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从过去的时间里把你寻回
屋内哪怕开着灯，光线也很昏暗。
屋内东西不多，稍显有些凌乱，稍微高点的椅子都没有。
以至于林春生不得不蜷缩在一个矮凳上。
老阿妈用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给林春生端上来一杯水，搪瓷缸上还有个大红色牡丹。
“也没什么好招待您。”老阿妈笑呵呵地道。
她苍老的面容，满脸褶皱，嘴巴干瘪，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残缺的牙。
“老阿妈今年多大了？”
“今年八十四喽。”
“那您身体还硬朗。”
“不行了，一日不如一日。”
老阿妈叹息一声，目光看向门外的黑暗，深深叹息了一声，又缓缓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这个话题比较沉重，林春生没再继续。
“你是在等他回来吗？”林春生道。
虽然他在“蛛丝”上看到一些片段，但并未完全了解。
老阿妈闻言，咧嘴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是的呢，娃儿说他一定会平安回来，让我在家等他，我娃儿是个实诚的人，她不会骗他阿妈。”老阿妈笑着说。
“你儿子去了什么地方？”
“响应D的号召，去参军，打美国鬼子。”老阿妈脸上满是骄傲。
“嗯，那些个美国佬的确该打。”
“是啊，可不能让他们给欺负了，我娃儿长得壮实，就应该去最前方……”
老阿妈声音越说越小，其实她心里清楚，儿子应该是牺牲了，但儿子已经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林春生笑着问道。
老阿妈摇了摇头，接着却道：“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能让我见到我娃儿。”
她说着，起身走进里屋。
林春生并未打扰对方，只是坐在凳子上，端着搪瓷缸，安静地喝着水。
老阿妈很快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旧手帕。
她在林春生身边坐了下来，缓缓打开，出现在林春生面前的，是一个红本子和一枚勋章。
她把勋章递给林春生。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我娃儿打美国鬼子得来的，我把它给你，你帮我把娃儿带回来。”
老阿妈很痛快地把勋章递给林春生，没有一丝的不舍。
这是一枚银质勋章，正面是一位穿着军大衣，手持长枪的军人，背面还有一行朝X文字。
对别人来说，这是荣誉，但对老阿妈来说，却是她心中的痛，她宁愿不要这枚勋章，只要她的娃儿。
林春生拿着勋章，在手上仔细摩挲着，然后问道：“老阿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张芦香。”老阿妈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很久没人提这名字了，我都快忘了。”
林春生闻言愣了愣，没想到老阿妈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想来阿妈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个宠她爱她的爸爸妈妈。
“那你儿子，他叫什么名字？”
“他就叫娃儿，姓宋，所以叫宋娃儿。”老阿妈道。
“东西我收下了，明天我再来。”
林春生把手上的搪瓷缸递还给老阿妈。
老阿妈伸手接过，然后道：“不再坐会吗？”
“不了，你也早点休息。”
林春生说着，身体一点点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好似化作了一缕青烟。
老阿妈看了看空荡荡的凳子，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外。
最后她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又拿起旁边的衣裳，重新干起活。
“娃儿喜欢吃我包的饺子，家里好像没有面粉……”她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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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生从【心迷宫】中退了出来，第一时间抬起手掌，掌心里正是那枚勋章。
按说如此有价值的东西，他本不应该拿的。
但是他却又不得不拿，这东西，其实就是相当于“坐标”，有了它，他才能从无数的“蛛丝”之中准确地找到属于它主人的那一根。
之前菲菲的那两块钱，同样如此。
林春生把它塞到枕头下，然后从凉床上坐起身，轻轻打开后门。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皎，视野极佳，田野之中蟲蟊嘶鸣，生气勃勃。
林春生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抽根烟。
他其实没有烟瘾的，哪怕重生前，他也不怎么抽烟，可此时就是忽然想抽。
林国强倒是有烟，不过在他们的房间，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又挨一顿打。
抬头仰望夜空，忽然对未来感觉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自己重生回来，只要努力搞钱，不辜负每个喜欢过的女人，肆意享受人生。
可没想到却要背负这样的责任。
等待爸爸的小人儿和等待儿子的老人，这才两个，就搞得他心态有点崩。
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就在这时，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回过头去，就见苏雨浓轻手轻脚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
“我睡不着。”林春生随口道。
“是太热了吗？”
苏雨浓犹豫了下，接着道：“要不你去我屋里吧，我屋里有风扇。”
“那是我屋。”林春生没好气地道。
“嘿嘿，不要这么小气嘛。”
苏雨浓伸手就搂住林春生的胳膊。
然后看向他道：“你在想什么？”
“你说，我哪天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也一直想着我，思念着我？”林春生问道。
“你干什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你还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不会。”苏雨浓一口道。
然后不待林春生说话，接着又道：“我会跟你一起死。”
林春生侧头看向她，她也微笑着看着林春生。
“说得我都差点感动了。”林春生道。
苏雨浓不满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那要是换成我呢？你会一直想着我吗？”苏雨浓问道。
“不会。”
“你也愿意为我去死？”苏雨浓惊喜地道。
“想得美。”
“哼，咬你哦~”
苏雨浓抓起林春生的胳膊作势欲咬。
林春生赶忙伸手抵住她的脑袋。
“我会一直想着你，然后把你从过去的时间里寻回。”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呢？快点给我咬咬。”
林春生挣脱她的手，跑回屋内，躺回凉床上。
苏雨浓追了进来，然后骑到林春生身上，不依不饶。
然后——
她红着脸，啧了一声，转身跑回了屋内。
“嘁~，就这？”林春生很是不屑。
然后把手伸到枕头下，重新拿出那枚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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