,“虽然那个寺庙已经有将近千年的历史,但是游客还是挺多的。”夏烛炎一脸的八卦,用胳膊肘戳了戳楚思羽,“怎么?你想求个签?”
楚思羽只是笑笑,一口喝光了瓶中酒。
他咋咋呼呼的起身拉着楚思羽,“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别再垂头丧气啦!走走!快进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嗯……马上……”
……
圣主教,新纪元成立的司法机关,一把约束超能者的利刃。由天诛帝国最高统治者教皇波勒斯亲自建立。掌握着国家政治、军事、经济等命脉。支部更是散布世界各地,有着维持秩序平衡的十二使徒,由仲裁庭直接负责。由于《新纪元法案》的关系,圣主教更是作为了附属小国的直接首脑,其余大国的间接合作者。而使徒殿,便是为了制约超能者而最新成立的执法机关。
上百台主机同时连线,数不胜数的信息窗口覆盖了整个大厅。凯琳娜·西尔维娅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她一手搭在冰冷的石栏上,一手端着一杯茶,金黄色的波浪卷顺着纤细的腰肢垂在身后。一双银白色的瞳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下方的主屏幕,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发呆。
“姐大,有消息了。”罗塔莎·维多利亚快速敲击着虚拟键盘,一组坐标投射在大厅中央,另外还附加上一张图片:图片上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背上负着一把带有红色条纹的黑伞,特别醒目的是男人胸前的那朵白花。照片是从远处偷拍的,所以男人的脸很是模糊,但这些已经足够了。“人还在那里,探查组的组员正在盯着。”
凯琳娜看着照片中男人胸前的白花,瞥了瞥位于使徒殿中央的花池,在那缤纷的花池中央,伫立着十二朵与之一模一样的彼岸花。
“追踪了这么多年,终于露出马脚了。”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皇甫砜插嘴,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凯琳娜还在沉思,她皱着眉,修长的手指在石栏上不停的跳动。凝视着全息窗口上的照片,她开口了:“鬼谷,带上你的小组。添添,布置行动计划。”
“了解。”
似水流年。还是那片晴朗的天空,还是那个熟悉的操场,整个年级部都站在主席台下听着校长慷慨激昂的演讲,他却睡过了头,着急忙慌的穿上校服从宿舍向操场狂奔。班主任像往常一样训斥他,他听到了一个女孩的笑声,他急忙扭头,可惜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在同步进行,吃饭,上课,休息。可笑声一直萦绕在脑海,他无踪可寻。天阴了,毛毛雨坠落在头上,肩上,落在脚下的大理石面上。他抬头看,教学楼三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女孩。女孩没注意到他,扎起的马尾老老实实的梳在脑袋后面,干净的脸蛋面向着半空的雨丝。他的心暂停了一下。女孩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们四目相对,他有些尴尬的朝她傻笑,她朝他点头回应。成就感瞬间袭来,他挺起胸,大踏步的向前走。
他再次醒来,空无一物的周围突然站出个女孩,她的背后长着翅膀,像是蜻蜓的那种翅膀,但是彩色的,很漂亮。他认识她,因为她对他挥过手,她依旧留了个马尾辫,脸蛋也红扑扑的。女孩向他招手,他突然感觉身体也很轻,原来他也长了一对翅膀,是黯淡的灰色。他跟着女孩飞了出去。
那是一个参天大树,所有精灵都住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信使从他身边掠过。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孩拉住了他的手,他的心又暂停了一下。
又一次醒来,仍旧是那个参天大树,不过它已经被火焰所吞噬,女孩背对着他站在树前,她是那么的瘦小,跟树比起来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蚂蚁。女孩扭头跟他说了什么,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他想依靠嘴型来比对,眼前却渐渐变得模糊。
他彻底醒来了,感应灯随着眼睛的睁开缓缓亮起,柔和的灯光照亮了脸上的晶莹。楚思羽坐起身,还在想着刚才做的梦。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沉痛的抓揪感也涌了上来,他两眼无神的靠着墙,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
“呼呼……”女孩在林间来回穿梭,掠过的光影时不时地嵌入躲藏的树影。“真是没完没了!”她暗自咬牙,心里苦叫着自己倒霉。
残叶散落,两道人影接踵而至,刀剑瞬间脱手,人也在呼吸间跟着锋芒来到了女孩跟前。寒芒闪过,女孩只觉得身体一阵酥麻,身上的白色卫衣便已经被鲜血沾染。她的刀被震的飞离手掌,虎口也震裂开来。
“真是要命啊!”她心想,眼看着那把刀朝自己紧逼。她闭上了眼,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沙墓!”她惊喜,却被眼前的男人推离开来。“走!”罪与罚接连挡下刀与剑的裁决,被甩开的镰刀也紧逼了上来。
又一次防御,沙墓为她开出了一条路,她踉跄的加快脚步,身后的交织震耳欲聋。
“追!”普罗斯只身接下罪与罚的攻势,指挥着弟弟与浮士德。“目标逃离的方向是卧光寺,切勿伤及无辜!”
“明白!”二人脱离战场,沙墓想要追上却被普罗斯再次阻拦。
“你的对手,是我。”
……
清幽的小道上,夏烛炎头枕着手大踏步的走着,楚思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楚思羽看着好友的背影,夏烛炎比他高一个个头,他得稍微抬头才能看的完整。
“我走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他突然问。
夏烛炎有些奇怪的看着楚思羽,想了想又摇摇头,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搞得楚思羽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我也不确定,你也知道,我没有回去的地方。”
楚思羽沉默了,夏烛炎自幼便被父母抛弃,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夏烛炎那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不过肯定也是离开这里的,但不是现在。”他爽朗的拍拍楚思羽的头,“如果可能的话,我去开个游乐场也不错,看着一个个家庭美满的样子……”
上香的游客络绎不绝,楚思羽找到一个空位拜了上去。
“住持,我想……”住持心领会神的奉上签筒,楚思羽道声谢谢。
清脆的竹响回荡在香烛间,悠扬的钟声回应在古刹里。
“嗒,嗒,嗒。”
竹签掉落在地,楚思羽将之捡起,却对上了住持诧异的眼神。
“住持,这是什么意思?”
住持没有说话,只是轻叹口气,不知所以的拍拍夏烛炎的肩膀,走了。夏烛炎一脸的莫名其妙,楚思羽赶紧将竹签收了起来。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夏烛炎探头瞧着楚思羽,出了大殿,楚思羽依旧一言不发,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求了个坏签?”夏烛炎随即笑着拍拍楚思羽,“没关系吧!这玩意儿只求个心里寄托而已,别太当真。”
“可是……”
“好啦!今天是你正式的成人礼,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再陪你好好走走吧!”好友毫不在意的踏步向前。楚思羽突然问:“你知道我是给你求的?”
“拜托!”夏烛炎无奈反问,“你什么时候替自己做过事的?不过,下次可别这样了,我是说……替人求签别把当事人带过来。”
“对不起。”
夏烛炎无可奈何的摊摊手。
夕阳下的天空突然布满了乌云,毛毛细雨像针一样扎在脸上。
楚思羽漫无目的的在卧光寺游荡,夏烛炎因为店里突然有事先离开了,那家伙走时还求他原谅。“真是的!”楚思羽靠在护栏上看着远方的高架桥,上面的川流不息映入眼帘。“我又搞砸了。”
细雨中夹带着些许凉风,楚思羽发现卧光寺里的人却越聚越多,他这才想起今晚卧光寺举行赐福仪式,时间好像是晚上十点整,但这也来的太早了吧!如果夏烛炎没走,或许他还能参加一下这个仪式,但现在只能他一个人参加了。
卧光寺中庭是个诺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个祭台,那里将是今晚赐福的主角。楚思羽随着潮流涌入这里,零星的火光在四角的钟楼上逐渐亮起,深远的钟声在钟楼上响起。
他伫立在星星点点中目视着前方,惊讶、错愕全显现在他的脸上。人群之中,男人独立如礁石,一身黑西装显得他更加挺拔,胸前的白花和那时见过的一模一样。男人手中拿着一把黑伞,但并未打开。
在那个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定格的人群中,男人缓步走向他,铮亮的皮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蹬蹬”的声音,像音符一样敲击着楚思羽的心脏。
男人停下脚步,隔着薄薄的镜片,他们互相对视着。楚思羽喘出的粗气都快打到了男人的脸上。男人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许久,男人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今天,我来参加世界的葬礼。”
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男人的嘴角又突然扬起一丝弧度,紧接着,他的身体逐渐变的透明,直至缥缈。时间在那一刻又开始了转动,死寂中,他再也找不到男人的踪影。他怔怔的定格在那儿,手里紧握着一把漆黑如夜的伞。
一阵清香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剧痛,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撞倒在地,他回首,一个穿着红白相间的衣服的女孩隐没在人海中。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不知名的燥热涌入他的脑海。他看着自己的右肩,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殷红……
夜幕将至,青灰色的天空下,道道流星璀璨划过。
蓝光从半空中亮起,无形的门突兀的出现在那儿,皇甫砜一组从里面走出。作为炼金师,他制造的空间门可是世界一流的。
“希卡利,你还好吧?”一走出来,鬼谷崖川便凑到了Gueen跟前,额前的刘海在海风中荡漾。
“还好啦!还好啦!”Gueen随意的摆摆手,对于皇甫砜的空间门,她一直不太适应。
一袭蓝色魔法师法袍的海未央静静的站在山崖边上,俏丽的瓜子脸朝向远方深邃的大海,白色的浪花被海风吹起形成一道道水墙,甚是迷人。
皇甫砜轻轻走到她的跟前说,“未央,这次任务结束后,可以一起去看海吗?”那有些犯贱的脸在金色的炼金师装下倒显得有些迷人。
“不了,任务完成后还要快点回去复命,没有时间。”她一如既往的拒绝,皇甫砜依旧失笑。
“走了,别闲聊了。”作为这次行动的组长,鬼谷崖川整了整衣冠,他瞟了一眼还在揉头发的Gueen,无奈地叹口气。
“OK,都上线了。”
换上常服的众人分散在城市的四个角落。
“好了添添,说说下一步的计划。”Gueen有些头痛,空间门产生的失重感太强了,长此以往,她体内的火元素会因为紊乱暴走的。所以在不是重要情况下,她是不会选择空间门的。
“哎呀!Gueen姐姐,先别着急嘛!这么长距离的空间跳跃,你体内的火元素也吃不消啊!探查组的人已经盯住猎物了,一时半会跑不掉的。”使徒殿内,光着脚丫的唐添添正骑在休那宽阔的肩膀上,手中的计谋之笔在半空中闪烁出道道符文。“猎物代号为——赤野。而且,曾跟他交过手的只有大姐头一人,所以实力也不容小觑,你们万事小心。”
“了解。”
位于城市另一头的鬼谷崖川静坐在楼顶上,耳机里的声音渐渐消失,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在身后的鬼谷暗器组,那是一个长约一米半的长方形黑盒子,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金黄色的符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幕已完全笼罩这座城。奥兰城作为新世纪的高新城市,夜晚的灯光就像燃成一片的篝火一样绚烂。天空上到处飞驰着新开发的单人运载器,街道上的灯光俨然白昼,高耸入云的全息投影放映着最新消息。皎洁的圆月孤伶伶的挂在夜空,乌云已将繁星笼罩。
盛典隆重举行,焰火冲散了无力的毛毛雨,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逐渐扩散,一只、两只、三只……围绕着整个中庭的火炬皆被点燃。僧侣们站在祭台上默默祈福,台下欢呼声一片,好像这不是个祈福仪式,而是一个盛大的聚会。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已经脱力的女孩奄奄一息,尽管伤口做了紧急包扎,可这一路上再次受的伤多到十几处,还能活蹦乱跳的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连上了通讯,发送了定位。
“星辰他们已经过去了,再坚持一下。”耳机里传来一道女声。
“……再不快点我就真的要去见上帝了,那老家伙可想我了……”她还不忘说笑。
“沙墓呢?”
“……被缠住了……”通讯再次被切断,女孩骂骂咧咧的扶墙起身,他们已经找到这儿了。
“今天人意外的多啊!”浮士德穿梭于庙宇间,黑夜中的他宛若鬼魅。他嗅着空气中独特的血腥,朝一个方向逐步逼近。“找到了!”
“浮游炮的扫描器也有感应了,这就到。”
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楚思羽莫名的扫视着人群,陌生的面孔下仿佛带着纯粹的恶意,他惊恐的脱离人群,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毫无预兆的相撞,惊恐的男孩与受伤的女孩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女孩狼狈的滚到台阶下面,男孩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
“该死!”裴煜瞳真是没多少力气了,谁家的熊孩子在这个时候出来啊!不是都在参加仪式吗!她大喘着气,视线多少被鲜血覆盖,朦胧中依稀看到一个人影。
“你没事吧!”楚思羽率先反应了过来,连滚带爬的跑道女孩跟前,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眼前人的衣服已经全被鲜血浸染,全身上下几乎都是伤口,参差不齐的绷带胡乱卷着,有的还挣开了。
“看够没有!”裴煜瞳冷声呵斥,想着要不要杀人灭口。
“对不起对不起!”楚思羽下意识地缩头,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要报警,却被女孩啪的打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孩又像打了鸡血般拉着他就跑,全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该死!怎么这么快!裴煜瞳瞥着两侧逼近的人影,瞳孔瞬间锁紧,急忙把男孩甩了出去。寒芒显现,巨大的镰刀如约而至,锐利的刀锋贴着女孩的脸划了过去,裴煜瞳后怕的看着嵌入水泥地的镰刀。“……差一点就毁容了,你们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喂!那边的,不想死的话有多远滚多远!”
话刚出口,浮游炮便将楚思羽团团包围,漆黑的枪口正对着楚思羽的眉心。
此时的楚思羽腿都吓得发软了,更别说跑了。他颤抖的看着落下的另外二人,灯光下,他看到了那二人衣服上的标志——圣主殿!
是政府的人!怎么可能!他几乎崩溃的看着那个女孩。
“有目击者,怎么办?”普易斯请示哥哥。
“以防万一,把他跟目标一块带回来。”
裴煜瞳这次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如果刚才没有带这个人的话或许能脱身,她究竟在想什么?昏迷前,她这么想着……然后身体一轻,她被浮士德抱了起来。
“没办法了。”普易斯从手环中拿出束缚器,对准了这位目击者。隔着浮游炮,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也无所谓。
在那个瞬间,血色弥漫了天空,火焰吞噬着世界。绝望、哀嚎、咒骂......如君临天下般,他站在苍穹之巅,俯瞰着满目疮痍的世界。硝烟中,他顶天立地,用一柄刀斩断了天下。时光荏苒,雨幕下,伞下的他伫立在千军万马之中。携着噬灵般的痕,划出噬灵般的愿。他感觉心如刀绞,他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冰冷又无情。锐利的刀锋沾染着刺眼的猩红。他仰天狂笑,与另一个他对视……
楚思羽缓缓睁开眼,隔着薄薄的镜片,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模糊,又那样的真实。他摘下眼镜,冷冽的目光如冰封般寒冷。他打着已经撑开的伞,漆黑的伞柄上,已经多出了两个字:噬灵……
普易斯身体一僵,即将离去的浮士德也感觉到了变化……
某个商业大厦的员工通道里。
昏黄的声控灯下,男人伫立在角落,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长。那名一直监视着他的探查组组员现在正躺在他的脚下。殷红的鲜血将他浸染,血腥的气味充斥着整个通道。男人靠着墙壁,一枚呈六边形状的银白色徽章紧握在他的手上,徽章上印着的两支交叉的利剑代表了死者的身份——圣主殿。
他默然的看着,寂静中,一连串的脚步格外的动听。
“赤野,危险等级S,以故意杀人、通敌叛国双重罪名判你死刑。即刻行刑!”皇甫砜举着手上的圣主殿令牌,另一只手上的赤焰左轮已经对准了赤野的心脏。
赤野冷笑:“你是在说笑吗?”
“谁知道呢!”皇甫砜收回令牌,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
火红的的子弹从枪膛中窜出,在那个瞬间,一切都停止了运动。赤野绕过定格在半空的子弹,缓步走到皇甫砜面前,他的嘴角稍微上扬。“我不会死,除非我想死。”他轻声对他说,然而在下一秒却朝天台逃逸。时间在同一时刻化解,皇甫砜赶忙联络鬼谷崖川。
“呈合围之势,别给猎物任何喘息的机会!”
赤野跃上天台,及时赶到的Gueen率先冲了过来。
没有任何言语,一道火弧斩在赤野跟前。手持着由火元素打造而成的赤丸刀,炎之领域在一瞬间释放,如火莲般绽放。
赤野矗立在火莲中央,Gueen的刀不断从他身边划过。她大喊一声,火红色的纹路从赤丸刀身上蔓延,如凤凰般的嘹叫响彻整个天空。
“嘭!”空间崩裂,冰刺一飞冲天。赤野游走在冰刺间隙,与Gueen的距离逐渐拉远。
海未央操纵着冰刺,却始终赶不上赤野的步伐。
“皇甫!”Gueen一刀斩出,全身的火元素在一瞬间爆发。
皇甫砜应和,带着魔法的炼金子弹如灵蛇般射出,准确无误的打在了赤野即将落脚的地方,使得赤野无计可施。赤野不知道,他的行动已经进入了唐添添的布局之内。
炎之领域外,海未央挥舞着海神权杖,冰与火不停的碰撞在一起。无形的水波从空中滑落,伴随着灼烫的火元素一同攻向赤野。
赤野终于出手,与赤丸刀锋相对的,竟是一根漆黑的羽毛!几乎在同一时刻,众人的通讯都被生生掐断。
Gueen心中一凛,数根羽毛从背后袭来。
炎之领域在一瞬间大开,飞镖与羽毛相撞,鬼谷携着鬼谷暗器组闯入她的视线,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希卡利,你没事吧?”鬼谷挡在她的身前,隔着淡淡的水雾,他们相视。
“还死不了!”Gueen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拔嵌在肩膀上的羽毛,带着丝丝的血腥之气。
鬼谷死盯着赤野,将鬼谷暗器组背负在后背,从腰间抽出了鬼谷家族历代家主传承下来的宝刀:忘川。
忘川与赤丸那锐利的刀锋一同斩向赤野,赤野在躲闪的同时一枚炼金子弹趁虚而入击中了他的肩膀。血花四溅,点点殷红染在了胸前那朵洁白的彼岸花上。
皇甫砜走进领域,他不紧不慢的收回赤焰左轮,从手环中摸出一把赤金色的炼金刀。“未央,看好外围。”皇甫砜冷着脸,手中的刀在火光中甚是迷人。
在三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赤野逐渐处于下风。而海未央也趁此间隙,一记冰封魔法悄然实施,让赤野感到措手不及。那漆黑的西装上逐渐多了一层薄冰,领域内炙热的温度竟都无法将其融化!
Gueen双眸变得通红,雪亮的刀身也变的鲜红,噗的一声,赤丸如切豆腐般没入赤野的胸口,浓稠而又猩红的血液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染尽了刀身。
领域里,血液顺着刀锋滴落在地,那团聚在一起的血液逐渐变得乌黑。赤野低着头,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莫测。鬼谷崖川暗道不妙,一把拉开Gueen,而后他只觉得身后一阵剧痛,便踉跄倒地。
“鬼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原本火红的领域突然消失,Gueen顿时感觉力量在不断的流失。黑色的天空下,赤野悬浮在那儿,他的背上,已经长出了半对覆盖着黑色羽毛的翅膀。他俯视着众人,胸前的彼岸花被染的鲜红,狰狞而又美丽。
“对世界的葬歌,已经敲响了。”听着远方古刹传来的悠悠钟声,他的嘴角忽然扬起。
羽毛纷飞,如狂风闪电般席卷而来。
海未央结出魔法阵,将四人紧紧包裹在一起。羽毛如刀锋般冲向魔法阵,那无形的屏障在羽毛的攻势下发出“啪啪”的声音。
Gueen看着漫天飞舞的羽毛,继而又看向正在为鬼谷崖川检查伤势的皇甫砜,“他怎么样?”
“不太乐观,必须尽快医治。”皇甫砜看着鬼谷崖川的背,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鬼谷那原本光滑的脊背密密麻麻的嵌满了羽毛,每一根羽毛足足没入他的体内五公分!
咔!在羽毛不停歇的攻势下,屏障已经出现了裂痕。
皇甫砜对外连开数枪,但不见有任何效果。他暗自咬牙,却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掩护我。”鬼谷崖川硬撑着站起身,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鬼谷暗器组,关键时刻,靠它才挡下了袭向Gueen的那一波。“希卡利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咧嘴一笑,踉踉跄跄地打开了木匣上所有的开关。
皇甫砜点头,一把将腰间的炼金核心甩出。赤金色的炼金核心在翼阵中如旋风般旋转,锐利的刀锋从周边的棱角冒出。
鬼谷崖川脚下用力,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向翼阵,暗器组里的暗器也随之迸溅而出。
赤野一脸平静的看着冲来的鬼谷崖川,竟然一挥手,主动在翼阵中为他打开了一个缺口!忘川那锐利的刀锋瞬间划过他的咽喉,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他凝视着携着刀的鬼谷崖川,嘴角始终咧着一抹弧度。
羽毛的攻势逐渐下降,最后直接飘落在地,洒落在赤野沾满鲜血的身体上。
赤野望着已出现鱼肚白的苍穹,黑夜燃尽,黎明到来。他期待中的那个人,也慢慢走入他的视线。
“你……来了……”
少年撑着伞,目光冰冷的扫过众人。没有任何言语,满地的羽毛再次飘舞起来,又一次翼阵被他重开!
他淡淡的扭过头,漆黑如夜的眸子瞥着赤野。
“我带你走。”冰冷的几个字,却蕴含了那积压已久的情绪,以及他自己所尊崇的承诺。
鬼谷崖川冷着脸,背后火辣辣的疼痛驱使着他的神经。
羽毛快速旋转,形成一道道屏障,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
少年冷眼观着这一切,下一秒黑伞“哗”的收起,露出那清秀的面容,没戴眼镜的他,与戴着眼镜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海未央辅助!Gueen跟我左右加攻!”皇甫砜将赤焰左轮上膛,刚背在身后的炼金飞行器快速运转。
蔚蓝色的海神权杖徐徐挥舞,道道水波从权杖顶端的水晶石内散出。
周围温度瞬间下降,低达零下300℃的气温覆盖了整个翼阵。Gueen的身上瞬间燃起一层火焰,数米高的火焰拔地而起,与旋转的翼阵狠狠地撞在一起。
翼阵很快便出现了一个豁口,皇甫砜看准时机猛地扣动扳机。
炼金子弹射出,Gueen那火红色的身影紧跟在子弹之后。
少年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又忽然张开手中的黑伞,暗红色的条纹如大网般挡住袭来的子弹,炼金子弹在触碰到大网的那一瞬便化为齑粉。
挥舞赤丸,那锋利的太刀仅在大网上留下一道白痕。“收。”冰冷的口吻一出,Gueen只感觉全身一紧,自己已被大网牢牢困住。
海未央腾空而起,蔚蓝色的光芒如日昼般将整个翼阵照耀,隔着零零散散的羽毛,可以清楚地看到Gueen那痛苦的表情。皇甫砜一跃而起,赤金色的赤焰左轮猛的覆盖上一层蓝色的条纹。
扣动扳机,结合着水系魔法力量的炼金子弹倾泻而出,并逐渐化为点点颗粒融于蓝光中。
少年轻轻挥手,被紧紧缠绕的Gueen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翼阵,同一时刻,手中的伞与飞来的子弹准确无误的撞击在一起。蓝色的波纹瞬间扩散,无尽的寒气与冲击席卷而来。
迸溅的寒气波及到赤野,乌黑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出,溅在了洁白的地板上。少年打着伞,默默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赤野,全然不顾已经侵袭全身的寒光,翼阵也在同一时刻停止。
他背起奄奄一息的赤野,黑伞收起,逐渐消失在黎明之中。
鬼谷崖川用忘川支撑着身体,看着满地沾染着丝丝血迹的羽毛,若有所思……
朝阳下的古刹是那么的凄凉。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楚思羽茫然四顾,浓稠的血腥味一个劲的钻进鼻腔。
“这,这是……怎么了?”
他感觉头很痛,站起身又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却压在了另一个身体上。
“啊!”他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待视线清晰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是你!你这是怎么了?!”楚思羽看着男人,又一次连滚带爬的跑到他的跟前。“喂!振作点!我这就叫救护车!”他轻拍着男人的面庞,乌黑的鲜血把男人白皙的皮肤染得鲜红。不知怎的,他的眼角竟流下了泪。他见过这个男人,是的!他认识他,还有他胸前的那朵花,他告诉过他,那叫彼岸花!
他找遍了全身,才想起来手机被那女孩打落了,他无助的停下动作。
“楚思羽。”
赤野开口了,哪怕是咽喉受了重伤,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但依旧略带一丝温暖。
“我在我在。”楚思羽牢牢抓住他的手,生怕他会在下一秒跑掉似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处于一种本能吧!
他闭眼,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那破败的钟又一次被风吹响,清脆又苦涩。“真好啊!这么多年了。”他已油尽灯枯。突然,他瞪大了双眼,死盯着楚思羽,他的身体却在朝阳下逐渐碳化。
他点了点楚思羽的胸口,突然笑了。
楚思羽看着他,眼泪和鼻涕混杂在一起,时间在一瞬间静止,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山顶上,他们拉着勾,许下承诺。现在,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手握紧了自己的手。
楚思羽蠕动着嘴唇,他想要开口,却发现男人的双眸早已失去了神采。
“别……别死……别死啊……”
躺在他怀里的赤野安静的睡着,碳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阵风吹过,他化作飞灰随风而去。
楚思羽呆杵在那儿,感受着手中残留的温度,他的心被使劲揪了一下。原来死亡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快到你甚至都来不及跟他告别,前一秒还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眨眼间却已倒在你的怀里。怎么能相信呢?他就这样死了?
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忽然想起来了。那个一直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身影。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发现过他的身影。他默默陪了自己十八年,现在却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听到了,那来自天边的钟声。那是为他敲响的钟声。赤野早就做好了觉悟,那胸前的彼岸花,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答应我,今后无论怎样,都不要再让你的妈妈为你担心,能做到吗?”那一年,年幼的楚思羽遇到了赤野,他本不想现身,可看着那个孩子痛苦的模样,他动心了。也就是那一次,使徒殿发现了他。他压抑着自己,一等就是十年。
楚思羽看着满是灰烬的手,突然攥起了右手,伸出了小拇指:
“好,我们拉勾。”
圣主教驻奥兰支部。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鬼谷崖川滑稽的趴在上面,他那裸露的背上涂满了棕黄色的药膏。
咔!病房门开,鬼谷崖川闻声看去。一身黑色作战服的Gueen正抱着一束紫色郁金香走过来,火红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张成熟东方女人的面孔更是让鬼谷崖川目不转睛。
“哦!希卡利,你可真是太贴心了!”鬼谷崖川顿时感觉心中流过一丝暖流,如春风拂过大地。他唰的站起来,却疼的一阵呲牙咧嘴。
“别误会了!我……我只是来感谢一下而已!”Gueen心不在焉的把花往花瓶随便一插,一脚勾出椅子啪的一屁股坐在上面。
“这花……”鬼谷崖川重新趴回病床上,看着插在花瓶里的郁金香,紫色的花瓣真惹人爱。
“我买的啊!”
鬼谷崖川心里都乐翻了天:不是吧!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吗?主啊!您真是太仁慈啦!
“皇甫说郁金香比较漂亮,就建议我买了。”Gueen的下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鬼谷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他忽然有些失望,“吶,希卡利,你知道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吗?”他轻声问。
Gueen抓耳挠腮想了很久,最后摇摇头,眨眨眼睛问:“是什么呀?”
鬼谷崖川想说出来,但总觉得嗓子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欲言又止,看着Gueen一脸期待,心底不由的叹了口气。“……纯洁,她的花语是纯洁。”
“是吗?那我还送对了呢!”Gueen笑的像一朵花,鬼谷崖川感到些许失落。
奥兰支部议事厅。
“以上就是这次任务的详细报告。”皇甫砜将打印好的任务报告装入档案交给奥兰支部部长纽兰特·格陵。
“辛苦你们了。”格陵部长笑吟吟的看着皇甫砜,问:“听说这次任务你们的领导者也受了伤,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帮忙?”
“谢谢部长的关心,我们有从仲裁庭特批下来的灵药,就不劳格陵部长费心了。”
另一方面,海未央已经将做好的复命书传真给圣主殿,凯琳娜看着海未央的报告,抬头正好对上进来的唐添添。
“普罗斯一组已经回来了,但是,结果不容乐观。”
“普易斯已经把报告发给我了,他们被一个人打败了。”
“谁?”
“怎么?你没有计算出来?”凯琳娜反问。
唐添添摇摇头说:“我只计算到了普易斯他们会失败,但没想到他们会受伤。”
“如果不是浮士德够警醒,提前释放了领域,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凯琳娜有些后怕,她收起了所有人的行动报告,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步险棋,”唐添添说,“为了确定那女孩的身份,我们必须要再次进行行动。”
“还像今天这样吗?”
“不,拖住沙墓就够了。”唐添添俏皮的坐在办公桌上,对着凯琳娜一笑,“因为,只有他是坏人呀!”
凯琳娜不觉莞尔,从办公桌上调出一项任务报表。
“试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